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毕后,江淑仁提着灯笼,打算把这宅子完完全全走一圈。
果然,没一会就走完了。
就三处地方,卧室、正厅、厨房。还有厨房旁边的澡堂,比浴桶大了些而已。
“我好像看见一口井?”
澡堂旁、正屋的墙边确有一口井。
“这井……有些年头了吧。”
返回卧室,韩宋已经睡深。估计是一人睡惯了,忘了还有一人,韩宋几乎睡在了床的中间。只在靠墙的那一边留了块地。
“唉,看来我今晚是不能翻身了。”
吹灭了蜡烛,江淑仁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缩在墙边。
虽然旁边睡着韩宋,可她太累了,打了个哈欠就睡了。
太阳升起的越发早了,前一晚上太累,江淑仁睡到肚子叫了才醒。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就开始喊:“小翠!我好饿!我想吃馒头咸菜!”
“这儿可没有馒头咸菜。”
回答她的,是身旁一声慵懒的男声。她身体一惊,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卡一顿的看向身旁,韩宋正靠在床头衣衫耷拉着、露着半个身子捧读诗书。
“将军……早啊。”
韩宋稍稍点头示意。
“你饿不饿啊!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一边说一边放出一只腿打算下床。
“没人准备,这家就我两。”
“啊?”
韩宋放下手中的书,同正撅着屁股、双手撑在自己两侧、趴在自己身上的江淑仁面面相觑。
“就,我两?”
韩宋点头。
“真的,就我两?”
“就只有我们。”
“二人世界?农家生活?”
韩宋不解,表情示意反问。
“男耕女织,桑麻满圃?”
韩宋更不解了。
“那我以后……就要学农家妇人那般,天天做饭、洗衣、织布……带娃?!”
韩宋两个巴掌突然捧住江淑仁的脸,弄得她嘟着嘴、话也说不清。
“不愿做饭之时,我们便上街寻食。不愿洗衣之时,东边的杂事苑有洗衣店可以去那里。我好歹是个将军,不用你织布。”说罢松开自己的手。
“将军……”
江淑仁有些感动、眼角湿润说道:“你好像,第一次跟我说怎么多话。”
“你明白了?”
“嗯。”江淑仁支起上半身,屁股直接坐下,“那我们去吃西街那家的包子好不好!”
一会感动要哭一会又笑起来喊着去吃包子,韩宋甚是有趣,也就不介意,随她坐在自己腿上。
韩升关上大门,站在街边的江淑仁一刻也不停,拉起韩宋就开始狂奔。
“再不快点,那家包子可就没有!”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江淑仁拉着韩宋穿梭在各条她熟悉的小巷里。韩宋开始有些佩服这个江家的二小姐,这种寻常人家也不见得知晓的路她居然驾轻就熟。
西街的这家无名的包子铺虽只是街边的小摊,但在京城的普通人家中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正如江淑仁说的,再晚一点就没了。两人跑到时,只剩最后一笼。
两人点了两碗粥、六个包子,坐下来打算好好填饱肚子。
江淑仁也是第一次吃这家店的包子,每一口都吃的特别享受。韩宋见她吃的这么香,先舀了一口粥尝尝。
“怎么样味道?”
韩宋品了品得出结论,“没你煮的好吃。”
江淑仁顿时脸红,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以免对面的韩宋看见自己的模样。
“本来让将军陪我吃这种街边俗食,心里就怪不好意思的。你还夸我……”
“我倒觉得,这比宫中厨子做的差不了多少。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真的吗?”
“嗯。”
“那我们定一个小目标,将京城所有的美食都吃一遍,如何?”
“好。”
吃饱喝足,江淑仁的肚子也大了几分。看着自己被撑起的裙子,开始懊恼自己出门前怎么没拿一件小披风遮一遮。
“对了将军,家里还缺什么吗?我今早看见厨房里,似乎柴米油盐都不全啊。”
“嗯,的确。”
“那我们?”
“以后厨房都是你的,你缺什么买便是。”
“真的吗!”江淑仁高兴地喊出声来,街边的路人都惊了一下。
“咳咳,失态了。”
韩宋没忍住笑出了声,江淑仁见他笑,自己也笑了。
“罢了,今下午的事,便推了吧。”韩宋说。
“什么事啊?”
韩宋朝前走,江淑仁跟随其后。
“本来答应皇上和李言今天下午去御花园喝茶的。”
“皇上的事你都不去吗?”
“去了也是听他们诉苦,不去也罢。”
“没想到你们男人也喜欢聊八卦啊。”
“我不喜欢。”
今天的京城热闹极了,估计是花朝节的缘故,街上的姑娘格外多,男子均成了陪同和拿东西的。别的姑娘都是往胭脂水粉店里钻,只有江淑仁往各种厨房用品店里钻。
“我想买个蒸笼、买点罐子,再买一口锅!家里两个火坑却只有一口锅。可买这些,我们拿不下啊。”
正当江淑仁纠结买还是不买,韩宋往街上喊了个人的名字,街上巡逻的士兵全跑过来。
“将军!”
韩宋说:“夫人买的这些,送回家去。”
“是!”
说罢,三四个人就把东西全拿走了,剩下的继续巡逻回归岗位。
江淑仁不禁感慨,“妙啊!大街上随手一抓就是可使唤的人!”
京城的街边除了店铺,还有足够吸引人注意的小摊。尤其是卖发饰的,各个不输店铺里的精美。这些摊子,即使入了夜也不打样。
江淑仁本不打算买,可那支梨花样的簪子,彻底让她挪不开脚。夜黑灯火阑珊之下,这簪子竟还如此精美,颇妙。
“姑娘要不要戴上头试试?”买簪子的大娘主动邀约。
江淑仁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嘴上说着不用,可离开前她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人自顾埋着头走得有些远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一回头将军不见了。
花朝节的夜晚有灯会,尤其是江淑仁走的河边,人尤其得多。挤挤攘攘,怎么都找不到将军。
“将军!”
“将军……”
“将军你在哪儿……”
“我害怕……”
江亭的夫人去世那年,江淑仁只有四岁。
下葬的那天,只有江亭和七岁的江知滢去了。江淑仁一个人待在家里,屋外电闪雷鸣,可再也没有母亲的怀抱来安慰她。
从那以后,江淑仁最怕两件事,打雷和一个人。
她站在河边望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眼泪不停地流着。嘴里一直念着“将军”和“韩宋”。
“将军……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
身后的上方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
江淑仁赶忙回头,满脸眼泪和鼻涕的一下扑进韩宋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路人不解这是发生了什么,韩宋稍稍转过身、面朝河水,留给路人一个背影。
“将军,我找不到你……”
韩宋也伸出手拥住江淑仁,严肃的口吻对她说:“你以后还敢一个人埋着头朝前走吗?”
江淑仁在韩宋怀里赶紧摇头,“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好,别哭了,看个东西。”
“什么?”
江淑仁抬起通红的眼睛,鼻头也是通红的。
韩宋真拿她没辙,掏出怀里的罗帕替她擦拭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江淑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方才那支梨花簪。
“你、这……”
“这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件东西。”
“定情信物?”
韩宋笑了,“你我已是夫妻,怎么能叫定情。”
“也对……我会好好珍惜的。”她拿出簪子递给韩宋,“你替我戴上。”
“好。”
韩宋接过簪子,插在江淑仁的发丝里。
“好看吗?”她问道。
没习惯做语言回答的人,却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好看。”
江淑仁挂着眼泪笑了。
韩宋也没想到,自己从不觉世间有美人,那一刻——她抬起头问自己的那一刻,伴着她眼里的灯火、眼角的泪光、嘴唇的浮动,慢慢上扬的嘴角,那一刻,打破了他的看法。
“我们回家吧。”
韩宋点点头,伸手牵住江淑仁的手。她看看两人握紧的手,又看看牵住自己的韩宋。
“怕你再走丢了。”
韩宋没看她,牵着暗自窃喜的她回家。
石桥上,江知滢几乎是被李言从西街一路拖到这儿的。
本来江亭从一早就把她带出来,没个停走了一整天。谁想到,这李言找了她一天,在西街碰个正着。李言见了江亭客气的行了礼,拉着江知滢就跑了。
“李大人!你干什么!”
江亭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在大街上被人强行拐走了,不怕丢了颜面的大喊。
“我们去赏花了,岳父再见!”
远处悠悠飘来李言的话。
江亭一旁的小翠捂着嘴开始偷笑。
“笑什么!不许笑!”江亭气得胸前跌宕起伏,“谁是他岳父了!知滢绝对不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