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天人台

第二十四章

如是观掐了一卦。

稀里糊涂不知去了哪儿的常百乐这会儿正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也没着急去寻,任常百乐自己玩会儿。

不过也不能放久了,不然那位爷可是要闹脾气的。

他循卦象找到那些异邦人的住所,客客气气拜访,可惜好几人都听不懂官话,与他比划不清,得等上好些会儿才来了个能说话的。

“那位是我们的圣兽,神的化身。”那人领着如是观深入庭院,“如今正和众神的眷属同在。”

如是观对这些异国风情兴致缺缺,只跟着往内厅去,还未进门,便听见一阵嗷呜叫唤。

竟是——满屋子狸奴。什么模样都有,全围在常百乐身边,乖得不像话。

常百乐好端端只老虎,就在这儿当猫大王。这会儿他身披柿红枫纹短褂,里边照旧是自己那件杏色织金云纹团领,本就缀的满胸松石玛瑙外,又添几道异域色彩的金精串与青蓝琉璃镶金环。看着便知是享福来了,还给人精细打扮了一通。

如是观弯腰去摸只乌云盖雪后背,被小东西灵巧躲开了,不由得失笑,“爷在这儿倒是快活。”

常百乐捏着自己辫尾,刻意偏头不去看他,“哼,你不是什么天机都可算么,竟然才找来。”

“好歹是人家重地,哪是我个闲散人好进的,为了来寻爷,我可花不少麻烦呢。”如是观扯淡不打腹稿,“原来爷在这儿好吃好喝还有猫玩,倒是我错付了。”

常百乐怀里还抱着只金被银床,跟他亲昵地蹭着脸颊,喵嗷嗷撒着娇。常百乐横他眼,“你就没有这个狸奴运了,哼,看着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是观一步倾身,直接上手揉揉常百乐软耳,笑道,“这不是有爷吗。”

这回常百乐倒没拍开他的手,不过抬眼盯住他,含着些隐约的怨怒似的,倒叫如是观有些不分明了。

常百乐在他小指上咬了口,也不疼,连印都是浅浅的,等会儿便消了。

“沾上味儿了。”常百乐拿衣角给如是观胡乱擦了道,“给你盖盖。”

根本没用劲,那点齿印不一会儿便消得没了影迹,如是观啼笑皆非,弯了身,与常百乐平近。

“闻着酸味了,爷是怎么,喝了多大一壶醋啊?”他笑眯眯凑近常百乐眼前,“除了爷,还有谁家小猫搭理我呢。”

常百乐蹬开他起身,“去你丫的。”

总不能老赖在人家这儿,他去找梅奈斯,说清缘由,虽有遗憾,但梅奈斯也只是期待重逢,并且把那些宝石金串赠与常百乐,只说是礼物罢了。

眼下常百乐挂了满身叮当,随便挪两步都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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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此番插曲不谈,如是观来王城可是有要事的。

他领着常百乐在街巷中左弯右绕,到了个僻静处,指着远方的重重宫墙给常百乐看,“那便是凡人的皇宫,世间极险之地,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乡。”

常百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话本里都说那些王侯将相争起来没完没了,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我们今儿不去那——这边来。”

如是观拐进后边,朝皇宫后方的高塔走去,隔得尚远,常百乐都能觉察到其中灵力,想必是护阵重叠的某座修士地盘。如是观破了守门之阵,这才拨云见日般看清了塔上牌匾,原是“天人台”三字。

这便是王城之中的第一道派,窥星辰之运,偷一线天机的天人台。

天人台不与世争,吃皇家供奉,多是阵修在此修习。如是观先前同常百乐诽谤过人家,说阵修多是些木讷的呆子,定是被天人台的课业逼傻了。

行至塔前,如是观拢起袖子,“在下如是观,不知天人台的舒薛长老可在否?”

门外并无弟子把守,毕竟有重重阵法相护,毫无必要,而如是观在此喊话,天人台内自然也是听得见的。

“快!快将此人撵出去!有多远撵多远!”里边传出舒薛长老的声音,听上去已然气极,“这便是当年将老夫气进太医院的那个混账!”

天人台里轰隆隆响动,霎时间灵炮轰然而下,噼里啪啦炸了满地,不为别的,就是要给如是观打出去,常百乐边逃躲边喊道:“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如是观摇头晃脑,“唉,此事说来话长,约莫两百年前我北上王城,欲拜天人台门下,舒薛长老见我根骨奇佳,本想收我做个入室弟子……”

常百乐:“然后呢?”

“谁知道天人台课业要考数算,我算也算不明白,倒把舒薛长老气个半死,罪过啊罪过。”

常百乐没话说,觉得要不如是观还是别来丢人现眼了。

那灵阵看似攻势汹汹,但也不过是舒薛长老出出气的玩意儿罢了,不一会儿便消停下来。这阵仗惊得鸟飞兽跑,常百乐单站着不动,就有慌不择路的兔子往他腿上砸。

他可不爱吃——捏着后颈就给拎了过去。

“这混账东西!”

天人台上阵芒稍歇,门户大开,舒薛长老手持戒尺而出,分明高人气派神通,见了如是观却吹胡子瞪眼道:“你卜算的本事不小,偏偏那孩童的数算算不清楚,竟还好意思说算出耄耋老者可日行三千里,岂不是存心气老夫么!”

“长老可不能这么说啊,数算之门道我实在不通,况且街口买菜,哪用得着那么高深的数理。”如是观恭恭敬敬拜着,直了身,还是那副和气模样,“我今儿个也并非故意来气您,只是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助我祛净声尘。”

见舒薛长老骤然变了脸色,常百乐亦在他们二人之中来回看看。他向来只知如是观要往许多地方跑,拜见些高人,但其中关窍便一概不知了,更不懂什么声尘,只听得云里雾里,晃了晃脑袋。

天人台上金芒烁过,而一道阵纹自他们脚下浮现,常百乐忽觉身子轻飘飘,原是被阵法托浮了起来,带进了天人台内。

还是这帮人心思多,都免了爬楼的力气。

天人台外形如塔,但内里更有乾坤,其以无数阵法支撑起一隅天地,并非外边所见几层凡塔,而是上不知太清何高、下不知重溟何瀚的广袤之世,身处其中,仿若触手可及太虚,星辰皆在掌中。

难怪敢称“天人台”,不是没点道理。常百乐不一会儿便惯了这飘然之感,轻巧跃至如是观身旁,“怎么,没弄完?”

这才方进了天人台,还什么都没开始呢。如是观失笑,“爷想旁观不成?”

常百乐:“你若说我看不得,我不看就是。”

舒薛长老甩出拂尘,拦在常百乐身前,“这位小友,此前从未来过天人台吧?”

常百乐颔首。

舒薛长老戒尺轻点,无数琐碎星芒朝他聚来,如飞蛾扑火般在他掌中幻灭。

常百乐不由得为这光彩失了神,猛地摇头,晃得金铃阵响。

“难得见古兽族后裔,还是如此天赋奇佳者,老夫便还此点因缘罢。”

他撩开拂尘,引尖端一点飞光凝实,没入常百乐眉心正中。须臾之间血气翻涌,西方七宿轰鸣而盛。原本对常百乐而言,那些星点看着都没甚差别,但与那飞光相融之时,他竟好似能触及星辰运转之轨,觉天下皆在手。

西方七宿,属四象之白虎。

常百乐骤然坠了下去,没了万丈星海,只剩个寻常高塔,眼前发晕却又不觉得哪儿疼,起身才发现竟还有个垫背的——如是观!

如是观敲敲腰背,“哎哟喂,爷好大阵仗,还好血脉返祖未显出原身,不然我这把骨头可不经砸。”

血脉返祖?常百乐握了握爪子,没觉出哪儿不一样。他早知自己这一脉乃是上古兽圣之后,但这名头又不能拿去当饭吃,早被他们家抛之脑后了。或许是天人台中有什么兽圣机缘,恰好激醒他先祖血脉,但似乎也没什么大用……等等。

他看看如是观,又看看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

如是观不解道:“怎么?爷这是返祖不慎多返了些,到蒙昧时候了?”

常百乐傲然道:“我!长高了!”

原先他可比如是观还要矮上半截,如今并肩而立,看着已近差不多高了,难怪人族说什么“高处不胜寒”嘛,高上一截就是不一样,视野都开阔了!

如是观听了好笑,“妖兽化形,身量之类大多能依自己心思而为,我还当爷是故意的呢。”

常百乐愤然道:“那是当时我阿姊阿娘骗我!说日后还有得长,且化了这般模样,看着更像一家人些。”

看来这孩子在家也被忽悠得不轻,如是观忍不住笑,遭常百乐飞来眼刀时欲盖弥彰地转身躲去,但到底还是忍俊不禁。

虽不知为何血脉返祖仅是给常百乐身量拉了两寸,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舒薛长老手搭拂尘翩然落地,见了常百乐得意模样,便抚着长须笑而颔首,见了如是观,便警惕万分地摸出戒尺。

如是观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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