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忽然一脸严肃地跃了上来,“主子,有要事相报!”
鸢飞识趣地摆摆手告别,飞身而下,抱着棠落的画卷、画笔等一应物什,隔断了秦远征的目光,跟在棠落身后回了舱房。
嫆昭明这边还在为吴公公带来的消息惊讶,“你说船上有刺客?他们是怎么发现朕的行踪的?”
吴公公摇了摇头,“我从刺客嘴里打探到,他们的目标不是主子,而是四殿下。”
“景行?”嫆昭明疑惑,景行这孩子怎么会让刺客盯上,他虽然日常嫌弃自家孩子愚钝,但好歹也是自家孩子,外人若敢造次,只有一个下场。
“查!胆敢行刺皇子,不得好死!”他的脸沉了下来,冷漠至极。
这晚,被嫆昭明嫌弃愚钝的嫆景行仍然坐在书斋里苦读,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忽然坐到他对面,两人穿着泛白的衣裳,踌躇着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怎么了?”嫆景行有些不耐烦。
两人一脸憨厚模样,“我们兄弟二人上京赶考,手上盘缠不够,就想着抄书换些吃用的银钱,看公子也是爱书之人,我们抄了一些孤本,想问问公子需不需要?”
船上的书斋里放着不少外面买不到的孤本、**,因此也有不少学子会把这些书抄下来留待日后翻阅,抄书卖钱的也有一些。
嫆景行翻看了一下两人抄的孤本,见字迹工整秀丽,觉得两人勤勉好学,历来寒门难出贵子,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你们也不用去找别人卖了,手上有多少,本公子都要了。”
两人一喜,“多谢公子,公子真是慷慨。我们舱房内还有十本,公子不如随我们去取?”
“行,走吧!”
嫆景行跟着兄弟二人往楼下走去,船舱共有十层,最底层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二层就是进京赶考的寒门学子所住,嫆景行随两人来到二层,船舱里有些阴寒,道边的烛火晃晃悠悠,越发暗沉。
嫆景行忽然停了下来,想起父皇的叮嘱,说:“我就在这等你们,你们去拿吧。”
“是。”
两人嘴上应是,突然间,其中一人跳起发难,回身将手里捧着的书朝嫆景行砸去,厚重的书籍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武器,嫆景行被砸了个措手不及,额头渗出鲜血。
另一人从袖中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扑嫆景行,大喊:
“反贼之子,纳命来!”
此时,在最底层的鸢飞正收拾了床铺准备睡觉,耳朵一动听到了刀兵相接之声从楼上传来,她迅速从床下翻出弓箭,确认了一下软剑和匕首都在自己身上。
她回身叮嘱棠落,“船上有贼人,我去看看,你去通知杏子她们,你们三个把自己藏起来,刺客应该不会来找下人的麻烦。
你身上的匕首我新淬了毒,如果遇到贼人,不要怕,往前捅就行!”
棠落害怕极了,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姐姐小心。”
鸢飞如同暗夜中的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二楼,她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拖着一个破麻袋朝外走,麻袋不停挣扎着,里面分明就是困了个人!
鸢飞二话不说,搭箭便射,一箭直穿敌人的肩膀,敌人吃痛,口中立马发出尖锐的啸声,船舱瞬间骚动了起来,无数个蒙面刺客忽然自夜间出现,朝此处袭来。
鸢飞没有管身后出现的刺客,瞬间又是一箭,这次另一位书生有了警惕,转身去躲箭矢,鸢飞瞅准时机,脚步飞速向前,拔出腰间软剑。
一剑破空,麻袋应声而裂,麻袋中的嫆景行瞪大了眼睛,看见了自绝望的黑暗中将他救出来的鸢飞,她一身黑色束腰劲装,全副武装如同天魔降临一般,出现在此。
一点讶异从鸢飞眼中闪过,她又是一剑直朝嫆景行而去,这一剑刺破天光。
那一刻,无数纷繁复杂的思绪从嫆景行脑中闪过,一瞬间他忍不住怀疑鸢飞和那些刺客是不是一伙的,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鸢飞到底是神是魔?
紧跟着,麻绳应声而断,鸢飞奔至他身前,一把扯下他口中的破布,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嘴上忍不住骂:“犯什么傻?!赶紧跑!”
嫆景行被她拽着一路狂奔逃命,直到鸢飞拽着他的左手手臂被敌人划破,一点血丝飞溅进他的眼睛,他才恍恍然清醒。
他一脚踢开了一个从背后袭来的敌人,鸢飞一剑斩断敌人持剑的右手,一脚把剑从地上踢了起来,嫆景行自半空接住她送来的这一剑,回身一刺,击退一个敌人。
两人背抵着背,一路杀光了所有刺客,才从敌人的包围圈里杀了出来,奔至空阔的甲板上,此时甲板上也尽是兵戈之声。
正和刺客打斗的嫆昭明一眼就看到了拽着嫆景行的鸢飞,他眼中厉色闪过,一个闪身拧断了刺客的脖子,然后纵身一跃,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语带焦急,“受伤了吗?”
鸢飞摇头,“没事。”
嫆景行着急,“父亲,我没事,鸢飞手臂被划破了。”
嫆昭明还想细看,鸢飞一剑斩落敌人射过来的箭矢,“一点小伤,杀了刺客再说!”
三人聚成一个包围圈,且战且退,和吴公公、秦远征、姚韫三人会和。
嫆昭明此次是微服私访,他自诩武艺高强,身边又有吴公公这样的绝世高手,秦远征和嫆景行武艺也不差,完全能够自保,一行五人中唯一没武功的就是姚韫。
离宫之前,四人还笑谈,万一遇到刺客,让姚韫装死就好,万万没想到,这一路风平浪静,竟然在回京的前一天晚上,遇到了刺客,而且这些刺客一个个身手都如此之好。
饶是加上了鸢飞,武艺高强的有五人,但奈何刺客人多势众,船上又有不少手无缚鸡之力的宾客,宾客们见到刺客都慌了神,失去了理智,四散奔逃,场面着实混乱。
五人自保不是问题,但他们还得分身去保护四散而逃的宾客,一时之间应对得也颇为局促。
“船上的护卫呢?”嫆景行忍不住问。
“老奴去查看了,护卫都被迷药迷晕一剑割喉而死了。”吴公公一掌震碎一个刺客的心脉,抽空回答嫆景行的疑问。
嫆昭明不能暴露身份,姚韫就承担了集合宾客的任务,他大声喊着:“来甲板北边,往我这来,这里有武者,要活命的往这边来,一个个排队过来,让老人、小孩、女人们先进来。”
姚韫在五人的保护圈最中心,这个保护圈伴随着民众的增多,逐渐扩大,保护圈背靠栏杆,另外三面,吴公公独档一面,嫆昭明带着武艺稍弱的嫆景行,鸢飞和秦远征并肩杀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略会武功的宾客也拿起来刀剑对准来敌人。
秦远征担忧棠落的安全,“棠落呢?”
“我让她藏起来了,刺客应该不会在意小人物的下落。”
“也是。”秦远征放下心来。
伴随着他们一剑剑收割敌人的性命,敌人人数渐少,攻势也缓了下来,鸢飞总算有闲情关心起别的问题,她问秦远征:
“刺客抓了景行,说他是反贼的儿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真是反贼?”
秦远征一愣,什么反贼?他们要是反贼,那这天下谁是正统。
鸢飞还没听到秦远征的回答,先听到了一声大吼:“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很明显是首领的赤衣刺客,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率领着身后的蒙眼刺客,押送着底层船舱的下人和二层的学子们缓缓走了过来。
赤衣刺客冷笑,“放下武器!谁敢动手,我就杀了这些人!”
鸢飞和秦远征同时一惊,在蒙眼刺客身前被捆绑着双手的人群中来回寻找,两人同时发问:“没有棠落?”“没有棠落?”
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答案,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鸢飞放下心来,那些衣着朴素的下人里既没有棠落也没有李桃姐妹。
趁着刺客首领没有注意到自己,鸢飞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秦远征上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藏在了身后,方才被他们保护的宾客们也默契地将鸢飞藏在了保护圈里。
刺客将书生们一脚踹到身前,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秦远征他们不得不放下武器,齐刷刷的“铛啷”声回荡在夜色中。
赤衣刺客冷笑,“算你们识相!”
他扫视在场所有人,语气玩味:“听说狗皇帝的四儿子也在这艘大船上,这龙子凤孙也没生出八个脑袋十只手,长得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嘛,我怎么认不出来呢?”
“狗儿子还是你老老实实自己出来得好,要是被我拎出来,你天潢贵胄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所有人惊疑地打量彼此,皇帝的儿子真跟他们在同一艘船上?
眼看宾客之中并无动静,赤衣刺客也并不着急,他把剑尖抵在一位书生脸上,剑尖划过,鲜血横流,他残忍地笑道:
“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出来,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三声一个人,你若是一直不出来,我就只好一剑一剑割断这十几位书生和那些不值钱的下人们的喉咙。”
“哈哈哈哈,到时候传出去,狗皇帝的儿子贪生怕死,为了自己活命完全不顾及这些普通人的性命,也不知你那个虚伪的父皇会如何惩治你!”
“3……2……”
他一声声落下,被剑尖指着的书生大气都不敢出,额头冷汗直流,所有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害怕看到血腥的场面。
没有人觉得皇帝的儿子会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他们这些普通人,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只要皇帝儿子活下来了,他们也算死得其所,称得上忠义之辈!
赤衣刺客没有数到1,就有一道温润的男声响了起来,
“住手!你要找的只是我,不要连累无辜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道从人群中走出的身影,江风鼓起他的青杉,明明是瘦弱的身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伟大。
嫆景行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抬起的半只脚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