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渊刚要行礼问安,便被齐广柏叫住了,“定北公此行着实辛苦,这些虚礼便省去。”
“臣谢陛下体谅,”楼渊顺从圣意,未行问安礼,行了谢礼。
齐广柏神色不明,沉声道:“平身,赐座。”定北公行事谨慎,把握君臣分寸,这样的人确实可以护住兄长。
“谢陛下赐座。”楼渊敛着神色。
齐广柏抿下一口安神茶,道:“解药一事如何?”
“臣潜入道玄阁,已找到解药,只是还需一道药引,”楼渊话语一顿,有些气馁道:“需饲养碎月玦母蛊之人的心头血。”
齐广柏瞳孔一缩,袖中的拳头握紧了些。
楼渊继续道:“可逆王早已被诛,如何能取得心头血?”
楼渊前往道玄阁探查,怎会不知萧川与道玄阁的关系,如今却将问题呈到齐广柏面前。
殿内寂静无声,空间漂浮着的龙涎香,时刻提醒着齐广柏的身份。齐广柏意味不明道:“秦王手中权力是否过重了些?”
楼渊嘴角轻轻一勾,只道:“秦王手中之权,皆来自陛下。”
听到楼渊的回答,齐广柏叹了口气道:“兄长幼时对朕极为爱护,若是生在平民百姓家,朕该称你一声‘哥夫’,在朕面前,定北公不用如此小心。”
楼院听闻,眼中有些动容,垂眸行礼道:“臣谢陛下厚爱,只是礼不可废。”话音一转,“东西大营关系大齐安危,皆系秦王一人,实属不妥。况自陛下继位后,秦王行事愈发古怪。”
楼渊如此古板,不知是如何讨得兄长欢心的。齐广柏走下御台,扶起楼渊,沉声道:“朕定不会让兄长有事,此事还需从长计划。”
“臣听从陛下差遣。”
翌日,紫光阁内。
在定北公和承枢侯的陪同下,齐广柏心血来潮,下旨金吾卫、神策军两方侍卫比武,无论职位高低,赢者统统有赏。
金吾卫、神策军不敢有所动作,比赛机制不论品级,皆可上,若是小兵对上侍卫长是赢还是输呢?枪打出头鸟,集体选择怂着。
齐广柏眼神似冷冽寒风扫过下方队伍,厉声道:“身为皇家禁卫,区区比武,皆畏手畏脚,秦王便是如此训练的吗?”
回应齐广柏的是一片沉重而整齐的金属撞击声,与膝盖与地面接触发出阵阵闷响。
侍卫皆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龙颜。秦王势大,定遭帝王忌惮,陛下如今此举,让底下的人有些看不透。
偌大的练武场上,唯有微风拂过盔缨的呜咽声,以及汗液悄然落在石板上的嘀嗒声。
“陛下,卑职愿一试。”干涩紧绷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场面。
齐广柏接过齐广清递来的手帕,闻言,微微抬眼。
出列的是一位着青色侍卫服的侍卫,五官端正,身高八尺。
齐广柏淡声道:“准了。”
“卑职可否随意挑选对手?”侍卫语气中带有些许激动。
齐广清温声道:“陛下先前已承诺,一切皆可。”
侍卫正色道:“卑职要挑战神策军统领刘志。”
此言一出,队伍中一阵倒吸声,神策军统领刘志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齐广柏大手一挥,准了。
比武台上,两方对峙,一青一赤,一受一壮。
齐广柏接过齐广清递来,由定北公剥好的栗子,见定北公桌前大堆的栗子壳,齐广柏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语气中亦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笑意:“定北公认为青衣侍卫赢面如何?”
楼渊将要起身行礼,就被齐广清一个眼神制住了。
楼渊定了定神回道:“依臣看,此侍卫就算于擂台上输了,在擂台下依旧是赢。”确实,区区金吾卫军中的低级侍卫,敢挑战神策军统领,本就让人敬佩,输了是应该的,赢了便更让人心服。
齐广清轻笑一声,“这侍卫,心眼子还挺多。”
但让齐广柏他们没想到的是,青衣侍卫如一匹饿狼,直扑向刘志,誓要从刘志身上咬下一口肉。
齐广柏道:“这两人有何仇怨?”
一旁服侍的李海,眼珠一转,满含笑意达道:“陛下,奴有些听闻。”
齐广清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给李海,“讲。”
李海脸上笑意更盛,满口道谢。“这青衣侍卫原是盛京城一没落将军的后裔,名厉桁,父母双亡,在如云楼瞧上一小倌,砸锅卖铁都要赎了那小馆。那可是如云楼的小倌,要千两白银,他一金吾卫青衣侍卫如何出得起。奴听闻,他甚至为了筹钱,给京中一纨绔子弟当马骑。”说道此处,李海言语中的笑意已消失,带有些同情。
“就在他筹到钱的前一晚上,那神策军统领刘志却强行将那小倌给那啥了。”怕污了陛下的耳,李海只能眼神传递一番。
“刘志在床上有些特殊癖好,等厉桁再找到小倌时,那小倌上下已无一块好皮,甚至一只耳朵都失聪了。”
李海眼睛已经有了些许泪光,“可见那小倌定是抵死不从的。”
齐广柏看擂台上厉桁被刘志压在身下,只能以手肘格挡。刘志连续不停的出拳,并不在乎已然满脸是血的厉桁。
不知刘志贴着厉桁说了什么,厉桁一拳揍向了刘志,那一拳透露着狠绝。
刘志挑衅、算计的笑容瞬间被凝固,他甚至无法发出一声痛呼,身体便如同被抽掉骨头,软趴趴倒了下去。
看着刘志的惨样,厉桁眼里的暴戾被快意所替代,笑意渐渐浮上嘴角,那人又如初见般浮现在眼前,耳边却煞风景响起闹声。
“天啊!”
“打这么狠!”
“都晕了…”
“快看看人怎么样…”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李海大声一呼:“肃静…”情况稳定下来,两人皆被抬了下去。
齐广柏摸索着玉扳指,冷声道:“厉桁挑战神策军统领胜,赏其黄金千两。接下来还有谁愿意一展武艺,朕皆会有所赏赐。此为比武,还需点到为止。”
重金之下,定有勇士。只是接下来的比武,让人眼前一亮的不多。但还好有齐广清在一旁,说说笑笑,恍惚回到从前两人共同看戏。
可不速之客的到来,让齐广柏如鲠在喉。
今日萧川穿着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束金色錾花玉带,衬得他宽肩窄腰。袖口、襟边皆镶有金线滚边,衣摆随风轻扬,阳光下,锦缎、金绣的华贵交融,透出奢靡尊贵的气度。
“臣萧川,叩见陛下。”语气没什么尊重,尤其是那直勾勾的眼神透出的轻浮,让齐广清眉宇一紧。
齐广柏无甚情绪道:“秦王不在府中养病,来这儿做什么?”
萧川恍若无人般,直接掀袍入座,掠过齐广柏的问题,端起茶盏轻轻品茶。
见此景,齐广清心中一冷,他知因兵权齐广柏会受制于萧川,但不知萧川竟敢如此放肆,当众让齐广清下不来台。
楼渊见齐广清的神色,便知他的阿卿生气了。楼渊道:“听闻秦王武艺高强,不知今日我可否有幸讨教一番?”
茶盏发出清脆之声,萧川并未将楼渊放在眼里,似笑非笑地与齐广柏对视。齐广柏并不躲闪,直视萧川眼中的挑衅。
见齐广柏身上的刺似乎都立了起来,萧川只是宠溺一笑。唇角勾起的瞬间,人已转身飘下高台。蓝色发带于风中飘扬,身姿如孤鹤踏云,点尘不惊地落在擂台中央。他眉峰一挑,朗声笑道:“定北公,还看什么?莫不是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