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与刘红光打着招呼，然后为两个人做了介绍，那人问刘红光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如实告之是省城医院的医生。
刘红光注意到对方的篮子，里面有一小堆带着泥土的婆婆丁，还有捆缠得板板正正的绳子，是一道黄一道白的长麻绳。
刘红光这才知道，拮据的老人姓程名杰，是镇子上开水果店的。今天早上吃的野菜包子，那山芹菜就是他帮着林大山采的。
“原来小老弟是省城大医院的大夫啊，真好，有出息，吃皇粮的。”程老头寒暄了几句便要离去。
临走时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养的狗子丢啦？找到了没有？”
“狗子丢啦？呃，是小狐狸精的宠物狗丢了吗？”看来苏教授还不知道呢。
刘红光把事情经过讲给他们，马舒怀孕的消息对苏教授打击挺大，老头子半天没说话。
只听程杰气愤地骂道，“硌痒人！是哪个挨千刀的偷了去？太给我们温泉镇丢脸了。我给你们提供个线索，出了镇子往南，过了瑷河上民国时建的大石桥，再走三里地，有个魏家堡子，那里有个狗市，方圆百里的宠物都在那里买卖，你们不妨去碰碰运气。”说完，他挎着篮子步履蹒跚地向大门走去。
“老程，常来玩啊。”与其谈得投机的老师相邀着。
水果店老板转过身回应着，“以后会常来的，我这几天膝盖疼，老毛病又犯了，走不了山路。林经理好心人啊，让我来度假村采婆婆丁，我明天上午就来。”
望着他走出院子，苏教授将听到的有关程杰的闲话说与刘红光，不由得几多感慨，几多惆怅。
“老苏，老教授。”是胖服务员桂花快步走来，她挥动着粗壮多肉的胳膊招呼着，让人联想起年画里富态喜庆的农家婆娘。
“桂花，有事儿呀？”被召唤的教授亲热地笑脸相迎。
桂花戒备地瞅着刘红光，然后拉着老人的胳膊往宾馆里走，“小狐狸精出去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不是要见识见识高级房间吗？麻溜的，跟我走。”
“太好了，我就想看看装修成啥样子，你有房门钥匙吗？”
女人嗔怪地说，“怎么啦，教授？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走啊？现在全是指纹锁，我打不开房门能来找你吗？”她又笑着挽起对方的胳膊，亲亲密密地将嘴凑近教授的耳边，“我不是负责给她送早餐嘛，知道她那房门的密码呀。”
原来他们是去过眼瘾的，感受人家有钱人的豪华气派。
午饭前，林海的妹妹小溪来了，车子刚停稳，便急三火四地提着个黑色塑料袋去见她嫂子，两个人关在房间里半天没出来，也不知道谈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吃过午饭，刘红光想按照老程头的指点去试一试，看看狗市里能不能找到小泰迪。
走出宾馆大门，他看到林大山和郭嘉琪带着彤彤在玩跳格子游戏，林大哥用粉笔在石阶下面的水泥空地上设计个格子组合，并依次标好顺序。他的字实在不敢恭维，一个个歪歪扭扭像过年时扭秧歌的业余演员，唯有其中的数字8还算凑合，最起码站住了脚跟，可往斜上方一提，提得过于冲动了，活像郭靖拉开架势要弯弓射大雕呢。
彤彤将小石头掷到1号方格里，鼓足力气单脚跳向最顶端的9号，妈妈拍着手鼓励着她。
“林经理，林大山！”从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刘红光回头去看，一位身材臃肿发福的女人从楼里走出来，她年轻时应该有几分姿色，眉目清秀，皓齿娥眉，精明强干透着股沙愣劲，年纪有五十多岁，穿着肥肥大大的宽松衣裳，长长的下摆差一丢丢耷拉到地面。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上面镶嵌的金属片亮晶晶的，似联欢会上左拉右扯点缀的满天星灯泡。
“老姨，您叫我呀？有何吩咐？”林大山几步窜到平台上，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
老女人拎着个布提兜，里面多半是空的，“大山，你是度假村管事的，我不找你，找扫大街的有用吗？”她也看到了其他的人，却视若无物，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只想对你说，这度假村不能这么下去啦，松松垮垮的早晚出大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和家俊挣下偌大的家产谈何容易呀？如果不好好经营，倒闭喽，都去喝西北风啊？如今把股份也讹了去，让我去做老乞丐吗？”她满腹怨气发着牢骚，“昨天晚上有人摔下楼梯了吧？那根绳子是谁绑的呀？阳台地毯被烟头撩着了吧？这些都查了吗？若是出了人命，度假村可就彻底歇菜啦。大山，别人狗屁不是，胡整一气，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不能跟着瞎折腾啊。房地产开发好好的，去搞什么高科技呀？想一出是一出，高中都勉强毕业，自不量力。自己有多大的能水没有个邀摸呀？本末倒置，狗长犄角，竟整洋事。一提起那小憋犊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气得我又跑题了，我是想告诉你，不能啥人都能进入度假村，楼顶都快成八一公园了。”
“行，行，我立即让人在消防楼梯上安个栅栏门，这下谁也上不去了。”林经理满口答应一定照办。
“胡闹！你没事时少去打牌赌钱，多学学管理。消防楼梯能随便堵上吗？我让你把大门锁上，进进出出走旁边的小门，在门口设个保安执勤，来人都要登记，那样安全些。”
吩咐完，她抬腿就要走开，“老姨，你是要去镇子里呀？我给您派个车吧。”
“不用，开车不费汽油啊？那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嘛，再有钱也得细水长流，勤俭持家。我就去买几磅毛线，没多远狭的道儿，正好接接地气，多活动有利于血液循环。”她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地教导。
“老姨您说得极是，您放心，安保这块我亲自去抓。您慢走。”林经理殷勤恭送着。
郭嘉琪走到林大山身边，以轻蔑地眼神瞅着远去的背影，“老妖婆心有不甘啊，我们是从虎狼口里掏食呀。”
林大山冷笑了两声，用手搂住她圆润的肩膀，“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做过的孽终归要受到报应的，这老婆子年轻时没少做缺德事儿，用不法手段兼并挤垮了其他农副产品批发点，导致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啊。你是有证据在手，她才破财免灾妥协的，否则，哪儿会这么轻而易举呢？”
“是呀，不是她坏事做绝，她的秘书也不会把当年的罪证给我的，就是她做假账架空了我爸，还诬告他走私犯罪，逼得我爸走投无路，躲到深圳隐姓埋名，最后含冤而死。这笔账我要她加倍偿还。”女人咬着牙狠狠地说。
“我坚信，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正义早早晚晚都会现身。这回好了，你成为马氏企业的大股东，更可以讨回公道、藉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啦。”
郭嘉琪想起自己的愿望即将要实现了，脸上的喜悦之色尽扫悲愤的雾霾，“是呀，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吃早饭时，马舒告诉我，明天就可以签股权转让合同了，后天回去马上申请办理工商变更。大哥，我的事情已经有眉目的，你的计划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毕竟二海与她结婚一年多了，听保姆说马舒怀孕啦，最后的财产不也是你们林家的吗？”
对方沉默不语了，女人接着好言相劝，“叔叔的死马家脱不了干系，你二叔的库房也是她哥哥霸占去的，还有你的牙，也是去跟他们理论被打掉的，还蹲了三年的监狱，搁在谁身上都是刻骨铭心的恨。可她如今是你弟妹呀，肚子里的孩子得管你叫大爷，你父亲若是活着，也坚决不能让你去做的，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林大山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他瞅见在看彤彤跳格子的刘红光，正要往大门方向走，“小光，你要出去吗？”
“林大哥，我要去魏家堡子狗市，找找马舒的小狗。”刘红光转身回答道。他看到了两个人如此亲密，心里涌出莫名的嫉妒与惆怅。
“去碰碰运气也好，小刚这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大人添乱。二海他们还要送他去留学呢，我看是有钱没地方花了。”他说完马上向周围撒么了一圈，生怕被人听了去，“这话可别让英子姐听到了，她该记恨我了。小光，我下午有事，不能陪你一块儿去了，你要当心啊，那里什么人都有，一定注意安全。若是要不回来，我看就算了，正好马舒有孕在身，养狗对胎儿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刘红光有些打退堂鼓了，是去找还是不找呢？
“光舅，你要去找光光啊？太好啦，我可想可想它呢。我跟你去，找回来我养。妈妈，抱回家我养行吗？”小女孩听到他们的对话，格子也不跳啦，兴奋地拉着刘红光的手，要他立即带自己去找狗。
郭嘉琪心情超好，她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啦，彤彤，你马姨怀孕不能养了，咱们帮她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