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只白术

陈水烟在白术带有不明意味的询问中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赵家同陈家一样是本地的名门望族,可她其实在订婚之前与赵子恒的接触并不多,所知事情大都是听嬷嬷婢女们传言。

订婚后两人有来有往,她觉他温文尔雅,长相也不错,可再往深处的了解却是没有了。

就连他身边没有通房也还是今日听母亲所说。

她此前没想过这些问题。

甚至于连赵子恒喜好都不够清楚,这正是母亲今日来找她提点的事情。

成婚当日接连被泼冷水,陈水烟的心情不免变得有些沉闷,但因着本事柔软谦和的性子和嫁人的喜悦,她只忧愁的一会儿便又笑了起来。

“不担心,倘若他对我不好,我还有剑客姑娘教我的剑法呢!兄长他们也不会做事不理的。”

白术晒然一笑。

这姑娘倒是既天真又好脾气。

在鞭炮声中,陈水烟戴上了红盖头,周围簇拥着喜气洋洋说好话的众人被同样一脸笑意的兄长背了出去。

白术这个抱着剑的保镖竟被挤到了一角。

她跟着人群往外走,大门外的新郎果然一表人才,此时正骑在马上等待着接自己的新娘子。

人群中甘回和赵鹤卿拿着仙人给他们的符咒,等待着莲姑娘的到来。

他们未曾寻到莲姑娘的尸首,故而才兵分两路。

如果动了尸体,这莲姑娘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去。越靠近尸体,她的法力会越发厉害,慕留雪害怕到时她会鱼死网破,所以自己留下寻找,让甘回和赵鹤卿回来挡一挡。

“午时三刻是阳气极重之时,届时盛极转阴,她定会出现。如若那时我亦未寻到尸首,也会去与你们汇合。”

白术看着陈水烟被新郎赵子恒扶进了花轿,然后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地就上路了。

她皱了皱眉。

不该。

为何此时那莲姑娘还未出现?

难道是等待午时三刻逐个击破?

白术脚步微动,紧跟在了花轿旁。

走过一条条大路,转过弯的功夫突然起了一阵风,直刮地众人睁不开眼,唉叫声连连。

甘回手中灵符出手,光芒直奔马背。

白术挥手挡了挡眼前的风沙,一恍神间马背上的新郎官消失不见,大风也停了下来。

仆人们打出惊愕且恐慌的声音:“妖怪抢亲了!”

天赐任务的事情,虽然大多数平凡的普通人不知道其中奥妙,但也知晓最近镇上又出了什么样的命案。

如今赵公子在众人眼底明目张胆地消失,还伴有妖风阵阵,大家全部都联想到了最近的凶杀案上。

甘回拿着慕留雪给他的剑给了轿前白术一个眼神,跟着刚刚的气息追了上去。

白术没有管,第一时间却是掀开轿帘查看。

陈水烟扶着横木,盖头掉下来,一脸惊慌地看着白术。

“发生了什么事?剑客姑娘。”

她听到外面有人叫妖怪的。

白术淡定自然,仿若外面只是出了什么不重要的小插曲,但说出的话却让闻者一震:“有鬼怪将赵公子掳走了,今天这婚怕是结不成了。我如今要去看看,你……”

她将帘子放下,环视四周,接着道:“不若去附近茶馆坐坐。”

陈水烟一听这变故直接懵了,听着白术的提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呐呐地说不出话。

怎会如此?

旁边的嬷嬷丫鬟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挤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陈水烟有没有事。

“快去通报赵家和咱们家老爷!”外面有人说道。

白术伸手捂住喋喋不休的嬷嬷,将她往后推去。

虽然她是被当做保镖招进府里,可她面容娇秀,行事作风奇怪却知理、不粗鲁,如今乍一对人动用武力,还是对小姐的奶娘,让轿中一时静了下来。

“去路边的茶楼坐上个一时三刻的吧。如若顺利,我去去便回。”

白术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如今赵子恒恐怕凶多吉少,你陈家牵扯进天赐任务中,怕也并不清白。那莲姑娘不会放过她一直想杀的人的,茶楼这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你未来想做什么。”

说完后,白术没给陈水烟考虑的时间,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一声狗叫传来,远处有人牵着一条黑犬跟而来。

包着额头的戴君回带着一溜小厮拨开人群向陈府方向去。

身边嬷嬷见白术要走,赶忙牵住她衣袖:“你是接了任务的剑客,此时怎能丢开小姐自己离开?!”

白术垂眸一脸无辜:“我此时不是要去救小姐的姑爷吗?”

嬷嬷只挣扎一秒便道:“小姐为重!你断不可离开!”

白术无奈地笑了笑,长剑出鞘带着杀气竟是要直接砍断嬷嬷拉她的手。

但眼看这嬷嬷紧张地闭了眼,手上却未松一毫,白术剑锋微转,贴着嬷嬷手将袖子砍断了。

空气中留下她的话:“听我的,你家小姐就不会有事。”

她攀爬上了屋脊,一路往陈府飞奔过去。

陈府外,先到的众人绕了三圈却找不到进府的通道,急得眼冒火光。其中不乏也有其他接了天赐任务的人。

“格老子的!这女鬼疯了不成!大白天出来杀人?!”熊一念还穿着天香楼的小厮服,叉着腰在门口骂街。

明明陈府门口就在眼前,可他们怎么都走不进去,总是走着走着就绕出来了。

白术站在屋檐看了看熊一念身边穿着艳丽但气息孱弱的姑娘。

她一副花楼打扮,让白术心弦微动。

病秧子今天去赎人,如今还未赎完?

他既知陈府同天赐任务的关系,竟然当真不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应该出现才对。

白术虽然认为病秧子不来挺好的,可是内心中却总觉得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她抬手欲算,却又停了下来。

病秧子跟她牵扯不断,她越算,就越算不明白,如今她封印双瞳,说不定还反被卜算蒙住。就如当初她循着命线来人界一样。

白术飞身而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了戴君回。

他对着白术瞪了瞪眼睛,额头上的纱布醒目。

身边小厮瑟瑟发抖地劝他:“少爷,这这太奇怪了,咱们把这活交给捕快和道士吧,这真不是咱能干的事啊。”

戴君回板着脸不理会。

他知道最近顾木在查什么,今日黑犬突然叫嚷,他开始心中还有退缩,可是到了一瞧这么多人,心中惧意便少了许多。

如今又见着疑似诅咒他的白术,越发不肯走。

白术并不畏惧明里暗里投来的眼神,走到了熊一念身边。

甘回和赵鹤卿此时正从陈府前迷雾中绕了几圈,无奈出来。

他们来的早,还未与熊一念碰上。

“你带着这位是谁?”白术对熊一念问道。

甘回曾对熊一念和赵鹤卿说过同白术的约定,所以熊一念倒也不觉得她唐突。

熊一念只觉得惊讶:“你不知?这就是那位同莲姑娘交好的女子。”

他今日本意是想去将这个姑娘从小黑屋里救出来,但是没想到有人要赎她。

熊一念隐在暗处,看着顾木将人赎出去还一脸不满,只觉得是白术两人早就知晓了伶夷的存在,但不与他们说。

可顾木将伶夷赎出后只给了她银子,让她以后自己生活,什么都没做就把人丢在卖房的牙市管理那里了。

他虽疑惑,但还是上前与伶夷说了莲姑娘的事情。

伶夷怔了半饷,同熊一念说了她知道的事。

“我是被人牙子卖到楼里的,家里兄弟要娶妻,缺了八两银子便把我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养了我几年又将我卖给了花楼妈妈。”

“天香楼是什么地方我知道,我不愿意,所以跑了许多次,差点让人给打断腿。观南姐姐救下了我,她同我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着,没有什么是活着见不到的。即便是我们这样的花楼女子,忍了痛苦,未尝不能绽放香气。”

“我自此就跟着她学东西。”

观南是上一届花魁,但待人并不清傲,伶夷跟着她浑浑噩噩也学了不少。

虽然观南前呼后拥,可私下她眉宇间却也总是泛着淡淡的愁。

直到有一天她推开门给观南送早餐,见到她面上泪痕满满,遮了她大半张脸。

观南见了她笑了起来,笑的惨淡:“伶夷,你说世上可有有情人?”

伶夷只当她是短暂的悲伤,毕竟观南在她面前从来是积极的,也让她觉得,倘若当个花魁活的像她一般清醒洒脱也未尝不好。

“自然是有的。”伶夷道。

这是也是观南曾对她说过的话。

却不料观南摇了摇头,她擦了擦眼泪,颤抖地手扶着床沿坐起,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道:“世上常有痴情人,亦多负心汉。”

后来观南眉间的忧愁越来越多,伶夷问她可是有什么心事。

澄澈月光下,观南像那池中莲,洁白又美丽。

她听了伶夷的问句怔了怔道:“陈家公子说要以正妻之礼赎我回家。”

伶夷很高兴:“真的吗?!那姐姐可答应了?”

她最近喜欢上一个街边卖书画的人,故而对于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事很是乐见。

“还未。”

“为何?是姐姐觉得那陈公子贪图你的容貌不值得托付?”

观南捏紧了手中帕子。

“倒也不是。”

伶夷不解:“那是为何?”

观南却不再说了。

木栏旁,观南反问道:“听说你最近出门常去街边看画?”

伶夷被她道破,心中有些慌,但更多是少女的害羞:“是,我觉得那画好看。”

“人好看,还是画好看?”

伶夷说不出话。

观南叹了口气。

后来陈公子并未当真以正妻之礼迎观南回家,但观南与伶夷都没觉得怎样,毕竟这太过惊世骇俗。

“观南姐姐临走前,将自己的钱财分了我大半,好让我去赎身。谁知这陈家后来不仅觉得观南姐姐辱没家门,还责令她离开七福镇。观南姐姐那时身无长物,只好来寻我。可我已把那钱财给了那人,让他来帮我赎身,匆忙中找不到他人。只得先借了些东西给观南姐姐。之后我因为事情败露被花楼妈妈关了起来,要我供出那人去向,其他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熊一念说完后,奇怪地看着沉思的白术。

“你同伴去赎的人,这些莫非你不知道?”

白术挑了挑眉:“我同伴?”

“是啊,顾木啊。”

听到顾木两字伶夷不由得向白术看去,只见她身量纤细,气质不凡,虽然身着一身彩色华服,却没有夸张艳俗之感,像一只鲜活的蝴蝶。

白术对着她笑了笑:“确实不知,我与他的关系比较复杂。你好,久闻不如一见,伶夷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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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病秧子做夫君
连载中看热闹的土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