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裂纹自剑尖出悄然生出，紧接着裂纹忽地如蜘蛛网般蔓延至剑柄处。
铁剑资质太低，尽管被宁寒君喂下鲛人血开刃，又以血祭之法增灵。
终究还是敌不过烟罗手中天级的阵修法器。
随着一声嗡鸣，剑碎了，灵性全无。
剑的碎片还未落下，便被法阵瞬间碾成了金属碎屑。
“身为剑修，连剑都没了，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烟罗缓步显出身形，在她眼中，如今手无寸铁的宁寒君，任何一个魔门弟子都能将其轻松捏死。
烟罗抬手，手心同时发出四颗灵力弹。
乾、坤、震、巽四个方位齐齐冲向宁寒君。
“你若是束手就擒，老实吃下这失智蛊，从此以后任我摆布，我便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宁寒君垂眸，她莫名想起了上辈子白眉道人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逆徒，你若是老实将剑心交给我，自此废掉修为，入凡间嫁人生子，我也可以为你隐去仙门追捕，给你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而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宁寒君睁开眼，双眸之中似有火焰破冰而出。
她抬起右手，身体深处蕴藏着的磅礴灵力猛地炸开。
宁寒君眼中不含一丝感情，明明身在千钧阵中，可她身后的衣袍却无风自动。
她说，“我今日如此下场，皆是拜你所赐。”
法阵中的温度陡然上升，灼热的火焰猛地窜出半丈高。
宁寒君眼中的情绪从不甘、愤恨，最后化为一派死水般的宁静。
“我宁寒君，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哗地一声。
千钧阵的阵纹急剧闪动，一道破口凭空出现在阵纹之上。
一只手虚虚握向空中。
只见滚烫的火焰从宁寒君丹府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烧灼了此方阵法空间。
“白眉道人要夺我剑心，我便破了师徒规矩，亲手弑师。”
“穿书者要夺我性命，纵使天命亡我，我也要逆天而行。”
凶猛的火舌自宁寒君身侧高高跃起。
万年幽火如被无形之力牵引般，在宁寒君的手下凝聚成一把剑。
一把藏火之剑。
剑意显露于幽火之中，淬炼成如有实形的金色光泽。
宁寒君右手执剑，运转出丹府中的全部灵力。
金光大亮灼眼，炽热竟是活生生将千钧阵烧出一个大洞。
烟罗便是在无涯子身上也从未感受到这样让她心悸的压力。
她的瞳孔中是火焰绕身的宁寒君，是以练气修为生生斩破她天级千钧阵法的宁寒君。
“住手！宁寒君，你怎么会破得了我的阵！”
烟罗气怒交加地大叫着，声音中掩饰着她心中的惧意。
宁寒君横剑而上，火光照映的面容宛如神明。
她的目光坚定而灼热。
烟罗后退一步，不敢看宁寒君的眼睛。
左手的阵盘上也逐渐生了一团金色光焰的火苗，似是要将着天级阵法整个烧燃。
烟罗神情一狠，手中发出一道灵力束直接将阵盘切割成两半。
此阵盘之所以为天级法阵，正是因为其暗藏两个阵眼。
眼下千钧阵的阵眼已经被宁寒君毁掉，但烟罗这法阵还有第二重和第三重可以用。
第二重法阵开启。
周围的气温直降，天空仍似黑幕般，但却开始掉下一道道坚硬锐利的冰凌。
“第二重阵法是凝冰阵，专门克制你弄出的火焰。”
凝冰法阵一出，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下来。
烟罗慌乱的心神重新定下来，法阵大开，凝冰阵的全部攻防在这一刻被烟罗毫无保留地释放。
一道冰棱从斜后方射来，与此同时颈侧与另一根擦过。
血丝瞬间被凝成冰。
之后竟是被宁寒君逐渐吸收，化成她丹府中的灵力。
宁寒君挥剑一斩。
万年幽火顺应宁寒君心意，火光如龙般瞬间反扑而去。
冰棱刚一接触到火龙，消融的冰水与熄灭的火焰发出呲呲的声响。
烟罗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阵盘输送灵力。
冰棱被磨成更加锋利的冰刀与冰刃，深深刺入地面，又重新被法阵吸收成灵力，之后重复运转，循环往复。
烟罗观察到宁寒君先是用不了左臂，这会儿功夫便是连右臂也有些迟钝。
想来毒性发作，如今宁寒君强硬撑着，作困兽之斗罢了。
烟罗对宁寒君的情况有了估计，她加大了灵力的输送。
只要把宁寒君熬到灵力殆尽的那一刻，烟罗就能拿下她的人头。
无孔不入的冰刺逼近宁寒君。
万年幽火隐隐有些后继无力。
宁寒君本是动用了之前储存在天道那儿的灵力，可在法阵中被困良久，灵力即将告罄。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宁寒君化攻为守，万年幽火被她收起大半。
烟罗臆断，宁寒君灵力撑不了多久。
于是她咬着牙，将丹府中的最后一丝灵力也送入阵盘。
阵盘第三重阵纹亮起，法阵扬起狂沙。
每一颗细碎的沙砾落在宁寒君身上竟是宛如小刀割过。
沙砾防不胜防，宁寒君的衣衫被割破，血迹氤氲。
而暴露在外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宁寒君手下的藏火之剑焰光暗淡。
她的剑术来自于上辈子她的狗师尊白眉道人故意交给她的一本剑法残谱。
直到宁寒君学完前三招起势，她才发现自己的剑术便再也没有办法精进。
尽管宁寒君将起势三招练得再炉火纯青，可是在这天级法阵之中，残谱的弊端尽数暴露。
宁寒君有些艰涩，“天道。”
天道不知宁寒君为何在斗法中分神，突然唤了它的名字。
“如果我没猜错，你可以独自逃出法阵的，对吧？”
不等天道回答，宁寒君却一手拍向心脉。
天道急忙制止：“你不想活了吗！”
宁寒君却是充耳不闻，一手将原先绑缚住天道的契约毁去。
契约一除，天道瞬感禁锢不再。
这是它与宁寒君初初契约时，万般渴望的事情。
它贵为天道，欣赏宁寒君这般魄力与心智，当初找上她也并不是意外之举。
所以之后宁寒君偷偷换了契约，以玉石俱焚威胁天道助其逃出魔门时，天道再如何不愿意，最后也是接受了。
可它没想到，宁寒君竟会在这时主动毁去契约，放它离开。
宁寒君不再闪躲，迎面任由沙砾割开血肉。
手中即将溃散的藏火之剑再次凝聚成形。
烈火之中，宁寒君放肆地燃烧神魂。
她一字一顿，“我上一世曾立下三道心魔誓——出剑只为平四海、除邪祟、斩恶晦。”
“这是我的命数，与天道无关，契约已除，你自可离去。”
“那你呢？你当真……不怕与上一世一般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吗？”
宁寒君未答，一步步朝烟罗的方向走去。
藏火之剑以宁寒君的精血为引，熊熊燃烧不绝。
火烧燎原，漫天火海。
宁寒君背着火光而来。
烟罗面上一慌，引动无数沙刀攻向宁寒君。
可沙刀却被火焰屏障团团吞噬，如入无底洞下，顷刻烧成灰烬。
宁寒君提剑冲去，眼眸战意盛满。
“烟罗，来战。”
凡是藏火之剑所指之处，入眼便是星火灼灼。
万年幽火同时汲取了两仪并蒂莲的冰灵气和万年火髓的火灵气，机缘巧合之下才堪堪诞生出这天下独一株的火种。
烟罗的法阵极为压制灵力，凡入此阵者能够使出的灵力不足平日五成。
稍稍厉害些的异火在烟罗这天级法阵中能维持不灭，就能称得上一句威力不错，放在外面都是能够瞬息之间夺人性命的存在。
而眼前却是幽火漫天，火势愈发凶狠。
阵盘旋转速度奇快，无数道暗色阵纹一晃而过。幽火来势汹汹，如孤胆侠士般冲锋而上，地面的法阵不再展开，竟硬生生被幽火逼退数寸。
宁寒君反手以剑挡下沙刀，剑尖溢出丝丝火苗，随即如鱼遇洋流般迅速涨大，转息间跃上沙刀，将其烧至消失。
剑风一扫，掀起一阵火帘，朝烟罗急急拍去。
“你不是早就该灵力耗竭了吗！你诓我！”
烟罗愤怒地大喝一声，手中的阵盘已经到了极限，而她丹府之中也再无半分灵力了。
“我的灵力确实用完了，但谁告诉你，我只有灵力可用？”
宁寒君提剑再次起势。
烟罗望着宁寒君浴血而战、战意不断的样子，她乱了心神，灵力弹射偏一寸。
她惊叫出声，想要逃走，“疯子！你要寻死，别拖着我！”
宁寒君神情自若，单手使剑。她只用出了三招剑，剑下却如行云流水，每当防不胜防的攻击忽至，紧要关头却能将法阵中的杀机精准斩下。
不消片刻，法阵终究是承受不住宁寒君这铺天盖地的攻势，阵纹接二连三地被宁寒君毁去。
烟罗彻底慌了，她想要补救，呼吸之间连着变换数道阵法，阵眼游离忽变。
但是宁寒君却像是将这阵眼的轨迹一眼看穿，无论烟罗藏至何处，宁寒君的视线未偏离她一分。
宁寒君剑下蓄力，爆裂的火光如白虹贯日。
烟罗想逃，可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宁寒君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一刻心脏骤停。
待她反应过来，却是迟了。
迟钝的身形还未来得及唤出防御，烟罗感受到来自身后不容忽视的高温。
与幽火的热烈不同，那人的气息却冷得像冰。
丝丝凉凉的冷意从心口传来。
烟罗茫然地低下头，手指触碰到半截温凉的火焰。
法阵破了，遮眼的黑幕忽地褪去。
光线斜斜照进来，明明是暖的，可是烟罗却平白感受到一股挥之不散的冷。
藏火之剑被宁寒君收起，幽火逐渐散去。
“你输了。”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出自范仲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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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反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