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屋内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门未锁,烟罗推门便是。
她是与无涯子一同来此的穿书者,他们的目标都是抹杀宁寒君。
烟罗发现无涯子不在大殿,唯恐无涯子先下手将宁寒君弄死,这才马不停蹄赶来宁寒君住处。
烟罗并未料到无涯子已经折戟,她只当是无涯子尚未来得及行动。
她将宁寒君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安然无恙,方稍稍松了口气。
烟罗此举并非顾念宁寒君的安危,相反,她心中盘算着宁寒君迟早要死,不如死之前先供她刷一波好感值。
好感值可以供她在系统商城兑换更优质的法宝,助其日后在穿书世界无往不利。
而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将深陷泥潭的宁寒君拉出泥泞,更能赚取她的好感了。
宁寒君弱小不堪,只要无声无息地给她下毒,便可以将她拿捏在股掌之间。
若是人再蠢愚些,便再好不过。
烟罗进屋便看到缩小后的宁寒君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攥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老鼠,面上一副恹恹无力的模样。
系统早已告诉烟罗,宁寒君的身世资料。
宁寒君乃是大燕王朝亡国帝君的小女儿,自宫变之后为隐藏身份,逃避新皇的追杀才沦落为乞丐,之后就是被白眉道人收为弟子,入了仙盟修行。
烟罗想试探宁寒君变小后,记忆是否也随之消失。
于是她开口便道:“我有关于你的消息——”
宁寒君坐直了身体,眼睫轻扇,眼神里尽是探究。
烟罗眸光微闪,将宁寒君的反应纳入眼中。
“你是大燕王朝的小公主。”
宁寒君显然惊诧一瞬,眸间瞬间提起警惕。
“你是如何知晓的?”
烟罗见宁寒君的反应与自己预料中的完美重合,心觉她甚好哄骗。
“我是你父皇安插于此处的。数年前,我伪装成一介平民入了学堂,为的就是提前探路,届时好供小公主差遣。”
烟罗循循善诱道:“殿下机智无双,想必是心中已有了猜测。”
在宁寒君半信半疑的目光下,烟罗指尖一点,凭空生出一根细嫩的青绿幼苗。
宁寒君十分上道,装作惊疑不定的神情,盯了半晌。
“你便是父皇派来修习仙法的?”
烟罗见宁寒君一副煞有其事的郑重模样,迟疑片刻。
宁寒君如此便相信了她的话,未免太过轻易了,反倒让烟罗有些拿不定主意。
烟罗继续试探道:“殿下,我有一要紧事禀报。”
“初时我来此处学艺,本该在三年前便学成归去王朝,只可惜……”
“这里竟是个魔窟!”
只见烟罗指尖方才青翠的小芽,此刻竟是自叶片冒出缕缕黑烟,黑烟犹如吸取正源源不断地吸取嫩芽的生命力,不过呼吸之间,嫩芽已然枯萎。
宁寒君极为配合地做出震惊的表情,周身的气压一沉。
烟罗暗中盘算,看样子宁寒君像是信了她刚才使出的障眼法,倘若那原剧情中的大魔头真的变成了这般心智尚幼的孩子,那宁寒君方才的反应便能说通了。
烟罗不知这场事故究竟是意外,还是其他穿书者的手笔。但对她来说,拿捏一个娃娃可比拿捏成年后的宁寒君再容易不过。
想到这,烟罗套话道:“殿下,今日无涯子那老贼是否来寻你,怕不是……”
宁寒君握了握拳头,恨恨道:“没有,那老头懒散懈怠,只扔给我一本入门书册便遁地走了。”
“好在殿下还未正式入那老贼门下,并未开始修习那恶毒功法。”
“而我已被这功法困住,一旦离开此地便会筋脉暴动,暴毙身亡。”
“老贼也看我得紧,我又孤立无援,平日根本没法子往皇宫传递消息。”
宁寒君脸色黑沉,她的语气明显压抑着怒火。
“你这功法可有办法解决?”
烟罗恰到好处地露出哀伤神情,道:“无解。”
“我已身陷泥泞,但求将殿下平安无事地送出去。”
一瓶丹药被烟罗从怀中拿出,递给宁寒君。
“殿下,这是我苦苦觅来的丹药,可短暂地造成中毒的假象,实际上对身体并无损害。”
“魔门没有医师,危惧于殿下的身份,他暂时不敢妄动恶念,必定会为殿下下山寻求治病良方。”
“殿下宽心,我早已打点好一切,只需要殿下服下此丹药后,呆在此院落。明日我便会将殿下送出魔门,派人护送殿下回宫。到那时,殿下便是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烟罗的视线落在宁寒君的脸上,双眸看到宁寒君的眼神。
余怒散去,转而浮现惊喜之色,像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接过烟罗递过来的药瓶,宁寒君从瓶里倒出一颗暗红色的丹丸。
空寂的屋内,响起了只有宁寒君能听到的声音。
“宁寒君绝对想不到,在知晓原书剧情限制消失后,烟罗来此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喂她吃下失智蛊。”
“只是烟罗也想不到,宁寒君其实根本也没有失去记忆,她只是身体变小了,并不是智商倒退了。”
宁寒君看着手心暗红色的丹丸,抬头看了眼烟罗。
敏锐的视线几乎要让烟罗以为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
烟罗的脸色一点点地冷下去,话中暗藏杀机:“殿下,这药你非吃不可,莫要让我亲自逼你……”
属于烟罗的金丹威压登时震得宁寒君嘴角溢出鲜血。
烟罗高高在上地俯视,手心翻转,便是一瓶能使人顷刻毙命的毒丹。
“殿下若是不愿,不如试试这瓶丹药?只需刹那,殿下便能无知无觉,魂飞天外。”
“殿下,选吧。否则,烟罗就替您决定了。”
是失智后沦为任她摆布的人偶,还是选择当场毙命,一命呜呼。
宁寒君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这两颗丹丸,眼睫掩下眸中的情绪,呼吸停顿几秒,攥着衣角的手忽地松了。
她抬起头来,面色恢复如常,弯唇一笑:“我方才瞧这颗丹丸上有些污渍,烟罗你怎么能给我吃这种东西呢?”
宁寒君将失智蛊送入口中。
烟罗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暗中催动失智蛊。
只见宁寒君瘦弱的身子骨微颤,向前稍倾,猛地吐出一口暗血。
烟罗见此行目的大成,心中颇为满意。
“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烟罗渐渐消失在传送法阵中。
确认烟罗真的离开后,宁寒君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摊开手,掌心正是一颗被灵力团团包裹的丹药。
丹药滚落在地,灵气团散去,露出其未损分毫的圆润模样。须臾,“丹药”便舒展身形,两端伸展开来,化作一条通体血色的蛊虫。
蛊虫只蠕动几下,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火团倾覆。
火光灼灼,它尚未来得及挣扎,就化作了飞灰。
火团在宁寒君指尖熄灭。
细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檀木桌角。
“真的是漏洞百出的一套说辞。”
“我那名义上的爹可不管我,早就被酒肉食色掏空的心智,怎会有这般谋划?”
宁寒君抬了抬眼,语气平淡却让“它”生畏。
“说来,系统最近似乎不太对劲。”
“自从那日我取了两仪并蒂莲开始,你身上就好像多了一些其他的气息。”
宁寒君摇了摇头,“我曾有幸见识过那仙盟神兵至宝,它上面的气息,与如今的你一般无二。”
“神兵乃是与天道同源而生,我猜——”
宁寒君故意拉长声音。
“原书剧情偏离是因为你来了的缘故吧。”宁寒君笃定道。
天道语气温和,见被人戳破伪装,倒也不继续装下去了,反倒是感叹道。
“宁仙子的才智,我心生佩服。”
“算是机缘巧合,我本欲去寻找气运之子,突然察觉到宁仙子重生而来,命数生变,恰可助我修养生息。”
“我日后可供宁仙子驱使,只是——”
“穿书者窃取我的本源之力,不但偷渡进本世界,还行事肆无忌惮。如今天道秩序失衡已久,我的本源之力衰微,撑不了多久了。”
宁寒君眼神上挑,问道:“然后呢?让我助你么?”
天道的声音缓缓如潺潺流水,不紧不慢。
“整个世界的攻略者不在少数,你不知其身份、地位、姓甚名谁,你现在也仅仅是靠在两仪并蒂莲才堪堪摸到了筑基的门槛。”
“作为天道,我不甘心就此消亡。”
见宁寒君不理睬,天道慢慢熄了声。
“我不光能助你在攻略者的围击堵截下活下来,还能帮你成就无上修为;而你只需在必要替我办几件顺手而为的小事。”
“宁仙子,我们如今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听天道大人话中的意思,你是在威胁我?”
宁寒君轻笑一声,神色便蓦地冷了下来。
“此前我不信任系统,暗中又设了一道魂契。这份魂契,是我从上古仙人遗府中得来。我已经以我的全部神魂下了注。”
“没想到竟是在今日便用上了。”
宁寒君道:“一旦我某日遭遇不测,纵使你天道有万般手段摆脱契约,我拼得神魂尽毁也定不会让你好过。
我如今的确力薄,天道大人若是铁了心要弃我于不顾,我也只得认命。”
“只不过我这人命贱,比不得堂堂天道大人的金贵。若是天道大人因我的缘故伤了本源而无力驱逐这些外来者,怕是最后得同这荒芜的修仙界一并陨落吧。”
“宁仙子,”天道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们结盟吧。”
寂静的屋中,指尖轻敲桌面的动作一停。
她缓缓勾唇:“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