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纵凌走到天幕下,只见韩槐他们三个争吵不休,却不见宋惟清,他环顾四周,远远看见她和肖深坐在树下。他正想走过去,却看见宋惟清一个掌拍在肖深的肩胛骨上,他吓了一跳,决定坐下来,在这里等她回来。
他看见任寰宇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眉不展,于是坐下来,寒暄道:“最近怎么样?”
任寰宇有些吃惊周纵凌竟然会坐下来和他搭话,他以为他会看宋惟清的眼色,也不理他呢。他怔了怔,回道:“挺好的。”
“其实她早就原谅你了。就是拉不下面子,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先低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吧?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说闹翻就闹翻,也挺可惜的。”
任寰宇笑笑:“刚和老许讨论过这件事,仔细想了想,我做的也确实有错,找个机会我会和她聊一聊的。”
“那就好。对了,我听说你和你老婆异地恋了很久?”
提到老婆,他开心地笑起来,有些得意:“是啊,我算算,大概加起来得有10年。大学5年,研究生三年,毕业后两年。”
“真的是很了不起。实话实说,我真的很少见到能谈这么久的异地恋。”像他和初恋那样,分开两三个月就分手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任寰宇眯了眼睛,像是陷入回忆:“异地恋嘛,最重要的其实是耐心和信任。只要不总是胡思乱想对方为什么不接电话,给对方一定的时间、空间。两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时间,却又可以分享彼此的快乐,我觉得时间过过还是很快的。”
耐心和信任。周纵凌双臂交叉枕在脑后,眺望远方,视野里的宋惟清越来越近。他看到她一脸嫌弃地看着肖深,摇了摇头,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耐心,他想他多的是,他当初可以等宋惟清慢慢爱上他,现在可以等她全身心地投入他的世界,既然如此,三年的时间根本算不了什么;信任,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对她的爱不容置疑。
然后他的视野里,出现了谢耘。他皱了皱眉头。他可以坚信自己能用爱克服这离别的三年,可是宋惟清呢?如果身边有个人不断的诱惑她……他摇摇头,决定不去想这种事,信任就该是从始至终、彻头彻尾的。
谢耘端了盘肉跑到宋惟清身边,又可怜巴巴地伸出手,说自己切肉的时候割破了手指头。
宋惟清低头看了一眼,“哇”地一声叫出来:“这也太严重了,赶紧去医院,去晚了都愈合了。”
“你都不会心疼人的!”谢耘瘪了嘴,一脸委屈。
宋惟清有点无奈,他不是说要整理自己的感情吗?怎么变本加厉起来?她正色道:“谢耘……”
“吃肉。”谢耘一脸献宝地把肉端到宋惟清的面前。
就在宋惟清犹豫究竟是民以食为天还是避嫌为上的时候,眼前的肉就被另一只手截胡了过去。
周纵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盘肉,发出冷冰冰的质疑:“这肉熟了没有?团团肠胃不好,很容易吃坏肚子的。”虽然此刻周纵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宋惟清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吃醋了。
宋惟清赶忙抱住周纵凌的胳膊,嬉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瞥了一眼谢耘,把肉塞回他手里,转头对宋惟清温声细语道:“刚才。”
两个人转身就走,留下谢耘一个人抱着肉一脸憋屈。
他叹了口气,戳了戳盘子里的肉。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受虐狂。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理智告诉他一千遍,不要再靠近宋惟清;可是当他烤完这盘肉的时候,那种开心的感觉他却只记得要和她分享。
夜幕很快降临,晚风习习,倒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不少人的家属下了班也赶了过来,大家围着篝火三三两两或坐着或站着,或烤肉或喝酒,好不快活。
周纵凌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宋惟清坐在圆木上认真地吃烤肉。她看到他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这肉我自己烤的。”
“我又没说什么。”他挨着她坐下来,她叉了块肉送到他的嘴里。肉汁饱满,恰到好处。“对了,五一的旅行,我定了几个地方,你看看你想去哪里?”他翻出手机,备忘录,里面写了几个地名和特色。
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挑选的地方,宋惟清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她的五一好像泡汤了……
犹豫半天,她还是开了口:“凌凌,我上午刚收到颜总的联络,她说,希望能在5月5日见到我们最新的方案。”
周纵凌一怔,思索了一下5月5日是哪一天,发现正是五一假期结束的第一天。他抬头看向宋惟清,一脸疑问。
宋惟清点了点头。
周纵凌长叹一口气。他悠闲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可偏偏这时候宋惟清得加班,那么也就意味着,所谓的旅行怕是成不了行了。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放他鸽子是自己不对,她理亏,她认错。
他耸了耸肩,无奈地说:“也没办法,工作要紧。生气嘛,有一点点;主要有点小失望、小难过。”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的形状,强调着“小”字,试图减轻一点宋惟清的负罪感。
“对不起。”宋惟清撅着小嘴,低头认错。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没事啦,下次再一起去。”
于是整个五一变得无所事事的周纵凌只好找同样无所事事的朋友吃饭,这个朋友就是老叶。
两个人坐在有名的情侣餐厅里,大眼瞪小眼。
周纵凌看着周围一对一对情侣,总觉得哪里很别扭,嫌弃地问他:“你干嘛约我来这儿?”
老叶情绪有些低落,坦白道:“我预约了3个月才约到的这个餐厅。虽然女朋友没了,但是不吃太可惜了。”他戳了戳牛排,又问他,“你和宋总怎么没出去玩?”
“被放鸽子了。”他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
没想到老叶却气愤起来:“你说他们建筑师是不是都太理智了?一点感情都不讲?说放鸽子就放鸽子,说再见就再见,也不管剩下的人会不会难过……”
周纵凌没想到老叶情绪如此激动,连忙安慰他:“失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是吧?”
老叶瞥了他一眼,那质疑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这话你信吗?
周纵凌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摆烂地往后一靠:“算了,难过是应该的,失恋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只是被放鸽子都已经这么难过了。”
老叶闭上眼睛,半仰着头,不断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不要哭出来。老叶实在是个多愁善感的男人,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很引以为豪,因为这让他总是有着无穷的创作灵感;可是真到了自己的爱情之中,多愁善感又总是让他胡思乱想、敏感易伤。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和宋总忙着谈恋爱,哪有时间来关心我啊。而且,她也不让我说。”老叶嘟嘟囔囔地,满脸委屈,“不过,你应该认识。”
很快,周纵凌知道了一个惊天八卦——老叶那个隐藏的女朋友竟然是成予星。
周纵凌在给宋惟清拍纪录片之前的生活观察里见过她。作为整个事务所里为数不多的女建筑师,她的穿着总是前卫而大胆,色彩丰富,显得鹤立鸡群。不过当时他觉得这人太过独特,不太具有代表性,所以也没有怎么了解。倒是没想到老叶会认识她。
老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有些害羞起来,扭扭捏捏半天,才说:“你有一次不是突然想喝酒嘛,还跑了老远到一个酒吧。结果到了那儿你就把我忘了。”说到这里,老叶翻了他一个白眼。
周纵凌这才想起来,那天他满心记挂着宋惟清,把老叶忘在了酒吧门口。
“然后,我就遇见了她。”
老叶遇见成予星可能是他命里的一个劫。她浪漫多情,总是有无数浪漫的想法和强大的行动力。她对感情敏感,却总是明朗活泼;和他多愁善感的感情正好相反。她的眼睛好像会勾魂,当你看着她,就像在看星辰大海。
她是水,他是鱼。
所以他明明知道成予星有过很多男朋友,也即将会有很多男朋友,他还是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只希望哪天她能记起角落里的自己。虽然很多人把他这种行为成为“舔狗”,但是没关系,因为喜欢她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于是,在那些成予星感到孤单的日子,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在她不孤单的日子,他总是第一时间消失,不去打扰。
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元宵的时候。似乎因为年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什么人找了她的麻烦,当她肿着半边脸站在路边的时候,眼神里的愤怒和委屈,他至今还记得。明明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他却只看到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
他驻足在5米开外看着她,不敢靠近。
手机震动,他接起来。成予星的声音从听筒里远远地传来。
“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好。”
“那现在过来抱抱我。”
抱着她的时候他觉得她很单薄,像一片随时会融化雪花。
可是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地捧着她,雪花依然会融化。
当他满心欢喜准备庆祝他们三个月的时候,她和他说了分手。她的表情淡淡的,这次他觉得她像冰一样令人感到寒冷。
她始终只是水。而他独自上岸,干涸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