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宋惟清被余老板叫走,另一边一群人又被赶出来,韩槐走到另一个天幕下,几个人跟着也纷纷落座。
天幕下凉风习习,许鹰堂问任寰宇:“诶,你和宋总和好没有?”
任寰宇闭目养神,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坐起来义正言辞地说:“虽然我不认为我有错,但是,”他语气一转,有些无可奈何地发问,“怎么才能让宋总消气啊?”
许鹰堂发出一阵嘲笑:“让宋总消气,那不是很简单吗?就直接说句‘对不起’就好了。她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她最讨厌人说话拐弯抹角了。”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呀。她不是不喜欢我做的方案吗?那我不做不是刚好合了她的心意吗?”
许鹰堂翻了个白眼:“问题是你阴阳怪气地嘲讽她好不好。你忘了前车之鉴?她和李茴闹翻,有很大原因也是那段时间李茴老是阴阳她,搞得她很不爽。所以后来真吵架了,她也懒得去和好了。”
任寰宇皱了皱眉头,他其实有些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到底对宋惟清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很阴阳怪气吗?仔细想想,当时的自己确实是有些嫉妒还有一些恼怒,于是情绪一上来,便也顾不得说出的话有没有伤害到她,只是一吐为快。
年会那天他喝多了倒在地上,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家了。他老婆告诉他,是宋惟清打电话叫她去接他的。她到的时候,他身边放了个清扫的警示牌,周围全是他的呕吐物,万幸是没有呛到——想来他当时躺在地上半倚墙的别扭姿势,也是宋惟清帮他摆的。
他知道,他从入职到现在这个位置,自己变了很多。刚升上做高级建筑师的时候,他甚至有点骄矜过了头,觉得再和他们一起玩,会“有**份”。可是真到了不断给彭鹏他们拍马屁以求升职的时候,他又觉得背叛了自己——曾经那么单纯的建筑理想,竟然被现实蒙上了阴影。也只有在回到他们几个中间,一起讨论建筑的形态、探讨最近的项目、品评其他大师作品的时候,他才觉得这是真正的建筑师该干的事情。他在两边不断徘徊拉扯,有时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分裂了。所以年会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仿佛只要喝的足够多,他就能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天晚上,他老婆抱着他,轻声对他说:“我知道你很苦恼。但是你知道吗,你每次说到建筑的时候,双眼都会发光。那一刻我就明白,建筑师对你而言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没有什么比建筑在你心中更重要。包括我,可我又偏偏喜欢这样的你。”
他好像终于从一个枷锁里解放了出来:虽然升职加薪是理智计算的结果,可是他想做一个靠情感支配的建筑师,他要用热爱去填满他的人生。
“无论如何,犟着也总不是办法。”许鹰堂的声音把任寰宇拉回现实,“就去道歉,认个错,然后大家继续快乐地一起玩耍嘛。”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任寰宇拍开许鹰堂的手,不耐烦道:“好了,我知道了。”
另一边,肖深和韩槐正在窃窃私语。两个东北的大老爷们又在聊什么呢?
“我觉得我不够健壮,需要练点肌肉。”
韩槐巡视了一下肖深的小身板,摇了摇头:“虽然同为183,但是你确实太瘦弱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练肌肉啊?”
肖深哀叹道:“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身材不够吸引人,所以她才想谈柏拉图式恋爱。”
“你那个‘初恋’?”韩槐咯咯地笑起来。肖深最近实在变得过于乖巧,他们几个都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不知道这个“初恋”究竟是谁,但是能收服肖深,那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肖深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柏拉图式恋爱……我真的不行。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想要她,我都快被她逼疯了。”
韩槐摇了摇头:“兄弟,你这可不行啊。我们得尊重女生的意愿。我当初和夫人在一起,也是领了证之后才睡的。你是不是就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啊?”
“我又不是说想睡她!虽然也想……可是起码让我牵牵手,亲亲嘴啊。”肖深坦白道,“可她连这个都不让。”
韩槐哦了一声,戏谑道:“那你们这恋爱谈的确实挺像‘初恋’的。那你和她明说了吗?还是就是暗示暗示?万一人家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没听懂呢?”
“你们两个直男就不要在这里瞎猜了好不好?”宋惟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你从哪儿开始偷听的?!”肖深慢慢涨红了脸,有种被教导主任抓住的错觉。
“从‘牵牵手、亲亲嘴’开始?”宋惟清坐下来,拧开刚买的可乐,“噗呲”一声很有夏天的感觉。她鄙夷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麻烦你们站在女生的立场想想问题好不好?就知道睡睡睡……”
韩槐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肖深则是一脸被误解的委屈:“我真的不是想睡她,只不过她好像真的很讨厌和人肢体接触,我总觉得有问题。”
宋惟清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朝外头走去,然后冲肖深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韩槐一个人讪讪地留在原地——到底是什么他不能听啊?
就在这时,胡观武气急败坏地摔下手机,大叫一声:“不是!怎么又生气了?”
韩槐、任寰宇和许鹰堂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观武虽然觉得有些丢人,可又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一番挣扎之后问他们:“画画她看中一套礼服,可是她又觉得太贵了下不了手,我就说买!她却说算了算了。那她都算了我就没坚持。然后今天她又发来一套礼服,说这个虽然没有昨天那个好看,但是价钱便宜很多,于是我就问她,决定了吗?她说决定不了,昨天那个实在太贵了,不如买今天这套。所以我就买了今天这套。结果她就生气了。”
许鹰堂笑着说:“我觉得你已经很有进步了,至少,你已经知道是在那件事情上惹她生气了。”
“也不排除猜错的可能。”韩槐经验老道。
“那不可能!”胡观武信誓旦旦。
“那绝对是因为没买她喜欢的那件。”任寰宇大胆猜测。
胡观武又否认道:“那也不可能,画画不是那种只看价格的人。她节约起来可比我节约。”
于是,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争论梁画音究竟为什么生气。
宋惟清把肖深拉到一个树荫下,两个人盘腿坐下来。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小庄在一起了?”
肖深连连点头。
宋惟清“啧”了一声,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她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实话实说,我一点都不看好你。不过小庄喜欢那也没办法。”
“为什么啊?”肖深不服,本来情敌就不少,被她这么一说,他更觉得自己危机重重。
“拜托,有点自知之明,你是万花丛中过,她是清纯小白兔,你觉得你们配吗?而且我刚才看你问的问题,就觉得你不安好心。你到底是想睡她,还是想爱她啊?”
肖深大声争辩:“当然是爱她了,但是这和睡她也没冲突啊!不对,我也没想睡她,我就是想和她牵牵手,亲亲嘴,很过分吗?”
她一生气,一个巴掌就呼上去,拍在肖深的肩胛骨上,干脆利落“啪”地一声。肖深吃痛,往后缩了缩,五官扭曲在一起,瞪了她一眼,似乎在问,为什么打我?
“你不是也说了她现在很讨厌和人肢体接触,想做例外?”
“可我毕竟是她男朋友,不应该是例外吗?”
“她刚入职场就经历那么糟糕的事情,你有问过她这件事给她留下多大的阴影吗?”
肖深想了想,两个人确实对那件事避而不谈,甚至会避免提及“性骚扰”之类的话题,因为他不想引起她不好的回忆。于是他摇摇头,反问道:“这件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而且也没有人知道。这种记忆遗忘了,不就好了。我还希望她一辈子不要记起来呢。”
“这怎么可能忘得掉。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伤痛都非要在身体上留下伤疤才会记得的,在心里留下的伤疤那才是刻骨铭心的。我觉得,那件事情一定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伤痛。”
“可这和她不愿意和我亲亲抱抱有什么关系?”
宋惟清扶额叹息,要怎么说他才能理解呢?她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女生的心理屏障就像是大气层,破了一个洞以后,是需要把它修补好,整个生态才能逐渐恢复的。否则只会越来越恶化。这个空洞不是视而不见就可以忽略的。你要是做不到,那我劝你早早收手不要祸害人家。”
“宋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肖深了,我会对她好的!”他顿了顿,仔细回味着宋惟清刚才说的话,皱了眉头。沉吟半响道:“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会好好守护她,直到她把那个空洞补起来的!可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当然得你自己想办法。不然让她和我谈恋爱好了。”宋惟清哀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我像个老妈子似的……”这也没办法,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宋惟清总是觉得小庄像朵风中的小花,弱小无助又可怜,让她忍不住操心起来。
她看了看正抓耳挠腮的肖深,那小鸡爪子正逮着手机敲个不停,叹了口气,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多女人看上他呢?她想起小庄还在英国的时候曾和她聊过几次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肖深;小庄还拍过一些著名建筑的照片,然后配上文案 “虽然时空交错,也来到了你曾经来过的地方”——巧的是肖深也是英国留的学……诸如此类。宋惟清作为一个八卦大师,自然是早已看出眉目,不过用她理工科的大脑还是无法想象,这段爱情究竟缘何而起,将何而落。
现在看到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高兴之余又觉得肖深这人有些不太靠谱。但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酸甜苦辣咸,个中滋味各自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