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奇怪的李三粗

佟十方心中陡然一滞。

他为她受了重伤,情节老套,但是恩情犹在,她本想哄着他开心几天,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朝着他发了好人牌,让他这伤患再伤心。

处理人际关系令人烦,解决情感关系更遭她厌。

那边小皇帝不解气,“皇叔阿,你怎么能不明白朕的心意?朕这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他咳嗽渐缓,半晌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却落在足见,“真为了我,就该知道强扭的瓜苗长出来的瓜不但不甜,还会因为不情不愿发苦。”

“你怎么这么——”似乎觉得当众说这话不妥,小皇帝上前两步低声道:“——皇叔你在这种大事上怎么总是如此怯懦?怕不甜,又怕不好,你何曾大胆去争抢多你想要的——”

“圣上收声吧,”礼贤王目光微抬,那目光通透,不是看向一国之君的,而是回望皇侄儿的,“我若什么都敢挣抢,你、我、还会有今日这光景吗?”

小皇帝表情彻底冻结在脸上,声音卡在喉间,半晌后僵硬的支起身子。

“皇叔……说的是,那皇叔早些休息,朕回宫了。”

他脚步一转,走前飞快的睖了佟十方和九郎一眼,“无趣之人。”

小皇帝离开后,空气里没了前一刻的箭弩拔张,门前一时冷风卷起。

礼贤王再次迎风剧烈的咳嗽,家仆见他腰上的包扎处再次被血浸透,不由担忧,“王爷,伤口又裂开了,小的这就推您回去。”

“死不了,”他憔悴的抬手,转而深吸一口气向后仰去,全然靠在椅背上,似乎不过说几句话就废了好大的力气,“你别放在心上,”他看着院子,话却是对佟十方说的,“圣上年少,遇到些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总去琢磨那些异想天开的点子,没几个能成的,你全当听了个玩笑吧,别当真,至于其他的……”他侧过脸看着她,“有我在这,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目光力的温柔劲,真能要人命。

“多谢。”

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其实,我原本不是来凑这个热闹的,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圣上今日来还透露过我一个消息,过几日三公和几个主要党羽要离京去一趟安阳,我想趁着他们不在京中,耳目松散,可以带你去一次工部兵器司,去打听那把枪的事。”

佟十方也不拖沓,“大事要紧,全听王爷安排,我一定随你入宫。”

“在想什么呢?”见佟十方盯着礼贤王的背影,九郎抬手挡下她目光,“别看了。”

又只剩了二人,她松懈下来,似笑非笑的捏他的手,“不亏是武学天才,学什么都快,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

“早就会了,”九郎收了其他心思,将她揽在怀里拥入屋内,“只是现在才敢光明正大地吃。”

后夜夜深无话。

却说第二日直至午后佟十方才敢去看望礼贤王。

一夜过去,他脸色更显惨白,整个人卧榻不能落地。

见她独自前来,神情不再是以前那么欢喜,转而有些复杂,更甚是别过头去。

佟十方倒是坦荡,左右她是想明白了。

他爱他的,她爱她的,是两码事。

谁也没欠谁。

她神情自若的上前与礼贤王交谈,二人不说别话,讲的都是入宫后的一些小节,虽说三公不在朝,但毕竟携她入宫也不是儿戏,二人串着话,只希望入宫当日滴水不漏,能够顺利进入工部兵器司。

这大事说完,一时就无话了,佟十方不逗留,起身就要离开,礼贤王却又开了口。

说的正是她不太想正面回应的。

“你为什么选他?因为他样貌英俊,还是武艺非凡?”

“都是,”她坦言,“但也都不是,他身上有万般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但你们能看到的,都不是我最终选他的理由。”

礼贤王靠坐在床头一时沉默下去,片刻又道:“那我呢?”

“王爷太好了,你的出身,你的地位,你的权势,你拿自己和他比甚至有点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是因为我想要你。”

她心头咯噔一下。

这么直白吗?

他目光低垂,缓缓升起,攀入她眼中,“我真的想要。”那眼底的火有些热烈,但又绝非热情,“也许是本能,我遇你,如内窥本心。”

本能,一种人类天生的驱力,大多数时候都涉及性和攻击,而本能永远不灭。

她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败者的胜负欲令他有些放不下,这不是好事,因性和爱产生的犯罪案件,她看的还少吗?

离远点吧,等入了宫过了这一茬,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她借口离开,直奔声音而去,巨大的轰响是从她屋中传来的。

她还未到门前,就睹见大门敞开,里面两个人影正在角力。

屋中一片狼藉,正中的桌子已经折了两条腿,斜在地上。

九郎单手掐着李三粗的下巴,将他按在了倾斜的桌面上。

他似乎真的动怒了,真气灌入了五指,掌力之大,可见指骨棱角,青筋暴起,掐的李三粗下巴几乎变形。

李三粗大口喘着粗气,脸色青红,印堂黑亮,一对眼睛死死回瞪似乎要把对方吃了。

“我TM……我TM日你祖宗。”

九郎冷着脸,“我不知道我的祖宗在哪儿,你得自己去找。”

李三粗无力的双臂猛然举起来,掐住他的手,想将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挪开,却奈何动不了九郎分毫。

“你凭什么!这龟孙子凭什么!”他脚后跟吃力,身子一挺想站起来,却见九郎五指指骨一立,再次将他压回桌面,他暴怒大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三粗!你发什么疯!”

听见一声吼,李三粗猛然扭头看向门外的佟十方。这一次他不再似从前一般向她告状,反牙呲欲裂,楞瞪着双眼质问她,“大哥,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说要是他这次回来一无所获,你就杀了他,你倒是杀呀!!”

佟十方一时觉得难以理解,“就为了这句话,你就发飙吗?”

“怎么不值得发飙!你告诉我怎么不值得发飙!你的承诺呢!”他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我都告诉你了,他是骗子,他就是个大骗子,你怎么还能相信他!我是为你好!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我的劝!那良豆芽菜不是好东西,这金苍蝇王爷也不是好东西,他九郎更加不是好东西!你救他做什么!”

“李三粗!”九郎怒叱,“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就凭你装成书生骗我们!你TM不是骗子是什么!”

“那是旧话!我已经——”

李三粗不听,把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少来和我说什么改邪归正,你和你那好兄弟成意总该是一伙儿的吧!”

“什么一伙儿??你什么意思?”九郎掌上力度不由松了松,“成意怎么了?”

“你兄弟叛变了!”李三粗将牙龈间的血往侧边地上一吐,趁着九郎松懈,一把推开他,手指着他,“你那好兄弟先用毒血迷晕我,然后把孙柳出卖给了戮王。”

九郎转而一怒,“你胡说!”

“老子什么个性!有这个闲心去编排他?这事不真老子晴空万里被天雷劈死!”见九郎的确一脸震惊,不像是装的,李三粗这才泄了半口气,“你那兄弟,你敢说你了解他吗?”

被李三粗这一问,九郎不由愕然,扪心自问他真的了解成意吗?

不然。

他自己常年在江湖上游走,而自他将成意带回天山后,成意一直久居天山,两人看似成友多年,实打实相处的时间可能不过一年耳耳。

他的目光逐渐收紧,“这件事,我会亲自向他问清楚。”

“你可拉倒吧你!”李三粗冲上前,不顾佟十方的阻拦,一把揪住九郎的衣襟,“你TM的,不就是最会这一招吗?装!继续装!前头装什么憨书生把我们骗的团团转,现在又在这和你兄弟唱双簧装无辜!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这副狐狸皮扒下来吃了!”

得知此变故,九郎的心情本就直转急下,听他一顿怼耳暴吼后,也没了耐性,出手反揪住他的衣领子,“李兄你呢?为何不先解释一下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他用力一拽撕开李三粗的衣领,只见李三粗颈上套着一个金属项圈,它有一指余粗细,通体乌黑。

“这是什么——”佟十方话未能问完,李三粗已经奋力挣扎,将衣领从九郎手中夺下。

他再没了前一刻的怒焰,反目露慌张,身子向后急退,一下撞到了桌子,猛然栽坐在地上,形容有些狼狈。

但他又一反平日的笨重,双腿一蹬立刻弹射而起,双手一把捂着衣领,震耳欲聋的大吼一声,“老子就喜欢戴个项圈,干你鸟事!”

看上去他有些不对劲。

“你给我看看。”佟十方上前再次拽开他衣领,他却躲了过去,“三粗?”

李三粗好似梦醒一样,慌张退了两步就往门外走,“没事啊……大哥……我、我我有些热,我出去溜达一阵。”

“等等,”见他要跑,佟十方立刻拔腿跟在他身后,“你躲什么?你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干嘛藏着掖着?”

“没啥,就是一……牛环啥的,”他又碎碎咒骂,“狗书生,该死的狗书生……”

“什么牛环那么宝贝,你先站住,给我看看。”见他仍快步向前走,她探出手一把揪住他后衣,哪知他猛然转身打落她的手,佟十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蹄子击中,痛的嘶了一声,捂住胳膊蹲在地上,“你发什么疯?”

“我。”李三粗一吓,知道这一下猛劲是把她打疼了,急忙凑上前拽她胳膊,“受伤了没?给我瞧瞧。”

趁着他双手从颈上放开,佟十方迅速出手,一把便死死握住他颈上的项圈。

这东西被他的体温熨的有些烫,但手感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铁环,比想象的轻,似乎并不是实心的,表面也并不光滑,还有许多焊死的接口。

这绝不是什么牛环。

李三粗防不胜防,为躲避她,身子向后一坐,挣扎中扭动着身子,想要抠开她的手,“大哥!”他面色慌张惊恐,又露出祈求的神情,“放手!你快放手!”

“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佟十方忍无可忍,起身拔出青雁弯刀,对准他的脖子,“你不说,我就砍开自己看明白。”

“我、我、我淦!”李三粗猝然跳起,一对牛眼瞪的好似圆铃,眼角青筋暴起,他露出凶相,整张脸只剩下“目眦欲裂”四个大字,“这是老子的私事!你TM能不能别过问了!”

“你说什么?”

“老子说,”他将青雁弯刀一拳击开,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搐,澄黄尖利的牙齿在开开合合的嘴唇下露出来,眼珠瞪的白多黑少,“老子的私事你TM少过问!滚开!”

“李、三、粗。”她终于拉下脸来,五指紧了紧刀柄,但到底没挥出去。

他见状用力往脚边啐了一口,“妈的,女人就是多管闲事!”话罢大步流星向王府门外走去。

妈的?他说妈的?

他居然对她爆粗口?

她一个健步飞步出去,就要杀到他面前,下一瞬身子却被人拦腰一揽,像撞在一面墙上似的停了下来。

九郎将她锢在怀里,手指快速灵巧的从她手上旋下青雁弯刀,“别追了,你们两个,一个枪炮一个火药,都熄火避一避吧,随他去。”

“他脑子今天搭错了弦,和我那狗弟弟一个德行。”佟十方银牙要的咔咔响,对着李三粗离开的院门暗骂,半晌才冷静下来,“算了,管他脖子上的是什么?就当是什么奇葩设定好了,顶多是个监听器。”

“监听器是什么?”

“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北地的冬夜冷的特别彻骨,酒馆的门窗早早就垂挂起厚重的染花棉帘,将寒气阻挡在门外。

偏有那不长眼的,自己临窗坐,还偏把棉帘撩挂起来,迎着冷风吹。

冷风一阵阵往里灌,不长眼的倒是没事,后面的酒客却一个个哆哆嗦嗦,叫苦不迭。

小二去劝,被那不长眼的骂了回来,末了,只得掌柜的仗着豹子胆出马,上前好言相劝,“这位贵客,这都几时的天了,您瞧我这,哈啊啊……您瞧,这冷烟在嘴口凝的重,冷着呢,您行行好把棉帘放下来成不成?”

李三粗盯着窗外头也不回,“滚。”

“您看您这……”掌柜搓了搓尴尬的小手,“这是我的店我滚哪儿去呢?再说了,我好言相劝,您骂谁呢?”

“骂你,滚。”

掌柜两只手终于垂下去,放置在肚皮上铆足了劲,随即一巴掌狠狠忽在他后脑勺上,“不发威你当老子病猫呢?在我这一个子儿不掏就想占个席面?喊谁滚呢!啊?你起来给我滚!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乡巴佬!这可是京城!”

李三粗缓缓扶膝起身,他比那掌柜的高出两个脑袋,双方对视之下,他就轻而易举的露出一种居高临下蔑视人的神情。

掌柜把猪肚子一挺,“怎么着?你还想动粗不成——”他话音未落,一股劲已经牵着他脑袋将他甩到墙上。

“猜的不错,”李三粗两条眉毛倒立,收回扬飞的巴掌,“老子就是要动粗。”

掌柜的歪着脖子哀嚎连天,“抄家伙!”

食客们一哄而散,后厨冲出几个伙计,夹枪带棍还有拎着菜刀的,就那么一哄而上,还不等双方开打,就见着一个人影从那扇冷窗横飞进来,一脚将李三粗踹趴在地上。

佟十方迎着面前的刀刃拱手一笑,“不好意思诸位,舍弟今日脑子出了些问题,在下这就领他回家好好教训一顿。”话罢摊开手,里面是几片金叶子。

两个人前后脚出了酒馆,迎着冷风往回走,平日里李三粗总老老实实跟在她屁股后头,这回却赶在她前面,似乎想甩开她,但又不加快脚步。

“诶。”

他不吱声。

她继续,“你看哈,女人有大姨妈日,这男人也有叛逆期,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现在咱们情况复杂,要查的事和要找的人太多,不能有闪失,你就别在外头惹事了。”

他仍不说话。

“你要是想发发脾气牢骚,可以私下找我,我忍。”

他背脊微微一动,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我就是想吹吹冷风。”

“外头的冷风比屋里大,你不到外面吹风,霸占人家的窗户干什么?还打掌柜的,这事你本来就做得不对。”

她已经尽量温柔的讲道理了,却仍像是触到李三粗的某处神经,他猛然驻步,“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谁说的?”

“你让我感觉就是这样。”

二更![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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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奇怪的李三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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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刀(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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