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冒公主

鸢飞没有睁眼,也没有其它动作,只是任由身前的人摆弄自己的腿,不一会儿,大腿后方屁股下面传来一阵轻软的触觉,触觉连续不断,不停挑战着鸢飞的神经。

疼痛容易忍,但是痒真的好难忍啊,鸢飞闭眼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动弹,但她实在忍不住,身体轻轻动了一下,身前的人察觉到了,停下了绘图的笔,试探问:

“姐姐?你醒了吗?”

棠落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鸢飞没动静,这才又重新提笔在鸢飞腿后画胎记。

在船上再见到皇帝,实在是让她心惊胆战,更惊险的是皇帝竟然再度注意到了姐姐,如果不快点让姐姐“认亲”成为公主,她害怕上辈子的悲剧又会重演,姐姐会因为自己再次被废掉武功,深陷后宫。

她是山林中自由的鸟,不该被关在金丝笼里的。

棠落现在画的就是“认亲”的关键:胎记,上辈子她弄丢了玉佩,之所以还能被认回去,就是因为大腿后面的这个黑色鸟形胎记。

棠落本来还有些困扰该怎么伪造胎记,幸好姐姐摘了神血藤给她,神血藤的汁液是一种非常好的染剂,落在纸上为画千年不会褪色,落在人体上,也能维持半年,半年之后,她再重新给姐姐绘制一遍就好。

借着微弱的烛火,棠落艰难地在鸢飞腿上落笔,人体和画纸不一样,画纸是死的是平坦的,但人是活的是有温度的,人皮也是,棠落的指尖按压在鸢飞的肌肤上,一点点将染料绘进进肌肤之下。

幸好她画画还有两把功夫,棠落松了口气,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这只玄鸟和自己的看起来一模一样。

她一回头,正好撞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终于不用忍了,鸢飞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开始就醒了,你画了什么?”她伸长脖子往后看,但因为视角原因,怎么都看不到。

“额,没什么。”棠落笑笑想要搪塞过去。

鸢飞斜倚在床上注视着她,一言不发,眼神却越来越深邃,棠落被盯得发毛,只好半真半假地说:

“我就是一时手痒好久没画画了,想要尝试一下在人身上画画的感觉嘛,就画了只鸟,你不信我拿镜子给你看。”

“那你哭什么?”

“哎呀,我身上也有只鸟,你身上也有只鸟,我们姐妹一人一只多好啊,这样谁看到都知道我们是姐妹。”

“那你哭什么?”

“其实我给李桃李杏也画了的,你看见了的,那天画在符纸上送给她们的,其实我也想在她们身上画一下,但我们虽然是朋友,毕竟还没那么熟,不太好意思说,但我们不一样,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就没…没跟你说,我也是不想吵醒你嘛。”

“那你哭什么?”

棠落直到鸢飞问了第三遍,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她有些茫然,摸了摸脸,“我没有哭啊。”

“离开玉湖后,每晚你都会在睡梦中哭泣,又哭又叫,嘴里反反复复重复的永远都是两个词。”

“什么?”

“好痛、不生。”

如惊雷一般,棠落的泪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瞬息之间,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珠串般落下,鸢飞满眼心疼,一把将人拉到了怀里,像往常一样轻轻拍打着她削瘦的背脊,

“没事没事,都过去都过去了,不痛了再也不痛了。”

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回忆起苦痛。

棠落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段时间每晚都在哭泣,她还觉得这几晚睡得都很好,睡在姐姐身边连痛苦都不再想起。

她哽咽着,“我,我不知道。”

鸢飞语气里满是心疼,“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哭着说好痛、不生,是不是,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了你……”

棠落摇头,“不是,不是,没有发生那种事。”

鸢飞理智上知道不是,但情感上却总觉得妹妹受了欺负,前几日她给妹妹洗澡时,不着痕迹地探查过她的身体,除了后脑的一处磕伤,棠落身上并无其它伤痕。

但正因为没有痕迹,她才觉得分外奇怪,棠落为什么会喊痛,整晚整晚的哭泣到底是为什么?跟今日她在自己腿上画画有关吗?跟她写出了林英的生辰八字有关吗?虽然妹妹说到了京城再跟自己说,但太多太多的疑问堆积在鸢飞心头,她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棠落,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你真的不能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棠落怔怔地看着鸢飞的眼睛,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失去自己为之骄傲的武功,身陷囹圄被天下人非议。

但是,她要一直瞒着姐姐吗?怎么瞒得住呢?她能骗过所有人,但她骗不过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姐姐,姐姐不问,一味纵容着她,只是因为姐姐爱她而已。

棠落擦掉眼泪,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床上翻身坐起,她握着鸢飞的双臂,语气十分严肃,“姐姐,我可以跟你说发生了什么,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答应了我,我就跟你说。”

鸢飞被她的气势感染,认真地回望着她,“好,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替我当公主,替我认亲。”

“所以你才在我腿上画画,画的是你的胎记。”

“诶?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腿上有胎记?”

“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不过,你竟然是公主?”鸢飞短暂惊讶后,很快淡定了下来,她在山林长大,等级观念较大多数人轻了很多。

“姐姐你听我说,娘亲和鸦翎姨姨之所以不让我下山找爹,就是因为我爹是紫禁城的皇帝,十六年前,我爹被封江宁王,封地就在江宁,而我娘是他的侧妃,十六年前夺嫡之争的时候,我爹被召入京,我娘趁机带着鸦翎姨姨从王府里逃了出来。”

鸢飞有些生气,“王妃和孩子失踪,你爹竟然不找你们。”

“娘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痕迹,现场只剩下刻意留下的被烧了一半的政敌的信物,我猜测我爹以为是他的兄弟掳走了我们,又把我们杀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找我们。”

“那你爹也够蠢的,主动逃和被人掳走的痕迹都分不清,这种蠢人不配当你爹,也不配当娘亲的丈夫,幸好娘亲逃出来了,不然和蠢人过一辈子真是太委屈娘亲了。”

“欸??”这下惊讶的轮到了棠落,她没有想到姐姐在得知真相后先骂的是皇帝,而且还是骂他蠢,额,想起上辈子皇帝的深不可测和翻脸无情,棠落打了个寒颤。

不过,姐姐说他蠢,那他就是蠢吧!

鸢飞还在继续,“也难怪你不想认他当爹,他既没有生你,也没有养你,人还蠢,确实没有什么认的必要。你还记得玉湖山里外来的那只公银狼吗?要不是它聪明、漂亮,还会带崽,根本不会被母狼王接纳。”

“不管是爹还是丈夫,男人没用就干脆扔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看向了棠落,“你为什么要我假冒公主?你不想要这个爹,就不认,咱们也不用去京城,这天下大好河山,哪里不能去。”

棠落的脸色苍白了起来,是,她是可以不认爹,但是姐姐怎么办呢?三年后,倭寇入侵江宁,以姐姐的性格她不可能看着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之时,而她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

而一旦参军,姐姐就会再次被皇族注意到,不管是姐姐的武功还是姐姐本身,都会被人觊觎的,她不想姐姐再次陷入上辈子的困境。

就算这辈子姐姐不用救自己,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姐姐孤身一人真的能抗衡无处不在的皇权吗?

公主的身份对她无用,但这个身份却可以保护姐姐,保护姐姐不被那几个男人争抢,保护她不被天下百姓唾骂。

棠落缓缓开口,“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经历了很多痛苦,我不想再重复梦里的悲剧了。”

鸢飞一下子心疼了起来,“你整晚整晚的哭也是因为梦?”

“是,林姑娘的生辰八字也是我从梦里知道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就像汉武帝梦鱼一样,我想我也在梦境中看到了某处未来,我在梦里也见到了姐姐,姐姐……”

棠落顿了一下,姐姐的性格她了解,她如果说危机,姐姐不会同意的,姐姐是不惧危险的人,她要用别的来打动姐姐。

“姐姐不想见到自己的亲生母父吗?若是成为公主,姐姐就能找到自己的亲生母父了。”

鸢飞摇了摇头,一点没有被打动,“我确实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父是谁,娘亲只告诉了我他们的名字,其余的她也一概不知。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想出其它办法去找他们,而不是用谎言,更何况是顶替你的身份这样的谎言。”

“如果我真的答应你所谓的假扮公主,我成了公主,那你呢?你怎么办?如果你以后还想认回自己的爹呢?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牺牲你去成全我。找父母只是一个不可知的未来,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牺牲你的现在吗?那也太荒谬了。”

“更何况,谎言不论再如何精妙,它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假冒公主欺骗的是天下人是皇帝,等到被拆穿的那天,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只怕我们两人都脱不了身,还有无数无辜者要被我们牵连。”

“不会的,皇帝不是那种残暴的人。”棠落急道。

鸢飞摇头,“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你不想认爹我们就不认,但是假冒这件事,不行!太危险了!”

棠落没有想到,假冒公主这件事才迈出第一步,就在鸢飞这里碰壁了。她说服不了姐姐,又实在不甘心,一个人气鼓鼓地睡着了。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睡去,都忘了那枚玉佩还在鸢飞身上。

半夜,鸢飞再次听到棠落的哭叫声,她还是喊着那两个词,“很痛、不生。”

她熟练地飞身跃起,窜到妹妹床上安抚她,双眉拧成了结,一个梦真的会让她惊恐成这样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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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公主,真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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