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人至而响起铃音。铃音婉转，似能夺人魂魄，
有人喊了一声，“是合欢宗的令引公子！”
四头狮虎兽拉着一座香车宝马，车架上坐着一身着华裳的阴柔男子，腕间系着一铃铛。
他慵懒地半卧在兽皮软椅上，单手支着下巴。
随着车马颠簸，腕间的铃铛微微摇晃，铃音声声。
这位令引公子，宁寒君曾有耳闻。
在她还是仙盟首徒时，令引公子便以一颗七窍玲珑心被四大仙宗争抢。
七窍玲珑心与她上辈子的剑心、世家大族的传世血引并称为三奇至宝。
身怀七窍玲珑心者，修为一日千里，且修道之途平坦顺遂，再无心魔。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令引将会是下一个宁寒君。
可没想到令引却在收徒大典上公然指控他的师尊，牵扯出一桩数百年前的灭门惨剧。
为了笼络令引，当时此宗门的宗主果断将令引的师尊舍弃，亲自押着人上了斩仙台。
一朝大仇得报，令引却决绝地投入合欢宗门下，自此销声匿迹。
如今百年过去，宁寒君着实没想到，令引会重出山门。
宁寒君跟着人群低下头，退至不显眼的角落。
散修给大人物让路，这是整个魔域不成文的规定。
周围众人纷纷低头噤声，唯恐惹来横祸。
宁寒君为了掩人耳目，摘了帏帽，施了易容术法，再有天道帮忙遮掩气息。
她现在只是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黑衣散修。
但这易容术法毕竟受限于她的修为，倘若对方修为极为高深不说，且精通破障之术，她这易容术难保不会被人识破。
宁寒君垂眸，望着视野里逐渐消失的华美车马。
人流恢复正常。
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大妹子，你这是要出城啊？”
宁寒君记得这人，正是昨日在客栈与她交谈的黑脸大汉。
系统的旁白声响起：“黑脸大汉本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劁猪圣手，结果因为行业衰落，他不得不干起来黑色产业。
黑脸大汉观察宁寒君很久了，以他多年看人的眼光，他激动地断定，这位大妹子一定是位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黑脸大汉用一副熟捻的语气，丝毫不客气地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正好也要出城一趟。我见你颇合眼缘，不如就此结伴一段路？”
宁寒君听完系统的旁白，满脸无语，直言拒绝道：“不必了，我们未必同路。”
“嚯，”黑脸大汉满脸不信，“你分明就是要去仙宗，我也要去，这怎么不算同路？”
宁寒君反问：“何以见得？”
黑脸大汉则一脸做贼样地把她拉到无人处，压低嗓子道：“我是来助你的。”
见宁寒君反而提起警惕，满目怀疑。
他认定了宁寒君是初来魔域的散修，急忙解释道：“魔门不干好事，前不久门中新纳的弟子都死光了，这会就四处抓人入宗充人头，凡是有灵根的散修一个都不放过！”
“魔门的作风一向凶残，这人一旦进了魔门，就相当于半条腿迈进了鬼门关。
用练气弟子炼丹的，试毒的，抽魂养器的……那可不少了！
除了那些不怕死的狂徒，谁见了不想躲远远儿的！”
黑脸大汉憨憨地嘿嘿两声，“我就见妹子面相良善，不忍你掉落虎口。”
“来这边走，这边出城口不晓得在弄啥嘞，慢得很。来，哥哥带你走另外一条出城的路，保准又近又快。”
宁寒君听到“出口”二字，眸子暗光一闪。
“原来如此！小妹确实是新来魔域，原本打算卖点兽皮讨个糊口，多谢大哥，小妹这就跟你去。”
黑脸大汉丝毫未察觉异常，热情地冲宁寒君招招手，“来来来，就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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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寒君一路跟着黑脸大汉，进了一个地洞。
地洞里没有一丝光亮，黑脸大汉掐了一个引火诀后，唯一的光源便是黑脸大汉手心燃着的一团灵火。
地洞似乎颇有些年份了，早已成了一些蛇虫蚁兽的巢穴。
宁寒君手指一动，一只即将掉在头顶的蜘蛛顿时被弹开。
空旷无光的地洞中，突然传来前方黑脸大汉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宁寒君的错觉，黑脸大汉的语气莫名多了份激动，像极了即将收网的渔者。
“妹子，你别急，就快到出口了。”
黑脸大汉似乎被宁寒君沿路乖巧的表现唬住了。
他并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宁寒君平淡的神色，半点都不像他以为的那般不谙世事。
“嗯……我相信大哥。”
宁寒君掐着嗓子，语气中泄露出恰到好处的胆怯。
天道向她确认，“这条地洞的出口的确是在魔域之外。能绕开护城大阵，挖下这地洞的人，倒也真是个天才。只是……”
宁寒君眼眸含笑，“你想说山洞出口有人守着？就等我一出现，便合力将我迷晕？”
宁寒君随意瞟了一眼黑脸大汉。
裤衫是短的，丝绦是补的。大费周章将人带到这来，图财罢了。
在魔域，人口贩///卖一事，可太常见了。
这城中穷困散修无数，隔三岔五少了些人便也算不得大事。相反，这城主更是喜闻乐见，总归是少了交不起赋税的穷鬼。
约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黑脸大汉的脚步一停。
眼前是从洞外照射进来的明晃晃的光亮。
“大妹子，出口就在那儿，你快上去吧！”黑脸大汉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左右打量着，似乎在心中盘算该卖个好价钱。
宁寒君走到光下，抬头向洞外望去，眨了眨眼。
紧接着，她转身折返至黑脸大汉面前，笑眯眯道。
“大哥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帮小妹一把。不然这洞外的人呐，怕是得起歪心思呢。”
黑脸大汉这才意识到宁寒君早已看穿他的意图，浑身一颤，然而还不等他说出话来，他的脖间一凉。
宁寒君依旧笑着，眸光冷然如冰。
“我这剑，杀人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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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脸小生正蹲守在地洞出口。
他一手握着**药，另一只手则扯着一个黑色麻袋。
白脸小生探头探脑地朝洞中望去，只待同伙将人一骗过来，自己就将**药往对方脸上一扑，趁其昏沉之际，装入袋中，扛上就走。
白脸小生与黑脸大汉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了，栽在他们二人手上的无辜散修，零总加着也有百余人。
他见地洞中的人迟迟不上来，不由得生了几分不安。
白脸小生放下麻袋，在背后藏了一把匕首。
他谨慎地步步靠近。
乍然，一个装着人的麻袋被地洞之下的人扔了上来。
麻袋里的人似乎是被迷晕了，摔到地上没有丝毫动静。
白脸小生上前一脚踹向麻袋，他暗自用了些力，麻袋之中才传来一道闷哼。
许是麻袋里的人尚不清醒，那人死死抱着脑袋，像是此前受了惊吓，全身蜷缩一团。
白脸小生一看人到手了，想着是黑脸大汉将人收拾了一通，唤着黑脸大汉的名字，大喜道：“你这吭哧瘪肚的，人都搁上头了，你还不紧着帮老哥扒拉人，再就不跟躺儿了。”
他嘴上埋怨着，拖着麻袋里的人刚走了两步，那人就拼命地扭动，一通踢踏。力气也大，竟是一把将麻袋踢得变了形，一不留神，袋子还真被捣破了些。
袋子里的人看到光亮，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
白脸小生不悦，撸起袖子，一脚狠狠踩上那人的胸膛，脚下力度犹如万斤重铁，那人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丝丝鲜血从麻袋的缝隙中流出。
白脸小生露出讥嘲，见人彻底老实了，才收了力道。
“看看你这死样儿，老哥干这行儿，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白脸小生半蹲身子，掏了根粗绳，本是想将人捆起来，却透过麻袋上的破洞，直直对上袋中人的王八小眼。
他被吓得一惊，双腿一软，霍然跪地。
“黑脸，怎么是你啊！”
白脸小生哆哆嗦嗦地解开麻袋。
黑脸大汉鼻青脸肿，双手双腿被人反捆在一起。他蠕动到白脸小生身前，目露惊色，示意白脸小生取下堵住自己嘴的布团。
布团一去，黑脸大汉颤声大叫道：“快跑！”
白脸小生闻言立即撇下黑脸大汉，慌不择路。
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绝对是人口贩///卖的地下营生被人察觉到了。
下一息，一道剑气自身后而来，截断白脸小生的去路。
宁寒君拎着黑脸大汉，缓步而行，似笑非笑道：“兄弟不要了么？”
白脸小生原以为撞上了某位金丹大能，可他一见眼前这黑衣女子也不过练气修为，心下生了几分底气。
他口中低声念咒，系在腰间的竹篓中飞弹出一条细长的毒蛇。蛇身通黑，蛇头和蛇尾反倒黑中透着丝丝怪异的红。
白脸小生食指扣环置于嘴边，吹了一段音调诡谲的小曲。
蛇曲一响，那黑蛇的身形忽地膨胀，化作一条八尺长的巨蟒，蛇信吞吐，蛇鳞下分泌着的粘液稍稍沾地，枯叶腐蚀消融。
白脸小生奸笑一声，“老哥这可是用人血养出来的黑蟒，它一旦见了人，不开荤见血，可是誓不罢休。”
“你要是束手就擒，老哥我还能饶你一命！”
宁寒君唇角一弯，“饶我一命？让我猜猜，是打算送我去那妙香楼当女奴，还是进兽场沦为权贵玩物？”
白脸小生道：“这可由不得你！黑蟒，上！”
黑蟒浑身布满粘液，移动速度奇快无比，它呲着粗大蛇牙，蛇尾蹬地，猛地窜向宁寒君。
“这条蛇，满身煞气。”
宁寒君面色平静说着，微微错开一步，蛇牙落了空。
她瞧了一眼黑蟒，垂于身侧的右手突然动了。
黑蟒被白脸小生饿了许久，极喜血食。它扬起蛇身，作出进攻状，蛇目紧盯着宁寒君的脖颈。
只是黑蟒再未能有下一步动作，一根分叉的树枝便卡准了它的七寸之处，令它再也无法动弹。
宁寒君随手将树枝一扔，深深钉地。
黑蟒扭曲蛇尾，攀上树枝，意图将其绞碎。可这看似将折不折的枝条早已被灌了剑气，蛇尾微微一触，剑气瞬间刺穿蛇尾。
“嘶！”黑蟒蜷地，蛇躯疯癫地来回翻转，可惜无济于事。
宁寒君身后背着一剑匣，长剑负于身后。
她望向黑蟒，“这是黑环蛇，每令其吞吃一人，蛇环便多生一只。而你养的这只黑蟒，身上的蛇环已然是数不清了。”
宁寒君眼神淡淡，却又平白使人生畏。
“以人养蛇，不如以身饲蛇？”
白脸小生神情恍惚，他一味地吹响蛇曲，可黑蟒囚困，自身难保。任是白脸小生吹得再如何，黑蟒蛇目发狂，亦是难逃。
宁寒君抬手指向白脸小生，指尖是熟悉的白光。
白脸小生回过神来，瞪大双目，本想逃走，然而却被宁寒君挥来的剑气折断双腿。
“不要、不、不要啊！”
连说话声也被光团吞噬。
未几。
“吱——”
一只土拨鼠摇头晃脑，爪子搓了搓脸。
它对上宁寒君的眼神，细毛根根竖起，双手双脚一并刨地，忙不迭地将自己塞入洞中。
宁寒君双指合拢，随意一指，先前困住黑蟒的树枝隔空破碎。
黑蟒在宁寒君那儿尝尽苦头，它一得了自由便摆动蛇身朝着土拨鼠的方向而去。
毫不犹豫地露出毒牙，蛇口仰天一吞。
土拨鼠来不及逃，便被黑蟒整个拆吃入腹。
宁寒君捡起一片枯叶，两指夹住，射向黑蟒，干脆利落地斩断蛇头。
“彼此因果，也算是了结。”
宁寒君转头，盯着正准备偷偷逃跑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惊惧交加，生怕宁寒君也把他送入蛇腹。
他噗通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手上没染上过人命！都是他逼我入伙的！”
这番话，宁寒君是半点不信。
她侧眸瞥了黑脸大汉一眼，心思一动，问道：“你们打算把人送到哪去？”
“不妨就当刚才无事发生，你接着把我也送过去，可好？”
宁寒君以剑柄狠敲了黑脸大汉的腹部，一指微曲，将断肠散送入黑脸大汉口中。
他被迫张开嘴，却下意识地感觉喉间一滚。
黑脸大汉慌张失措，张嘴就呕，可断肠散入口及化，毒药已经入腹。
他听见眼前女子威胁道。
“想活命，就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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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土拨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