第9章 第九章

叶芝霖从小长大天地自然间,与草药结缘、深爱绿林山野的天籁。

巴蜀地区多山多林,叶芝霖自出生起就跟母亲生活在山中茅屋内,距离山脚的村子不远。

母亲师承其父,医术了得。与丈夫成亲后生下独女,取一独字凌,现叫叶芝霖。

之后,丈夫进京考试,离开母女五年之久,后得功名、回乡接上妻女去到京城一同生活。

叶芝霖在巴蜀的自由中生活了五载,似乎认识了世间大半的草药,牢记所有的医书。虽说后来在京城生活了十多年,可叶芝霖始终不能忘怀、时时刻刻想念一个背篓、一筐草药、一支小曲的日子。

医馆人不多,就叶芝霖一位医生。

这些姑娘全是叶芝霖从难民堆里带来的,不是跟双亲走散、就是被灾祸夺去了所有。

年纪不大,学习东西来倒也快,做事也细心。医馆平日几乎无事可做,皇上也不是天天都需医药,这些姑娘们便有大把的时间学习。

岐山算是京城附近植被最为丰富的山。

几近山脚,有一方足够策马奔腾的草地。遍地的蒲公英,若是有一阵风,所有的思绪都被洗净。

山里唯有一条主路,其余的小路都是上山采草药、摘菌子的人走出来的。这条主路也有些来头。走到尽头,会有一处遗址。传言是前朝留下的,不过具体是哪个前朝就没人清楚了。

信服者最多的说法是几百年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国,常年被强国欺压,软弱的君王决定将王都迁至山林深处、山崖边上,为求自保。

不顾山下居民的君王最后得到了报应。

北方号称“杀人狂魔”的君主直接一锅端掉藏在林深之处的王都。并在走之前留下大火,毁尸灭迹。

如今的那个地方只剩黑漆漆的断墙、梁柱和年岁过后生出的繁花。

传闻,那位软弱的君王并不软弱。而是过于向往自然的心胜过一个统治国家的命。

在最后时刻他含泪说,若是重来一次他定会当一个心系百姓、清明之人。

三位姑娘穿的简单,便于爬山。对面站的三个男人却不像是去登高。

韩宋还是一如既往的青衫。李言一身墨蓝,头发还梳的光滑。还有一位不知何许人也。一身穿白色,不惨咋其他任何颜色。斗笠垂下来的纱也是白色。浑然一体,不露出任何一处皮肤。阳光照射下,还有些刺眼。

“这位兄台是?”江知滢小心翼翼问道。

李言轻咳两声,说:“一个朋友,今日同我们一起去岐山。大家就叫他公子即可。”

“公子?哪家公子?”没脑子的江淑仁还是不动脑筋就问出口。

虽说这样,江知滢和叶芝霖也还是挺好奇是哪家公子的。

李言还在纠结该不该说,韩宋开口了——“宋公子”。

顿时,都安静了。

接下来,开始决定六个人谁驾马车。

“谁会?”李言问,“不会的举手。”

除了江淑仁和韩宋,刷刷的,四只手缓缓举起。

韩宋倒是不惊讶,都是公子小姐的不会很正常。倒是江淑仁居然会,这倒引起他的好奇。

“我会骑马……但骑得不好。”江淑仁说。

“没事,你我坐前面,我教你。”韩宋说。

一下子,周围四个单身汉开始不自在了。

尤其是李言,拦上白衣公子的肩,从韩宋和江淑仁中间穿过去,然后请白衣公子上马车。期间还叽叽咕咕。

“当着一群未婚单身秀恩爱……真是太可恨了。”

没想到白衣公子也没忍住发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过此话只说给李言听,没有第三人。

“你就不该同意他。”李言说完这句,狠狠瞪了眼身后一脸想笑的韩宋。

江知滢也拉着叶芝霖紧随其后上马车。

上了车,白衣公子和李言一人坐了一边。叶芝霖和江知滢没想太多,进去便就近坐下,于是江知滢坐在了白衣公子旁边,叶芝霖坐在了李言旁边。

“知滢,过来。”李言拍拍自己旁边,叶芝霖与他中间。

江知滢不理睬他。李言又喊她过去,江知滢就不明白了。

“我坐这儿碍着你了吗?”

“你这不是故意的吗!”然后使眼色,告诉江知滢让叶芝霖做白衣公子旁边。

江知滢是明白了,可想到是李言叫唤的,就十分不情愿。可再想想,旁边这位宋公子惹不起,只好乖乖做到李言旁边,推着叶芝霖去对面。

叶芝霖深知江知滢和李言之间早有情愫,便让了坐。

抬眼悄悄看坐在身旁的白衣公子,叶芝霖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熟悉。

仿佛此人,是自己熟悉之人。

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松香气息,坐姿的端庄优雅,像极了那个人。

可是那人平日累得上头,该是自己想多了。

先皇与李言之父、韩宋之父,三人共同打下这片江山。

九年前,先皇驾崩,年仅十六岁的宋清明登上皇位、主宰天下。

先皇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均是皇后所生。

先皇是个痴情人。从纵横江湖到一统江山,身边只有一位夫人。两人在江南相遇、在江南结为夫妻。先皇去世后,太后在京城日思夜想,于是乎,等着皇帝能亲手治理国家时,带着自己的女儿鹤阳公主去到江南。一说安度晚年,二是回到他们初识的地方。

都说宋清明的痴情是遗传的。如今二十五,后宫空荡荡。

其实宋清明本不用单身至今。先皇与李家韩家打下江山后,定下誓约,若是有儿有女便结为夫妻。可惜,三人都是生了儿,唯独一个鹤阳公主。

马车足足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岐山。

江知滢本不习惯坐马车,摇摇晃晃的。迷迷糊糊靠上李言的肩膀睡去。

叶芝霖难得远游,拨开车窗上的帘子欣赏风景。

白衣公子被白色纱遮的严严实实,到底睡了还是发呆无人清楚。动也不动,挺直腰板的坐了一路。

“你怎会骑马?”

韩宋牵着缰绳问坐在身边的江淑仁。

江淑仁说:“因为常去一处地方,所以找人教的。”

以为他会问是去哪里,却没了后句。

“将军不问我去哪儿吗?”

“不问。”

不知为何,江淑仁心底那股落寞又涌上。

心想,将军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有这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成亲到现在。没有洞房花烛夜,没有相拥亲吻,唯有出门时的牵手。可是牵手,却用让人心头觉得怪异。好像,并不是出于对一个人的喜欢。

江淑仁低下头,斜眼去偷看韩宋牵着缰绳的手——那双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她没忍住、想要慢慢附上他的手背。可手到半空停住。

终于,岐山。

白衣公子先下马车,突然伸向叶芝霖的手,让她愣了愣。

“谢谢公子。”

白衣公子不说话,等到叶芝霖平稳落地,方默默收回手。

过后下来的是李言,可等到江知滢拨开马车的门帘时,李言已经准备投向自然的怀抱了。

“咳咳。”

江知滢轻咳两声,李言回头看,马车上的姑娘双手插在腰上,面带杀气。

李言看情况不妙,屁颠屁颠跑过去,“嘿嘿,第一次到岐山有些激动,姑娘慢点。”说着,做得像个公公,深度鞠躬抬起一只手。

“这还差不多。”

江淑仁纵身跳下马车。心情还有些许沉重,带着不安。这些,作为直男的韩宋自然察觉不到。江淑仁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他也无动于衷。

“知滢你看!”

李言指着远处被阳光晒出金灿灿的大片草地,拉着江知滢的手,不由分说往那地儿冲。

“喂!你慢点!”

又是一深一浅的两个人。不过比起上一次在江府门口斗气的一深一浅,此刻就像两个终于放了学的学子。

不知是阳光的作用还是青草地的清香,当两个躺在地上时,草地里的蒲公英泛起,点缀在眼前。比起夜深里的星星、萤火虫都要美。

江淑仁似乎被跑远的两个人触动,心头酸酸的。身旁的韩宋无动于衷,抱着手看似发呆又似冥想。

“将军……”江淑仁小声说,“听闻沿着这条路会一直走到山的那一头,有一处断崖和一处前朝的遗址。你……想去看看吗?”

韩宋顺着脚下的路望过去,“好。”

说罢,韩宋习惯地牵起江淑仁的手。

至此,只剩两个人。叶芝霖和白衣公子。

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好似陌生又似熟知。

叶芝霖早知岐山是采草药的好地方,特意带了背篓,回去给那位日理万机做顿药膳。

旁边的宋公子背着手,深呼吸天地间的清气。久居深宫,从不知京城以外不过几十里便有一处灵犀之地,如此能让人心旷神怡。

叶芝霖见宋公子伫立着一动不动,问道:“宋公子可要同我结伴?”

宋公子透过白纱看向叶芝霖,变了些嗓音问:“你是医生?”

“闲医罢了,整日研究些补身子的药丸和药膳。”

“哦?那不知医生可有兴趣同我讲讲,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其实,我也对医术药草方面颇有兴趣。”

若是换了别的男子说出这番话,叶芝霖只会觉得这是他们搭讪找话说的路子。可此人说出口,没生厌烦反倒真想同他好好说一番。

“无非制药、煎药罢了,一心想着那人,日子乏味却也生出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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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今天有喜了吗?
连载中知一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