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了。』
苍蚰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楼道久违的脚步声。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个狰狞的弧度，似怒极反笑。
“都说了，没有人可以——逃出这里。”
声线像生锈的铁锯刮过所有人的脊背，他一字一顿说着，拔出插在602门上的斧头，怪笑着掉头向下走去。
“筱筱，注意！他往你那去了！”曲甯喊道。
『她看起来很累，蹲下来系鞋带。她应该抓不到人了。』
苏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下1楼。摁亮手机电筒，单元出口旁的墙上有一扇蒙着厚灰的电井门，边缘有明显的指印。
她把门掀开，上面是强电箱，下面是弱电箱。
“老小区的电箱可能没有总开关，只能一层一层单独断。”
林欣然猜得没错。苏筱打开下面的盖子，把空气开关挨个往下拉：“先断弱电，后断强电，对吧？”
“嗯！记住，拉完20秒后，把它们全部推回去，顺序和现在相反。我们之间的通讯会完全断掉，直到信号场域重启，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苏筱伸手去够强电箱的盖子，“你倒数六下，我会全部拉完。”
『她系好鞋带，站直了，突然加速跑起来。』
嘀。嗒。
胶鞋踏在楼梯上的触音由远及近，如钟表走针，鲜血滴漏。
『六，五。』
嘀。嗒。
『四，三。』
“你别害怕，”林欣然说，“我马上就过来。”
“好。”
饶是努力保持冷静，两个小女孩都听出彼此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二，一。』
林欣然倒数结束，苏筱准时拉完了所有的开关，语音通话被切断，整栋楼的电路和网络全面掉线。
苏筱紧蹙着眉，指尖仍搭在最下排的断路器上。
不要慌，不要慌。
还有20秒。
1，2，3……
林欣然重新接入了主口。
嘀。嗒。嘀。嗒。
……17，18，19，20。
苏筱默念到最后一个数字，迅速将开关往上推。
“滋啦！”头顶的声控灯闪烁了两下，左手边的门禁发出滴的一声，读卡器骤然亮起绿灯。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0点46分。
来不及查看更多，两个方向的脚步声同时向她逼近，一个来自楼上，一个来自单元门外。
『我们在那个长长的亭子里跑。』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几步走至门前，隔着格栅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林欣然。对方从绿化带一路跑过来，羽绒服的光面皮质在路灯和手电的混合照射下闪烁着，满脸的汗，镜片后的眼睛在手电的漫射光里显得专注而炯炯有神。
“成功了吗？”
“对，门禁系统重启了。”林欣然输入初始值，顺利解开密码锁，拔出腰后的手*枪，打开保险，蹲下对着防盗链扣动扳机。
只要拆除眼前的防盗链，一切就大功告成了，这栋楼里剩下的人都有机会逃出来——
子弹打歪了链环。
“不行，弹头太小了！”微声*枪威力不足，只能让这种钢链稍微变形，根本无法彻底打碎。
『她和我跑得一样快，我本来可以赢的，但我跑过台阶时被石头绊了一下。』
林欣然又连开三枪，链环凹陷得更深，终于崩开一丝裂纹。
然而子弹用光了。
嘀。嗒。
苍蚰走到2楼，影子在月色下顺着墙面疯狂生长，像沥青漫过台阶，散开刺鼻的焦油味，消防斧扛在肩头，如同死神的镰刀。
他拐过转角，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朝苏筱靠近，似乎早已笃定她无处可逃。
不足5米。
苏筱回身直面着这个体型是她两倍的男人，把手机扔在地上，抽出唯一一把匕首横在身前。
手心被汗浸湿，几乎握不稳刀柄。
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有视死如归的心态。
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小朋友，这么晚了，不可以在外面乱跑哦。”模仿着语重心长的语调，苍蚰把肩头的消防斧举起，咧开嘴时面部腐烂的皮肉牵动着，脖子青筋凸起，“乱跑……会被杀掉的。”
『她抓住了我的袖子。』
苏筱矮身一躲，从苍蚰上扬的臂弯钻出，匕首斜刺入他的腹部。他短促地呻吟，却岿然不动，消防斧扭转方向，偏了几寸，砍进了她的肩胛，斧柄抽出的惯性将她甩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在单元门上。
『时间到。比赛结束。』
“不——”
林欣然急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舌根沉如铅块，声带无法挤出气流。瞳孔在惊惧中扩散成幽暗深渊，眼泪夺眶而出，绝望攥住了整颗心脏。
她拼命拍着铁门，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杀戮，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隔了一扇门！
只差一点——
为什么她耗尽所有的力量和真心，还是只差一点！
苏筱的血溅在苍蚰脸上，他兴奋地舔了舔，拔掉体内的匕首，再次挥起消防斧砍下。
『可明明，这不是比赛，只是游戏啊。』
就在这个瞬间，林欣然的衣领被人揪住了。
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林欣然由于注意力过度集中在门内，对这个人的气息毫无察觉。
对方一把拽开林欣然，摘下头顶的鸭舌帽丢出，从她手里接过防盗链握紧一扯，竟生生将链条捏断了——那根她用内力轰不碎、子弹打不穿的钢链！
比铁更硬，比缆线更脆弱。
林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分五裂掉地的链环零件，愣神间，那人已然快速拉开铁门，一步跨过向后倒下的苏筱，刚好隔在她和苍蚰中间，空手接下了砍落的斧刃。
“铛！”金属撞击声唤回了神志，林欣然用力眨眼，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不是空手！那人顺了一截连着锁头断开的链条，绷直架住了斧刃。
此刻她才发现这道人影分外眼熟。暗色夹克，中马尾，身形俊逸的女生。
这不是慕羽漠吗？！
斧头下压，双方相持。苍蚰忽而抬脚扫向慕羽漠的下盘，不料慕羽漠反应比他更快，先行踹中他的膝盖，断锁兜住斧面绕了一个方向甩开，连带着把苍蚰也甩退好几步。
苍蚰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有如此大的力气，狂妄的神色变得不可置信。不待他再度进攻，慕羽漠一阵风似地蹿上前，猛出一掌痛击他胸口，把他打出一口血。他怒吼着，旋转斧柄横向削剜，斧尖擦过慕羽漠的侧脸，留下血痕。她微眯起眼，下一秒右手又是一掌劈在他的腕部，左手成拳直接打裂了斧面，扣住两颊，屈指成爪，赤淋淋撕开了他的脸皮！
不是面具，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啊！！！”
耳畔升起凄厉的嚎叫。慕羽漠皱皱眉，脚尖踢起地上那把苏筱的匕首，反手一刀戳进他的喉咙：“吵死了，小点声。”
苍蚰捂着血如泉涌的脖子瘫倒，喉间只剩嗬嗬声，如漏风的哨子。慕羽漠仍不满意，俯身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踩断了他的喉骨，切开四肢，开始徒手抽筋。
“！”没掉完的眼泪还挂在眼角，林欣然在呕吐感涌上食管前移开视线，弯腰把受伤的苏筱拖远了点，封住她的穴道以减缓失血速度。
幸好不是致命部位。
苏筱按住自己的伤口，意识尚且清醒，也被目之所及震撼到失语。
局势从逆转到平息，只花了几分钟，快到令人胆寒。等她们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面目全非地被斧柄钉在染血的水泥地上，像一个扭曲的十字架。
林欣然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腿一软跌坐下去。
“你……你……”
顺了好几口气，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怎么会在这？”
慕羽漠正在欣赏脚下与尸体无异的人形肉块，片刻后才转身，捻了捻满手的血，面色沉静：“来收货。”
“……什么？”
“其实我来得挺早的，离1点还有10分钟，”女生扫了眼腕表，慢条斯理地念出一句，“燃尽烈火的镜子里有两个十字架，第二个没有影子。”
『燃尽烈火的镜子里有什么？』
林欣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