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祈澜能想到这些,黑羽自然也能跟上他的思路。黑羽心一沉,连忙跟他表忠心:“公子,属下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公子的事,还请公子明鉴!”
“啊?”祈澜一愣,从飞到天边的思绪里回神,等想通了黑羽的脑回路,祈澜顿时哭笑不得,“我又没怀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祈澜撩开帘子,看黑羽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失笑地冲他招了招手:“进来坐会儿,有话问你。”
黑羽把马交给了其他人,坐进马车里时直接单膝跪在上面指天发誓。
“属下虽由大公子调遣到公子身边做事,但绝无二心。属下对公子忠心耿耿,虽然没有一开始就跟随公子,但只要公子要我一天,我就忠心公子一日,绝对没有第二个主子!”
“属下还可以担保,余下随行的大家也都没有问题,他们都和属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知根知底,绝不会出卖公子!”
祈澜是真的不怀疑他,但这话要是不让黑羽说出来,恐怕他要认死理一直梗在心里。
祈澜说:“快起来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刚就说了,我怀疑的不是你们。”
黑羽纳闷:“可我们都没有泄密,又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祈澜猜测:“倘若我们从一开始出发,就被人盯上了呢?”
一席话犹如平地惊雷,把黑羽震得说不出话。
这句话潜藏的信息不得不让人多想,要么有人一早就盯上了他们,要么这个想方设法要把祈澜引向别的地方的人就在听雨楼内部。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在下热天惊得人出一身冷汗。情报贩子没得着被跟踪的情报,说出去多打脸啊,砸招牌。
祈澜不喜欢被动,尤其是现在被人在暗中窥伺,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他在明,对方在暗,他不知道别人在打什么注意,按兵不动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长久。
祈澜回忆着书里对原主的寥寥几句刻画。
「听雨楼祈三公子容貌似天山雪莲,个性如烹油烈火,行事不定,心事深重,游走于正邪两道,常常出其不意,恣意由心。」
祈澜思忖着,换句话说,原主的风格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如此就好办了,不管他现在怎么做,都不用担心崩人设。
他托着下巴看向马车外,暮春的乡郊景致极好,绿树高耸,山花错落。
远处是被云雾掩映的群山,西南之地的热浪被山脉隔断,融在云里又落下地面,变成一条条湍急的山中清涧,和谷地平坦处的一汪湖水。他们虽没有走山中小路,但官道上能见着如此美景也是意外之喜。
祈澜看着心里喜欢,也跟着畅快:“太阳快升到头顶了,找个僻静的地方歇脚吧,午饭就在附近解决了。”
黑羽下去安排,祈澜继续在马车内看景。思绪又不知不觉中飘远,原主虽然只是书中几笔刻画的配角,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属于祈澜的故事不该草草了结。
附近有农庄,黑羽用碎银子换了一顿丰盛的农家饭,然后就在农庄的院子里歇晌。
祈澜站在一棵树下问:“大婶,这树上的是什么果子?能吃吗?”
“这叫清凉果,现在还没熟,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能摘了。公子要是喜欢也可以现在尝尝,没那么甜,酸酸的,但很脆。”
祈澜问:“这果子是咱们这附近都有的吗?”
大婶点头:“不止这附近,整个西南都有呢。”
祈澜管黑羽要来布袋,从里拿出一朵花来:“您帮我看看,这花叶的形状跟果树的样子很像,是同一种吗?我听人说这花能驱蚊,那这果子岂不是也能驱蚊了?”
“公子说笑了,没有那么神。这果子和花没什么关系,不熟悉的人分不清这些是常事。”大婶指着花解释道,“这花叫捕风,还有个我们当地人的说法,叫杀虫花。这花有一种味道,咱们闻着没关系,虫子却是怕的,所以都绕着走。要是把花捣碎了挤出花汁,抹在被虫子蚊子咬过的地方,就不那么痒了。”
懂了,这捕风花就是原始的花露水。
“当地?是整个西南吗?”
“西南别的地方也有,只不过我们这一带特别多,家家户户都认识这花。”
祈澜又问:“这杀虫花常见吗?婶子家里要是有富余,我想买来带着。”
大婶摇头:“这花长在山里,官道上是没有的。再往前走,等进了镇子里头,公子可以去济和医馆问问,那里能看病还能抓药,他们的伙计总会去山里采药,就包括这杀虫花。山里虫子多,这花最开始就是医馆的先人发现的。”
在这里尤其有名的杀虫花,却被几百里外的乡民拿来献宝,特意提起花的名字,却只字不提由来。祈澜向远处看看,对上那几位乡民视线的时候还好心情地点了点头。
隔着一个院子,那些人其实听不清祈澜跟农户在说什么,但光是看到祈澜把他们送的花拿出来就很让人担心了。他们想装作不在意,可脖子又抻得老长,简直把心里有鬼写在了脸上。
祈澜把他们的反应都记下,又问大婶:“倘若我们自行进山,这花找起来可容易?”
大婶抱着胳膊说:“容易倒是容易,可山路难走。公子又是外乡人,还是不要随便进去。这个时候山里虫子可比外头多,公子细皮嫩肉的,这漂亮脸蛋要是伤了可不好。”
黑羽绷着表情,没敢笑出声。公子这张脸实在好看,不管说什么都能拐到这上面。
“婶子说得对。”祈澜摸摸脸蛋,“我自己也舍不得。”
日头过去,祈澜一行人继续赶路。
上车前,祈澜问那几人:“你们可熟悉山路?”
为首的人说:“随父辈进过几次山,我们来时也走了一段山路。”
祈澜点点头:“那就劳烦几位再帮我采些捕风花。这附近多山,山路与官道又临近,我们就在前面的县城汇合,如何?”
刘二着急道:“可我们也不熟悉这一片儿的山啊。”
祈澜诧异:“诸位不熟悉吗?之前几位说要带我多采些捕风花,还以为这对你们来说不算难事。”
为首的人拦住说错话的刘二,找补道:“公子误会了,采花倒是不难,只不过不一定要到山里。”
祈澜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莫名笑起来:“原来是我误会了吗?”
几人只能说是。
祈澜随口提起:“你们知道这捕风花还有个名字吗?叫杀虫花,听着很有意思。”
祈澜招呼黑羽:“送几位回马车上,咱们要继续赶路了。”
几人摸不准祈澜的话是什么意思,在马车上也惴惴的。驾车的是听雨楼的人,为首的王大掀开门帘,主动坐到了外面。
“侠士,你们公子还怪好的,给我们准备这么好一马车,不然我们就得走着回去了。”
听雨楼下属稳稳地牵着缰绳,点了个头,也没答话。
王大嗨呀一声,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大户人家出来的规矩都多,我也不让侠士难做,这不公子对我们有些误会嘛,我想着能不能投其所好哄哄公子,我们还指望着公子给我们申冤报仇,可不敢惹恼了我们的救命恩人。”
王大揣着手拱了拱驾车的听雨楼下属,这回他终于有反应了,侧头看了王大一眼,又转回去,从口中泄出一点声音:“你想问什么?”
王大压低声音问:“你们公子平时有什么喜好吗?”
“吃。”下属不假思索道,“只要是吃的,不管咸的淡的辣的酸的,我们公子都喜欢。”
“还有吗?”
“穿漂亮衣服。”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们公子有很多漂亮衣服。”
王大:……
这喜好怎么听起来这么俗,跟那张距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也太不搭了。
王大还想再问,下属直接说:“你送什么都行,也都不行。”
王大不解:“此话怎讲?”
“我们公子对身外之物没有兴趣,而且公子什么都不缺,你送也送不出新意。”
听雨楼财大气粗的话外音扑面而来,王大讪讪地回了马车内,朝其他人摇摇头,一摊手:“没戏。”
完成任务的下属打了个呼哨,黑羽对祈澜说:“公子料事如神,他们果真坐不住了。”
祈澜在车里昏昏欲睡,拿着那捧已经不怎么新鲜的杀虫花看,随口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黑羽答:“嘉陵县,过了这个县城,就能到笺友镇了。”
“不急着赶路了。”祈澜说,“去问问那几个人,嘉陵县有没有酒庄,就说我想喝酒了。”
黑羽知道是公子这是又要算计人了,他点头称是,也隐隐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小公子自从脑子坏掉后,比之前要好玩多了,每天都能带着他们见世面。
傍晚时进了嘉陵县的地界,落日金辉穿透云层洒向粼粼江面,这里不愧是西南数一数二的大县,就连城外驿站都要比别处便利,摊贩有序行人如织,一派生机祥和。
城中最大的酒楼更是壮观,站在上面能俯瞰大半个嘉陵县城。祈澜说:“去问问还有没有客房,今晚住这儿。”
王大主动说:“公子破费了,我们几个一间房就行,挤挤就好。”
“也行。”祈澜直接让黑羽订两间房,然后对王大四人说,“今晚你们就住这儿,明天一早在此地汇合,咱们一同前往笺友镇。”
王大傻眼:“公子不住这里?”
“嗯啊,不住。”
“……”
王大也不再多问,办好入住后就往房间一待,没来由的郁闷。
“大哥,那帮人走了。”
“你们说这祈三公子是不是起疑心了?”
“如果是起疑心了,不应该派那帮人看着咱们吗?可他们都已经走了啊。”
王大一直沉默不语,末了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的任务完不成了。”
刘二懵懵的:“为什么完不成?咱们进行得很顺利啊!”
王大说:“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所以才有问题。”
从他们拦马车到讲故事再到现在住店,每一步都太顺利了。除了最开始,剩下祈三公子的所有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期之内。
正常到非常不正常。
等把这四个人安置好,祈澜率一众随从离开。城门还未关,黑羽带着半数人马跟随祈澜出了城门,剩下一半下属则去王大提起的酒庄。
听雨楼的人兵分两路,祈澜把马车留在了嘉陵县,跟着黑羽他们骑马夜行又出了城。
祈澜:随从说得不错,连夜行衣我也要最漂亮的。[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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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