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宽恕的界限(三)

喝了点小酒兴致真高的宋惟清提出沿着河边走走。

周纵凌问她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于是宋惟清告诉了他关于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周纵凌听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她:“不生气,不值得。”

宋惟清叹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确实不值得。她就是想膈应我,我越膈应她越高兴。我才不和她生气呢。”

两个人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路边的风景有些眼熟起来。

咦?这不是他们看樱花的地方吗?

宋惟清摸了摸那棵谢了花的樱花树,感慨道:“盛开的时候有多惹人瞩目,花谢了以后就有多平平无奇。”

“可是花开一年又一年,全当放假吧。”

“那她也太幸福了,一年开工2个礼拜,真是打工人的榜样。这么一想,当时来看樱花的人这么多,我们却能遇见,也太有缘了吧!”

周纵凌颔首一笑。这可是他人生为数不多的推理杰作。

那个礼拜,宋惟清转发了樱花节的链接。他正愁没有机会找她好好谈一谈,于是决定去樱花节碰碰运气。根据他的观察,工作日她是肯定没有空去的,而樱花的花季又不长,能去的最好时机就是那个周末。而他们公司总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周日下午有事没事得来公司加一会儿班,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礼拜六了。建筑师都是夜猫子,想必不会太早来。于是周纵凌在入口咖啡厅二楼的卡座开始守株待兔。他从十点多一直等到下午1点多,终于在茫茫车海里,看见宋惟清那辆颜色独特的车缓缓驶了进来。

而当他看见她只有一个人下车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词:天赐良机。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宋惟清,就让她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周大导演新任CEO,感觉怎么样?”宋惟清的声音把周纵凌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一说起工作,周纵凌就开始摇头:“霸道总裁还真不是好当的。每天不但有那么多部门的文件要看,还有各种奇怪的问题要解决。而且最过分的是我爸,我才回去5天,他就一副要当甩手掌柜的模样,什么活都丢给我干!”

“难道不应该是潇洒地从加长林肯上走下来,然后那锃光瓦亮皮鞋走在那锃光瓦亮的大理石上,边上两排员工90度弯腰鞠躬大喊‘总裁早’,这样吗?”宋惟清已经有画面了,不得不说,看了这么多本总裁文还是培养了很多想象力的。

周纵凌大笑起来,他觉得他好像被宋惟清按了一键清空压力的开关,她随便说一句笑话,整个礼拜积累的工作的压力都“噗”地一下子消散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那太LOW了,现在在我们总裁圈,流行的是元宇宙。一般来说,我下车的地方都是个虚拟空间,有时候是在模仿法老接受众人膜拜,有时候是在空间站里和地球人见面,全凭我高兴。”

“哇,虚拟世界也太酷了。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想钢铁侠那样,能把脑子里东西一瞬间就变成虚拟模型,然后这样那样随便操作。”宋惟清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

“那你不就失业了?”

“……难道我作为尊贵的总裁夫人不能享受一下资本主义的快乐吗?”宋惟清反问道。

听到“夫人”这个词,周纵凌略带羞涩地低了低头,暗自窃喜。他抿唇一笑,又抬头看向宋惟清。虽然她看起来并没有答应他求婚的意思,但她这种已经把自己当作他的夫人的态度实在让他高兴。

他忍着笑意,温柔的声音不断重复:“可以,当然可以,随时可以。”

转眼之间,又是六月的梅雨季。

昨天的新闻刚刚宣布进入梅雨季,杨梅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市了。

距离周纵凌上次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比起当个闲散的纪录片导演,显然当个准接班人要繁忙得多。最关键的是,他的父亲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可以无师自通——但也可能单纯就是心大,竟然已经当起了真正的甩手掌柜,神龙见首不见尾(听到这里的时候,宋惟清其实非常想告诉周纵凌,因为他的爸爸最近一直在H市,他在B市自然是找不到他的,可惜她受了茹故的嘱咐让她保密)。

于是,原本约定好的每周回来,她已经被连续放鸽子两个礼拜了。

宋惟清从每天的视频通话里知道了很多事。比如他们公司的网速还挺好,所以他基本不会失联;还有他终于有了一个助理,名叫何岁安——虽然是个有点呆萌的00后,还经常让他憋屈地说不出话来,但是工作效率非常高,他十分满意;还知道了那层楼有一个比她还要八卦的保洁阿姨,每天都会像移动监视器一样巡查每一个岗位,然后在茶水间假装和他偶遇、聊天、打小报告;诸如此类。

总的来说,他的工作总算从非常焦头烂额变成了略微焦头烂额。

不过才这么几天,宋惟清就觉得周纵凌的脾气大了很多,因为他的口头禅从“那群人”变成了“那群糟老头子”,而事情也总是由于这些人而解决的不太顺利。

宋惟清帮不上什么忙,安慰也显得特别苍白——不过他们可以一起发脾气,因为她的工作也常常焦头烂额。颜总的要求越来越多,平面改了一稿又一稿,她觉得自己被颜总牵着鼻子走的好累。

两个人刚一起吐槽完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塞了一颗周纵凌托人送来的杨梅进嘴,忽然想起,陈潇的忌日似乎就在这几天。

她翻了翻日历,6月13日,这周六。

“这周你能回来吗?”她问他,视频里的他有点变形,可是依旧阻挡不了他的帅气。宋惟清调整了一下角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一点。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我让小何看一下,确定了回来的时间告诉你。”

时间总是一晃即逝,毫无痕迹,愈合的伤口却总是会留下疤痕。

宋惟清到现在也没能去探望团支书。薛清扬说只要在团支书面前提到宋惟清,她的情绪就会激动起来,所以暂时无法安排他们的见面。

既然无法去探望团支书,她想也许应该去拜祭一下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槐突然神秘兮兮地问宋惟清:“你是不是起诉沈思科了啊?”

这世界上纸是包不住火的。

宋惟清没和他们说过起诉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们都知道了,她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韩槐给宋惟清比了个赞,转头就和其他四个人说:“她真起诉了,那起诉状是真的。”然后憨憨地笑了笑,“我在他桌上看见的时候,还以为假的呢。”

肖深第一个鼓起掌来,他和沈思科的不共戴天之仇正愁没有办法报呢,此刻他只觉得宋惟清是在行侠仗义,感觉自己即将大仇得报,忍不住高兴起来,连声叫好。

宋惟清看着他这幅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让他冷静一下:“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最后可能就是道个歉,最多罚款了事。而且离开庭还有好久呢。”

“无所谓,看到他倒霉我就开心。”肖深来回晃了晃脑袋,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胡观武又当起了理中客,劝道:“都是同事,没必要闹僵吧,私底下调节一下得了。”

宋惟清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他:“你这话说的,一下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汉奸——皇军让我给你带句话……”

许鹰堂突然拍案而起,说:“我想起来小庄是谁了,那时候沈思科是不是骚扰过她?”

几个人闻言齐刷刷转过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许鹰堂,看的他一阵紧张,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最近不是又来了好几个暑期工吗?我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看到他们在选人,沈思科第一个就留下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我就留了个心眼。前两天我加班的时候还看到他对那个实习生动手动脚的,一下就让我想起小庄了。我想起来我那时候也看到过……”

宋惟清立刻责难起来:“那你不上去帮忙?”这很明显是没把罪恶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啊。

许鹰堂讪讪地捋了捋自己的寸头,磕磕巴巴地解释:“都是同事嘛……况且那时候年轻,觉得不知道女生的想法贸然上前,万一弄个乌龙不就糟糕了。”然后又堂堂正正起来,“前两天我就制止了,出声把那实习生叫走了。”他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宋惟清拍了拍他的肩:“孺子可教,再接再厉。”总算在她孜孜不倦地灌输下,许鹰堂也算有了点进步。

“你就没留什么照片当证据吗?”肖深问他。

“我拍那个干啥?”又不是狗仔队,而且无冤无仇的。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任寰宇缓缓抬起头,犹豫道:“其实……我有拍过。”说着就翻起了手机里的照片。

任寰宇和沈思科都是新晋的高级建筑师,各自负责一个小团队,两个人的座位又是面对面,可以说是危机感拉满了。而当竞争不相上下的时候,把柄就成了最重要的筹码。

宋惟清凑过脑袋看他的手机,画面是个非常扭曲的视角,沈思科伸着手,乍一看那手倒是挺像放在女生的臀部,不过说是借位导致的,也不是不行。

宋惟清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就算有照片又有什么用呢?受害者又不肯发声。”她瞟了肖深一眼,“还有啊,我再一次警告你们,以后看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出声制止知道吗?就算像堂堂那样也是可以的。不要视而不见,因为下一个受害的就有可能是你们爱的人。”

几个大男人连连点头。

肖深点的尤为激烈,只不过他没想通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啊。他思索了一会儿,又继续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在低头一族的世界里,除了手机和脚尖又能看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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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的浪漫法则-徐徐图之
连载中明缺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