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张月亮明明只想要平淡的生活，唯一的梦想是一夜暴富，如果一夜做不到，一年也行。
她仿佛回到了在老家的那个夜晚，和老魏在鬼魂的追捕下东奔西窜惊恐万分，和那天不同的是，此刻他俩被一前一后堵在了巷子里，连跑都没地方跑。
与他们一起被堵的还有相对平静的孔熙然，她染绿的头发在昏暗的夜晚依旧显眼，她盯着眼前那个比楚墨更加凉飕飕冷冰冰的鬼，环顾四周：“楚墨是不是也在？”
张月亮真是欲哭无泪，局面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
接到求助短信的张月亮六神无主，心说孔熙然我也不知道你人在哪里怎么报警，看信息八成是手机盲打出来的，她无奈，喊老魏放下鸡翅快顺着味道去找孔熙然。
老魏和张月亮不熟的时候张月亮说点什么都唯恐自己被骗被坑，混熟了才暴露懒得动脑的本性，张月亮找他帮忙也从不讨价还价，指哪儿打哪儿，跟没自己主观意志似的。
现在听了张月亮的话，他把鸡翅直接含进嘴里咯嘣嚼碎了站起身，拽着张月亮的手往外跑。
即便都是人形大家此刻腿的条数相等，张月亮依旧没老魏跑得快，老魏看张月亮被他扯得跟个风筝一样在后面缀着，索性把人夹起来扛着跑。
张月亮不自觉发出的尖叫都被老魏大跨步一颠咽回肚子，脑袋冲下跟着老魏奔跑起伏。
时间没有太久，孔熙然依靠步行并未走远，老魏顺着气味很快就接近了孔熙然位置，可就在快要追上时，他忽然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异常。
上次老魏判断孔熙然见了鬼，对方还是个超强大鬼，是因为老魏从没闻到过那么浓烈的死亡的味道，宛如一群鬼开员工大会那样显眼，可今天，他似乎又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鬼的存在。
虽然味道淡，可老魏有种直觉，要说之前见的是一群嘎嘎乱叫的海鸥，这回藏在夜色中的可就是深海里的庞大海怪，若是当成风平浪静的天气出海捕鱼，肯定要连船带人一起被吞噬嚼个干净。
老魏跟小蓝没那么熟，紧急刹车停步想开溜，张月亮感觉自己几乎脱离地心引力要飞起，又是嗷一声被拽回去砸在老魏坚硬的肩胛骨上，没看清四周只能问老魏发生了什么。
“孔熙然那边有鬼，不是原来那只。”
老魏顺着气味逐渐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带，孔熙然就站在前方更幽深的死胡同里，老魏调转方向要抛下小蓝走，谁知转头的功夫，就看侧面墙头不知何时跳上来一个少年人，正盯紧了他打量。
老魏抽抽鼻子辨认：“兔子？”
那少年个头不高，长了张幼嫩的娃娃脸，五官精致小巧，睫毛浓密纤长，听老魏的话歪歪头，咚一声跳下墙来。
人长得不大，动静倒不小，那少年身上还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袖子挽到胳膊肘，满脸严肃看向老魏：“你就是最近没申报就大批进城的狼妖？肩上是你挟持的人质？”
“我不是？”张月亮倒挂在老魏背上感觉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快被甩出来了，有气无力地为老魏辩解。
老魏肯定不能麻袋似的扛着张月亮干仗，把人放下去想护在后面，谁成想张月亮头昏脑涨直接往他身上倒，老魏只好先把人扶住别磕了，还不忘去瞪前面那头兔精。
“很横啊小子。”那少年看得出张月亮不像是被挟持，但还是对老魏这种不合作妖怪感到不满。
老魏让张月亮在地上坐稳，整个人匍匐在地肩颈下塌，嘴部突出拉长呲出变锐利的犬齿，四肢也变回狼爪，整个形态介于狼与人之间，与少年相互提防着谁都不肯出第一击。
张月亮忍着晕车一般的恶心劲，甩甩脑袋深吸气打量着现状，老魏与少年之间似乎达成微妙的平衡，正相互观察。
而下一秒，两者同时忽然提速，张月亮看老魏猛扑过去，而少年向后弹跳避开攻击，停滞在空中轻松扭转身体运动方向，甫一落地迅速起跳去踹老魏。
张月亮原本看那少年长相甚至有些甜美可爱，但现在袭击老魏才发现，他校服裤下勾勒出两条腿肌肉夸张，此时绷紧了身体作战腰腹臂膀肌肉比老魏还要健壮几分。
老魏并不觉得能一击得手早做好了防备，不退反倒迎头而上，两人装在一处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所以说狼什么的真烦。”那肌肉身子正太脸的少年抱怨着落地，掏出手机看起来是要找帮手。
而老魏并不阻拦，警觉竖着耳朵余光向斜后方飘去。
张月亮不解，她的视角范围没有老魏广，跟着向后转头就看到在他们不远处，孔熙然正跟一个飘在半空的黑衣男子剑拔弩张地谈话，更远处，地上躺了几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
“熙然？”张月亮摸不清头脑，怀疑孔熙然对面的那个不明生物便是她听说过的楚墨，接着就听到孔熙然质问楚墨在何处。
但此刻不是琢磨这种事的时候，张月亮当机立顿，想也不想向前一步把老魏护在后面张开双臂：“我不是人质，那个，对不住他太冲动了，我们不知道进城还要申报，现在能不能补办？”
“你和他们什么关系？”少年有几分惊奇这个人类的勇气，“你是纯种的人类吧。”
“我……”张月亮看看老魏，想起老魏曾说过人类与妖怪婚姻合法化的法案提出，脑子不知道怎么一热张口就来，“我们是情侣。”
“情侣？”少年仔细打量了两人，“你不和你的种群集体活动？”
“我种群有进城的？”老魏反倒想打探消息。
“呵，审你的时候有的是机会聊。”那少年并不上套，看起来是想和老魏大战八百回合不把他脑袋踹进地里不罢休。
老魏质疑同时，那边楚墨也无可奈何在孔熙然的追问下现出身形，满脸无奈：“你怎么染了个绿毛？”
孔熙然是没有预料这个人隔了这么久见面第一句话是要问她的头发，几次深呼吸试图压下怒火最终失败，恶狠狠怼回去：“要你管。”
方才她出了饭店便接了楚墨生前同事的电话，说想私底下聊聊，她心说市区范围还能出什么事，大咧咧走过去谁知对方真就集结了一伙人要套麻袋揍她给个教训。
“你们想干吗？我有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孔熙然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口袋盲打信息要张月亮报警，嘴上不停，想能拖一阵是一阵。
“什么楚墨，不认识，哥几个今儿是要给你上一课，不干你的事少管。”
孔熙然心底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楚墨捣鬼要吓唬她，边向后退去边虚张声势：“楚墨的死果然和你们有关，等着进局子跟警察同志解释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调查吧！”
“别跟她废话！”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有着重下巴，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夹克。
孔熙然手心冰凉，想要打过对方实在没可能，她甚至开始仔细辨认这几人特征，打算自己被打完了报警时提供线索。
“大哥，我们又没见过，我一个小姑娘，何必呢……”孔熙然边说边向后退，打算他们一动手她就立即向外冲，谁知道还没说两句，几个中年男子便接发出惨叫连倒下，快到她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面无表情从虚空中浮现出来，看都不看那几个没了生息的人，对孔熙然说，走。
不得不说这个应该是鬼的男子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带给孔熙然的恐惧远不如之前那几个不知被谁集结来的地痞流氓。
“他们没死吧？”孔熙然并不想靠近那几个刚才恐吓自己的人。
“没。”
那鬼看起来并不喜欢说话，还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孔熙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走，却忽然回忆起往事。
那时她和楚墨还只是普通网友的关系，某次刷本时挂着语音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她吐槽楚墨道你怎么这么吵可真是啰嗦。
楚墨那时怎么答的？他说——
“别提了，和我有个同事和我一起干活，他能力强又敬业甚至连都长得俊，可就是不爱说话，天天单字往外蹦跟个闷葫芦似的，要不是听过他述职报告我还以为他语言中枢有问题，我这真是被憋得没辙了。”
这就说得通了，楚墨都死了好几年了他的同事当然也该是鬼，他同事还是个不爱讲话的家伙，刚刚好萍水相逢来救他的鬼就不爱说话。孔熙然脚步迟疑，听到不远处有奔跑声传来也无心在意，她皱眉思索，知道过着村没这店，最终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不怕死般发出疑问。
楚墨是不是也在？
楚墨真是无可奈何，孔熙然这姑奶奶咋就不知道放弃这俩字咋写呢，先是打听灵异事件，这好说，他专长就是网络信息收集与篡改，让她一无所获是小菜一碟，可她竟此路不通后去找活人，这就属于他鞭长莫及的领域了。
他能怎么办，求爷爷告奶奶让最强那个帮他救人，救下了人自己还得挨一顿削。
楚墨出现那刻就察觉孔熙然表情看起来要生吃人了，他忍不住一抖，鸵鸟心态一样先去谢过同事帮忙：“于渊，今天麻烦你了。”
那黑衣酷哥看问题解决也不想看同事热闹，头都不点，直接就地消失。
随即楚墨又去同那少年攀谈：“不好意思阿白，我找于渊是私事，实在对不住惊动了你。”
被唤作阿白兔子精并不应下道歉，看跃跃欲试的老魏语气很差：“你们部门怎么还和人打交道？”
楚墨有些尴尬：“意外认识的，和任务没关系。”
“这头狼你也认识？”
“……算认识吧。”楚墨想想老魏和张月亮和孔熙然的关系，给老魏做了担保。
阿白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又去瞟没放松警惕随时要遵循天性扑上来的老魏，哼了一声：“我看他算不安定因素。”
“他没有。”张月亮急急争辩，“他……遵纪守法，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袭击工作人员。”阿白才不松口。
“什么工作人员？”张月亮想，老魏不就扑了扑阿白，这还是什么活动的工作人员？
“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阿白这下不搭理张月亮了，转头问楚墨了解情况。
“我查过，他是年前来的省城，一直和这个女生住在一起，没有违法犯罪。”
阿白仔细看被张月亮扯住不许呲牙的老魏，又望着充满不好意思笑容的楚墨，最终点点头：“你们欠我一回。”
楚墨笑说肯定的没问题真是太抱歉了，阿白嘴上说放老魏一马并走人后，楚墨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说这口气松得是有点太早了。
“给个解释吧，楚大忙人。”孔熙然双臂抱在胸前质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