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又是幻阵

锣鼓与唢呐相互应和,戏台之上本该唱曲儿的花旦却没有丝毫动静。

花旦似是对耳边锣鼓器乐声充耳未闻,形单影只地站在高台。台上除了这位花旦之外,再无一人。

锣鼓声渐渐消去,唢呐吹凑的曲调猛地又抬高了几个调子,在这片荒寂的郊野尤显突兀。

台上的人终于动了。

花旦缓缓转过身子,双手拢在腰侧徐徐行礼。

花旦以红纱遮面,宁寒君看不清样貌。

被傀儡丝操控的众人木愣地盯着台上的花旦。

未有一句人声。

耳边的唢呐声曲调渐而平稳。

像是原本的曲谱被人胡乱打散。

宁寒君细细听了小段,才发觉这唢呐曲有些熟悉。

是凡间宫廷皇室的入葬曲。

台上花旦只字未言,只是随着唢呐的韵律,轻轻舞动。

宁寒君从这位花旦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情绪起伏,心境平静宛如一滩死水。

花旦无意间露出被绑在脚腕的傀儡丝,每跳一个舞步,傀儡丝便缚紧一层。

血珠顺着傀儡丝滴落于戏台。

与戏台原本的赤红色融在一起,分辨不明。

这位花旦约莫是被那所谓的城主绑来戏台。

这一出戏静得惊人。

宁寒君以手肘触碰挂在腰间的灵剑,可是稍稍一动,手腕处的傀儡丝便收紧了些。

她不得已停下。

傀儡丝似在警告她勿要挣扎。

难不成这城主只是想让城中百姓都陪着他看这戏么?

……破局之处究竟在哪?

宁寒君观察周围看台的人群。

他们像是对眼前的这一切早已见惯,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傀儡丝牵动自己。

宁寒君还看到了几位“熟面孔”。

是在她初入城时,暗中打量过她的人。

宁寒君看着戏台上的人。

粉桃水袖灵动,舞姿绰婉。

水袖随着花旦窈窕的身段舞动,翩若惊鸿。

风将遮面红纱吹起一角。

红纱以两根细丝系在花旦脑后。

许是花旦心中不愿,来得匆忙。

红纱竟是被风拂落。

红纱翩翩,随风而动。

好巧不巧,被宁寒君手腕上的傀儡丝拦下,当时没了气力,最后松松滑落于宁寒君腿上。

宁寒君心下微惊,可身体偏偏动弹不得。

怀中红纱柔软,轻薄如蝉翼。

似乎有股清淡的草木香。

花旦空洞的眼神落在宁寒君身上。

她正直勾勾地瞧着宁寒君,眸间潋滟。

俯身轻旋间,目光仍未移转。

“美人……”

宁寒君突然听到一声痴迷的呓语。

声音像是从斜前方传来的。

宁寒君不着痕迹地微微偏头看去。

她看到了一位寒酸打扮的秀才。

从斜后方的视角,宁寒君看得异常清晰。

秀才脸颊泛着红,双眼露出不正常的痴迷之色。

他的心神全系在台上的花旦身上。

宁寒君抬起头,直直撞进那位花旦的眼中。

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那位秀才如此失态了。

花旦额间画着花钿,似是用朱砂笔精心描绘而成。

她的面容精致如花,白肤如雪,一身粉嫩桃红水袖戏服衬得人比花更娇艳三分。

倏尔。

“砰——”

秀才的胸口毫无征兆地豁开一处血洞,活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脏处破出。

宁寒君凝神看去。

那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从秀才的后背刺穿,再从前胸贯穿而出。

匕首的握柄尚且残留着秀才的零星血肉。

新鲜浓郁的血腥气重新为这处戏台平添几抹萧瑟哀寞之气。

但周围人的眼神与其说是惶恐。

在宁寒君眼中,更像是兴奋。

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

倒在戏台下的秀才尸体被火灼烧殆尽。

下一瞬,四处飞溅的血水也诡异地如潮般没入地下。

一切恢复如初。

唯有不慎溅到宁寒君脸上的那滴余热未散的血珠,此时正提醒着她:

方才这血腥一幕不是假象。

宁寒君有一瞬忘记呼吸,眉宇皱起。

脑海中的画面反复在戏台上的那位花旦与惨死的秀才之间跳跃。

就在这时。

手腕脚腕上缠着的傀儡丝一松。

不仅是宁寒君身上的傀儡丝,原先捆缚住看台的所有人的傀儡丝在这一刻一齐褪去。

傀儡丝更比蛛丝难以觉察得多。

宁寒君只隐约看到这些傀儡丝急速收拢,像是钻入地下,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有一个人敢动。

台下座无虚席,除了死去秀才的位置如今空着。

唢呐猛地长响一声,仿佛某种酷刑结束的信号。

戏台上的花旦动作一止,像只木偶般乖顺地站在原地。

侏儒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红绸戏布之后。

他掀开布帘,道:“此戏终了,杂家多谢青城诸位前来捧场。”

“怎还不起身退场,是盼着杂家再送各位一程么?”

几乎是侏儒男人话音结束的下一瞬,众人慌不择路地涌向离开秀红园的小道。

宁寒君松动了些被束缚太久的腕骨。

她稍稍揉开细长的青痕。

不过是挣扎些,傀儡丝便缠得这般紧。想来这傀儡丝亦是杀人的利器,若是青城城主想杀人,何必又大张旗鼓地将人赶往戏台。

宁寒君沉沉思考着。

不知不觉走到戏台下。

红绸布上像极了一滩流动的血液,也可能是沾了秀才鲜血的缘故,宁寒君越是离得近,越是能嗅到一股腥味。

宁寒君停在离戏台三步远的位置。

木屐噔噔声伴着唢呐声渐渐行远。

宁寒君瞥了一眼看台已空无一人。

百姓乌泱泱散去,秀红园又重新陷入凄清之下。

宁寒君眉梢一动。

既然戏曲已散,侏儒男人离开了此处,那是否说明戏台背后的险境已经渡过……

宁寒君又望了眼大敞着的秀红园大门。

脚步不再迟疑。

她掀开蒙在戏台背后的红绸布,飞身跃进秀红园深处。

-

秀红园深处越是清冷。

高大的槐树几欲遮天,偶尔透过林叶间隙才可窥见一束苍白的天色。

坊间传闻这槐树最是聚阴,纵使宁寒君修仙数十载,甫一跨入这片槐树林时也难免心有不安。

宁寒君忽然想起了自己还身中厄运锦鲤。

她犹豫片刻,点开了[技能]。

图标处的一尾赤金锦鲤此时却被一团墨珠污渍涂抹,鱼尾染上一层不详的乌黑。

紧接着便是一行鲜艳如血的感叹号。

“警告,宿主已被口口盯上,请珍重生命,尽快远离危险人物。”

宁寒君的心脏高高悬起。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那片红纱。

宁寒君猛地回头。

三道暗镖飞来,目标正是宁寒君脖颈的三处死穴。

铮——

金属激烈碰撞。

剑气自灵剑周身游走。

“数日不见,没想到宁道友的剑术竟退步到了这般地步。”

短短呼吸之间,灵剑挡下自身后偷袭而来的暗镖,又是一道铮鸣。

“与你无关。”

宁寒君剑尖挑地借力,横翻一周。

暗镖划破宁寒君的衣角。

半截红纱被宁寒君随手塞入怀中。

“林琼,”宁寒君后翻退至一米开外,反手灌入剑气,将灵剑向前一拍,“不惜一路追我至镜花水月,当真是阴魂不散。”

灵剑瞬间宛如离弦之箭,冲向林琼的眉心。

触手破开衣衫,试图拦下灵剑。

剑气将触手割断数根,砰砰落地后似是尚有生机,不住地左右跳动。

灵剑在离林琼眉心还差三分的位置,被触手硬生生挡住。

林琼撇着冷笑,道:“宁道友手段颇多,上次吃过一回教训,如今在这秘境之中,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宁寒君咬破指尖。

“又想设阵引我中计?”林琼冷哼道,“同样的戏法,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触手将灵剑轰得拧碎,如垃圾般随意抛至一旁。

林琼将宁寒君的灵剑踩在脚下,一道触手蹭地冲向宁寒君。

霎那间,还未等触手至,宁寒君的身形如沙砾般先一步溃散。

林琼脸色猛然一沉。

心头好似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血。

林琼用力地握拳,手指关节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幻阵……又是幻阵!”

“宁寒君,”林琼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一条粗粗的槐树根茎上逐渐显现出阵纹的光泽。

四方的槐树分别被下了一道阵纹。

四道阵纹彼此串联,将林琼困在阵中。

这荫槐阵勾画时无声无息,要求阵中物均为同质且属性阴寒,成阵要求极高。可偏偏叫宁寒君遇上一整片槐树林。

这里几乎是为荫槐阵量身定做的设阵场所。

若是再不利用一番,未免也太不礼貌了。

“宁寒君!!”

宁寒君耳朵微微竖起。

这个声音……应该是林琼已经发现阵法了。

宁寒君嘴角微不可察地滑过一抹笑。

从纳戒中掏出一把崭新的灵剑,熟练地挂在腰间。

槐树林中,宁寒君的身影正急速穿过。

片刻之后。

宁寒君停了下来。

槐树林的尽头,是一处亭廊楼阁。

亭廊楼阁古韵犹在,雕栏画栋,窗边栽着点点红梅。

青城此时并未红梅盛开的季节,但眼前的红梅长势却极为喜人。

虽说在这破落青城中,这栋极富江南情调的建筑十分突兀。

但宁寒君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探查到什么异样。

宁寒君走到窗前,本想偷偷戳破窗纸,窥伺一番屋内有何异常。

探出一指,凝出灵力。

“这位姑娘,在我屋前有何贵干……”

头顶传来一道空灵的男声。

宁寒君做贼心虚,猛地收回手指。

她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

想干的坏事还没干成就被屋主人抓包之类的,未免也太难堪了吧……

宁寒君深深地捂住脸,扶着墙角僵硬地转身站起。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青年面容寡淡,额间的花钿却艳丽如火。

一根根细长的傀儡丝自其身后蔓延。

空气似是被切割成片块的模样。

其中一道傀儡丝几近贴上了宁寒君的脖颈。

傀儡丝上泛着幽冷锋利的银光。

宁寒君放下手,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一身水墨长衫,额间一点朱色花钿。

发未束冠,青丝如泼墨般随意散落在脑后。

面容寡淡,五官却生得秾丽清研。

唯一可惜的是眼中空洞过甚而失了应有的神采。

宁寒君认得青年额心花钿的模样,她后知后觉:原来他就是方才戏台上的那位花旦。

周身没有一丝灵气,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许是察觉到宁寒君的目光,青年眸子微垂,错开视线。

是不是太唐突了?

宁寒君刚想张口解释,却冷不丁望见一道直直冲向青年的暗镖。

“小心!”宁寒君左手抓住青年的肩膀,将他推至身后。

暗镖破空之声,近在耳侧。

青年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眸微微转动。

细不可见的傀儡丝疏散了些,凝成一缕,猛地射向暗镖所在之处。

悄无声息,不叫任何人发觉。

而在这边,宁寒君握着灵剑柄的右手动了。

瞬息之间,幽火立于剑尖之上。

剑风助起火势。

傀儡丝如蛇般伺机而动,锃锃白丝似是要将暗镖切割成细碎不可闻的粉末。

却被灼热的火光抢先一步。

幽火毫不留情地将暗镖吞没。

金属质地在火光中无声熔铸成一滩银铜水。

宁寒君提剑,警惕周围。

灵剑腾空,飞速旋转。

铮铮铮——

暗镖被接连打落。

宁寒君脚尖点地,手掌飞快结印。

暗金阵芒一闪而过。

飞射来的暗镖无一例外皆被挡在法阵之外。

林琼就要破阵追来了。

宁寒君来不及顾虑其他,低声说道。

“冒犯了。”

霁云黑眸平静,他静静望着缓缓攀附上宁寒君双腿的白色丝线,而她却似乎浑然未觉。

傀儡丝安静蛰伏,似是在等霁云的最后一道命令。

霁云掩在衣袖的手微抬。

傀儡丝细细簌簌,逐渐收紧。

然而就在这时。

霁云突感自己身子一轻。

双脚离地,竟是被人横着抱起。

“此地不安全,我带你先走。”

腾空一跃,忽地风声灌耳。

霁云未曾料到竟会这般发展,猝然间失了力,衣袖中的手猛地变了手势,紧紧攥住宁寒君的衣衫。

死寂空灵的眸子黑泽深沉。

宁寒君足尖点地,轻盈地跃上屋顶。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已离开秀红园。

胳膊被人用力攥着,那双手白秀颀长而骨节分明。

“莫怕,歹人只冲我而来,公子不必忧虑。”

“公子可有别的去处?”宁寒君感受到一道阴森粘腻的神识正在身后紧追,心里骂了一声“该死”,不由得升起些焦躁。

“公子若是不说,我便替你决断了?”

轻缓的女声散在了风里。

霁云只沉沉地盯着宁寒君的下颚,神色清寡宛如没有魂魄的木偶。

许久,宁寒君都没有听到霁云的声音。

若不是她先前在霁云屋角鬼鬼祟祟时亲耳听到了他的嗓音,怕是就将这人当成哑巴了。

宁寒君并未低头看霁云,但是她感知到了霁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这人怎的这么木讷,跟那戏台上被操纵的……

宁寒君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惊得屏气一瞬。

她不着痕迹地探手碰了碰霁云的指尖。

凉如寒雪。

宁寒君心脏一颤:该不会她抱的这个人是那什么城主制作的傀儡人吧?

手指稍稍上移,碰到一处温热,这才勉强打消了宁寒君的疑虑。

确实有人气,绝非傀儡那般死物。

宁寒君一触即离。

对上一双沉静如深水的黑眸。

宁寒君莫名从霁云的眼中好像看到了一抹微不可察地恼怒。

宁寒君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难不成当着人的面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岂不是……更冒犯了。

宁寒君沉默着,一跃而下。

灵剑自行入鞘。

这是一间古旧的庙宇。

庙前青铜鼎尚燃着几束香。庙中香火不断,只是不知此时庙中僧人及香客去了何处。

宁寒君钻进了一间空客房,将霁云放下。

霁云一言不发,黑瞳垂下,顺着宁寒君的动作坐在软垫上。

宁寒君划破指尖,将鲛人血滴落于地。

“我暂时将那人甩开了,公子尽可安生呆在此处。约莫一个时辰后,阵法自可消散。”

鲛人血化作阵眼,阵纹淡金光芒滑过,紧接着便是一道浮着金光的阵法结界竖起。

宁寒君背过身去,刚要推开房门离去,不知想到什么,脚步转而停下。

“方才……”

“多有冒犯之处,实在迫不得已,还望公子见谅。”

吱呀——

房门被推开。

“你是何人?”

霁云微敛下颔,淡淡问道。

暗沉的光影映在他的侧脸,宁寒君看到了一双如墨般的瞳眸。

宁寒君走出禅房。

“萍水相逢的一无名小卒罢了。”

-

一条长廊连接着禅房与庙宇正门。

阴沉的天色透过石窗落进来。

宁寒君向石窗外望了一眼天空。

她刚出禅房时,天还大亮着,可不过片刻,这会儿已经彻底黑了。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像是先前离庙的僧人和香客回来了。

宁寒君加快步伐,一脚借力,跃身立于寺院高墙之上。

骤然,宁寒君瞳孔微缩。

脚步声哪里是来自僧侣和香客!

“他们”,确切地说是它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的模样。

双瞳漆黑,佝偻着背,四肢着地,腥臭的血混着黄白色浆液顺着枯躁的头发流下。

布满暗疮的黄泥色手掌用力拍打着宁寒君所在的这面高墙。

漆黑的指甲画花了墙面,留下一道道深长狭窄的划痕,拉出一声声极其刺耳的响。

它们是被人故意圈养在这间寺庙的。

这是……魔气入体!

凡人不同于修士。

修士可以灵气抵抗魔气,就算是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也不过是性情大变、嗜血杀戮,虽于他人是大害,但自身却无性命之忧。

可凡人一旦魔气入体,因着对魔气毫无抵抗之力,最后的下场均是沦为尸魔,即心智全无,嗜杀成性,再也无法恢复正常。

宁寒君抽出灵剑,用剑气将攀上高墙的尸魔击落。

她沉着眸子,放出神识。

整座青城尽在宁寒君神识覆盖之内。

她看到了满城肆虐的魔气。

魔气冲天,盘附于天空,吞噬尽一切天光。

宛如一只寄生虫,源源不断地摄取青城的生机。

而在这满城魔气中,宁寒君“看到了”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城主府。

尸魔嗅到了宁寒君身上的活人血肉气息,如饿犬般争先恐后地费力爬上墙。

只一瞬间,幽火漫天。

幽蓝色的火焰在黑夜中格外妖冶。

宁寒君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

城主府。

蹬——

蹬——

蹬——

沉重木屐踩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城主府回荡。

“一重剥皮,二重剔骨,三重倒灌银水,四重五重死里去,六重七重再年来……”

唢呐间或被吹响,是凡间办喜事的欢快调子却被吹成了一派鬼气森森的气氛。

木屐突兀地停在了拐口。

侏儒男人裂着艳丽红唇:“城主有令,闲杂人等夜间不许在城中闲逛,杂家好心提醒你违背城主命令了呢。”

轻蔑的目光扫过侏儒男人。

侏儒男人脸色微恼,嘴巴下撇,冷笑道:“胆大包天的人族,死到临头了,还如此放肆……”

话未说完,侏儒男人瞳孔猛张,眼白泛起。

樾启瞬移至侏儒男人眼前,手掌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侏儒男人的心脏。

速度极快,侏儒男人甚至未感受到被剜心的痛。

噗地一声。

心脏被捏碎。

自暗处飞来一把携着凌厉威势的匕首。

没有半分声息地刺向樾启后脑。

然而就在刹那间。

匕首被樾启截下。

鲜血从掌心匕首落下的伤痕中流下。

“这凭点小把戏竟敢妄想杀了我,真是可笑啊。”

凉薄的嗓音透着话中显而易见的狂妄。

侏儒男人面目如常,身子向前倒去的瞬间,火光窜起。

尸身被火吞没。

樾启视若无物般,推开了最后一道门。

无数精纯的魔气鱼跃而出。

势要让樾启与其同化堕落。

猝不及防之下,魔气灼伤了樾启的手背。

黑气滚滚,附着宛如割心般的疼。

樾启无视眼前的扑来的魔气,步伐速度未减一分。他来到大殿中央,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团,饶有兴味道:“浓郁的天道气息。”

本该莹白的光团如今布满了阴沉不散的黑,唯剩下小半仍保持着孱弱的洁色。

樾启遗憾地摇了摇头:“怎么还剩如此之多未被污染,本以为能瞧见高高在上的天道沦为堕神发狂堕落,着实可惜了。”

说罢,樾启伸手作势要取天道本源。

天道本源当即白光大亮,像是不惜透支自己的最后一丝本源之力,也要拒绝樾启的触碰。

“天道,”樾启勾起唇角,“今非昔比,如今可由不得你。”

白光犹如烈火,密密麻麻地落在樾启手臂上。

血肉被灼烧殆尽,露出半截森冷白骨。

白光愈烈,樾启却丝毫不受威胁。

半身白骨被迫显露,而他却继续去夺天道本源。

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最后的白色净土蔓延。

双重攻势之下,白光逐渐暗淡。

樾启唇角的笑容扩大,天道本源即将为他所得。

他占了这份天道气运,便可以压制镇压骨魔的神器之力,破开深渊,带领无数掩藏在深渊之下的骨魔大军冲破修仙界结界。

届时,天地气运颠倒,只会是他骨魔族的天下。

霍然,樾启低下头。

一根细长微不可见的傀儡丝不知何时穿透了他的胸膛。

咔嚓——

白骨被细丝直接勒断。

傀儡丝轻轻滑动,破体而出。

半根血染的白骨被缠在丝线上,悬于空中。

……确切的说,不是悬浮。

樾启抬眼看着几乎密布整座大殿的傀儡丝。

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呵,你就是天道本源化身?”樾启眸中一狠,“今日,谁都别想拦我!”

额间画着花钿的青年脚尖落在一根傀儡丝上。

他微扬起下巴,面色平淡。

指尖系着一根傀儡丝,控制它刺向樾启。

霁云墨衣被染上血,傀儡丝的攻击越发凌厉,操纵傀儡丝的反噬也越来越强。

眉梢未动,眸子低垂,不见樾启却能操控着傀儡丝几乎招招命中。

樾启堪堪侧开一根横冲来的傀儡丝,腰腹部的骨头被碾碎,血肉深深地向内里凹陷。

“骨魔一族的再生之力若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樾启唇角染血,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愉悦笑意。

只见腰腹处迅速恢复原状,不过眨眼之间便平整如初。

“身为天道本源,你不可造杀孽对吧?我身上每多出一道伤口,你受到的反噬便会加重一分。我可以无尽再生,你又能撑多久!”

霁云置若罔闻,眉眼淡淡。

-

猛烈的白光自城主上空升起。

宁寒君砍下一只尸魔的头颅。

就在这时,宁寒君怀中的记录石亮了亮。

“恭喜宁寒君找到了离开第二层秘境的出口,获得三十分。

当前击杀尸魔:50只,获得50分。

当前试炼分数:409”

白光如昙花一现,转而变作浓郁的黑芒。

宁寒君感知到,这黑芒甫一出现时,尸魔的状态变了。

浓稠的血气弥漫整座青城,尸魔仿佛陷入了狂热状态,双目瞳色越发黑得骇人。

而刚才被宁寒君制服在地的尸魔陡然跃起,一双利爪朝着宁寒君抓来。

剑气扫去。

尸魔的手臂被砍落在地。

匕首擦着宁寒君的手腕将另一只意欲偷袭的尸魔一击毙命。

遮住穹顶的魔气似乎有衰颓之势,一缕月色如泉流般淌下。

蹭蹭蹭——

匕首分别刺中整包围着宁寒君的四只尸魔。

宁寒君收起灵剑。

她知晓了。

这青城的规则是:欲。

问她要吃食的小孩是为贪食,戏台被杀的秀才是为贪色,而方才被匕首杀死的尸魔是为嗜杀。

只要不触碰这条底线,宁寒君在这青城之中便性命无虞。

宁寒君望着不远处城主府的方向。

青城城主此番灭人欲,不像是为了杀戮,反倒更像……

压制。

“嗬嗬——”

宁寒君举起灵剑挥臂斩向尸魔的脖子。

尸魔攒动,朝着宁寒君的方向围攻。

……也许不是错觉,自从那道黑芒出现之后,这些尸魔的智慧变高了。

火光与剑气交替。

尸魔逐渐难缠,起初只需要一剑,眼下就是三剑也不一定能使其毙命。

匕首攻击尸魔的速度也远远不及尸魔产生的速度。

只要城主府处的那道黑芒还在,尸魔就会源源不绝地涌出。

宁寒君借机摆脱纠缠的尸魔,指尖落下一滴鲛人血。

闻到血味的尸魔黑目几近泛红,被血气刺激之下,不管不顾地追着宁寒君的方向。

宁寒君以血为诱饵,将成群的尸魔一路引至一处狭道。

几道剑气击碎巨石挡住尸魔去路。

卒然间,幽火如流星般坠下。

火光点燃了半壁苍穹。

覆盖天空的魔气被灼烧得略有收势。

露出半截的月光如华。

“恭喜宁寒君击杀100只尸魔。

当前分数:509。”

宁寒君未看记录石,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城主府。

掠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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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大女主手握毛茸茸光环
连载中弯弯月牙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