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一男出来用餐，女孩子付钱，俩姑娘小麻雀样交头接耳嬉笑打闹，男的却眼里只有食物胃口还跟饿了三个世纪一样离谱，不可避免的，张月亮三人引起了店里服务生的好奇心。
但张月亮一无所知，在老魏的饭量衬托下任何人都是小鸟胃，张月亮和孔熙然很快吃饱凑在一起看孔熙然最近的关于老魏的视频剪辑成品。
“你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改。”孔熙然虽然日常摸鱼逃课，但意外爱岗敬业。
“我觉得都挺好。”张月亮望着被调成怀旧昏黄色调搭配了古风歌曲字体古色古香，老魏在桃花树下的影像，“这个……真好看。”
“你在夸我技术还是出镜者？”孔熙然觉得张月亮毫无必要消音，老魏分明两耳不闻身边事身心投入盘中餐，肯定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张月亮并不搭话，只是冲孔熙然一笑，孔熙然就明白她在指谁了，也没办法指责朋友恋爱脑，只能先谈正事：“我发你一份打水印的，你根据看看怎么合适根据热度反响放出去。”
“你不放？”张月亮自认在这方面她着实比不过孔熙然。
孔熙然尴尬勉强笑笑：“你来吧。”
“怎么？”张月亮不解。
“……还不是那事搞得。”孔熙然无奈，“我已经很久没登录账号了，现在听到评论提示音看到那个加一的红点还是紧张。”
张月亮得到了解释，但依旧没弄明白：“为什么？”
求知欲旺盛，也是出于关心的张月亮正追问着自己，而孔熙然并无法解释太多。
最初她对张月亮有关注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她做自己想做的要做的，身披铠甲把别人的目光统统抵御在外无法伤她分毫。
可孔熙然做不到。一千个评论中有零星几个带恶意的发言就能毁掉她一周的好心情，明明知道那些诅咒和低俗玩笑隔着网线隔着空间和时间，她依旧会立即发作，快速得像过敏反应，伴随着窒息、心跳加速和内脏的重重挤压感。
道理她哪能不懂，可惜全无用处。
“说起来，楚墨的事情我可能有进展了。”孔熙然岔开话题，同张月亮交代，
“然后？”
“没什么然后。”
张月亮才不信：“真没什么然后？”
孔熙然面上有几分不自然，看起来甚至是心虚，明显后悔方才为了转移话题而提起楚墨的事情：“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不好吗？”张月亮看孔熙然的模样，心说难不成你真追到了阴曹地府去，有这精神怎么不去学习呢。
“……找鬼没结果，我去找活人了。”
“活人？”张月亮大吃一惊，“你不会去找楚墨亲人朋友了吧？”
“没有。”孔熙然目光躲闪，“我去找他同事了。”
“他掉下山时一起爬山的同事？”
“是。”
张月亮并没觉得孔熙然哪里道德该谴责，她只是有些担忧：“他们怎么说？”
“他们不肯跟我说话。”孔熙然并不气馁，“这才说明有问题。是，这是个悲剧，可这有什么不能说？他们躲躲闪闪逃避话题，非要问我是谁为什么追查这些问题，这不就是竖牌子写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说的有道理。”张月亮不否定孔熙然的逻辑，“但你没办法强迫他们说实话，万一惹急了他们怎么办？”
“这不是就靠你了。”孔熙然晃晃手机，“我喊你救我。”
“别胡闹。”张月亮异常务实，“不如让老魏陪你？他应该很能打。”
“你才别闹。”孔熙然断然拒绝，把婆婆妈妈的张月亮摁回座椅里，“你继续陪他吃吧，我先回家了。”
两人相互推辞，谁都没注意老魏在成摞的空碟子间隙抬起了头，嘴也停止了咀嚼动作，眯着眼睛望向餐馆入口处。几个更为年轻的人类正在入口处打闹着向里走，似乎是什么庆祝活动，被推搡的男孩正对同伴笑着求饶。
老魏看了眼还在和孔熙然慢悠悠告别的张月亮，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弟弟张志鹏正与她狭路相逢。
张志鹏跟随服务生找寻着空座，猛然望见正笑着同闺蜜说话的张月亮，张月亮并未注意到他，反而是她旁边坐了个魁梧健壮的男人，正一瞬不瞬恶狠狠瞪他。
张志鹏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便是慌张低下头，指着同张月亮相反的方向，向同伴提议坐到那边去。
算他识相。老魏想，他不愿看张月亮又不高兴。
孔熙然终于离开，同张月亮分别，老魏恢复了进食速度，看着什么都不知道张月亮默默想，要真离了他，张月亮可怎么办。
老魏思维简单，张志鹏那边却百感交集。
他是知道他这个十几岁才到家里的便宜姐姐大学没有生活费的，他没多想——拜托，挣钱能有多难？他就是没机会，要是让他半工半读，他肯定也能养活自己。
跟张月亮借车费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虽然没说出口，但也信誓旦旦说等自己挣了钱还要还张月亮利息，还幻想过等他发财他在父母面前怎么扬眉吐气，能掷地有声说一句，“早说了读书没用”。
可事实上，当父母通过他小女友找到在打短工的他时，张志鹏感到如释重负，他表面无理取闹一番表达不是我不想自力更生而是你们逼我回去读书，实则马不停蹄辞职打包行李回到拥有干净马桶不公用洗衣机和足够大的热水器的家里。
此刻见了张月亮，他的自尊自信如被肥皂泡啪一声撞碎在地上。
他并不讨厌张月亮，也没多喜欢。他同父同母的姐姐又土又呆，可以帮他写作业又无法对他形成任何威胁，以往他从不放在心上，甚至能居高临下去同情怜悯没见过市面的张月亮。
今天的张月亮很漂亮，一点都不土气，是个青春靓丽的活泼女大学生，旁边充满过剩保护欲的大约是她男朋友。
这还是张志鹏第一次见他姐姐露出开怀笑容，这令他意识到，原来张月亮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像自己和朋友一样，她拥有自己的圈子和喜怒哀乐。
原本庆祝他回来的小聚会忽然失去了味道。张志鹏出来玩乐的钱还是跟母亲讨要的，而张月亮——张月亮也不一定掏钱，一定是那个男人请客，甚至她的生活费说不定都是那个长相凶悍的男人出的。张志鹏勉强说服自己。
张月亮的确心情不错，她不知弟弟在自己不远处靠贬低自己安慰自己破碎的自我价值，她正看老魏被芥末呛到表情扭曲作一团流着生理性的眼泪乐不可支。
“你们人类……嘶嘶，你们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不好吃吗？”张月亮故作惊奇，“你再尝尝试试。”
“不。”老魏满脸写着拒绝往后躲。
“真的可好吃了。”
“骗鬼去吧！”老魏抵死不从牢牢闭着嘴巴。
张月亮并未强求，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划开屏幕，就看到是方才分别不久的孔熙然给她发了一条不知所云的信息。
【久病，报jing#！】
“久病？救兵？”张月亮猜测着意思，“报警？！”
张月亮觉得不妙，刚刚孔熙然还同她说她惹了楚墨生前同事不快，如今发这半截以为不明的信息，实在让人没办法不当回事。
“老魏，我们快去找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