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替身
沈逢君从未想到,在这个并非自己刻意为怀亚特做出的行为后,在这个他们两个之间难得的少有的温情时刻,他忽然完成了任务。
而在这种震惊之中,他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怀亚特低垂着看他的双眸。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面也可以没有那么疯癫和玩味,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怀亚特看起来很温柔。
怀亚特也没想到沈逢君会在此刻睁开眼睛,但他只是短暂地愣了下就贴近他,身体的热气带过来,“怎么了?不想睡觉是想和我做些别的吗,老师?”
坦白来说,沈逢君很想要询问对方原因,他少见地产生了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在那个瞬间如此突然地得到“满足”。当然,他只是暂时用“满足”这个词来代称,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是下一个瞬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该打破“第四面墙”,让怀亚特知道自己是虚拟的,是不完全的,是某人的赛博代称又或者别的什么怪物,然后询问对方,说“所以为什么数据显示在那时候忽然就被满足了呢?”,这对怀亚特不公平。更重要是,他厌恶那些可能性中的其中一个,如果怀亚特的存在是为了一个现实中特定的人,就实在太残酷了,那是他少有的不忍心的一部分。
“我只是想跟你说谢谢,”沈逢君说到这里再次闭上眼睛,“谢谢你今晚收留我。”
而因为他闭上眼睛,所以他没有看到怀亚特此刻有些复杂的眼神,只有他的耳朵听到他说,“不过只有今晚。”
*
沈逢君最后还是如期赴了约,这一次何塞还是站在马西莫大剧院的门口,代替使者帮他拉开门之后原本背在后面的那只手掏出来了一束漂亮的红玫瑰,颜色明媚灿烂得过分,墨绿色的叶子和枝干堆在下面,用黑色的皱纹纸仔细包好。
何塞的笑容如同他手中的玫瑰一样灿烂,“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等待一个下午的打算。但是亲爱的沈,感谢你及时拯救了我原本失落的心脏。”
沈逢君接过了那束花,将它斜捧着搭在臂弯,“那如果我一下午都没有来呢?”
“那我就只好开车去海伦庄园爬到你的阳台去询问你为什么对待我如此冷酷,你知道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会这么演。”何塞抬手虚揽在他的后腰带着人一起走进剧院。
这一次何塞依旧包了场,位置仍然是最中间的二楼包厢,背后是是画着圣母像的玻璃花窗。现在的太阳还很好,光线从那里折射出来,给雪白的地毯上留下绚烂夺目的彩色光斑。而在人踏进来之后,那些光斑又偷偷地溜到了人的身上,让仅仅穿着白色丝绸衬衫的沈逢君增添了其他色彩,像是花窗上的圣母一样。
沈逢君看了眼没有拉上的厚实的酒红色窗帘,没有立刻落座,而是站在那里,“这次又会有什么‘惊喜’吗?教父,您可以先告诉我,我也好配合您的行动。”
“这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季节下午四点钟的花窗最好看,所以打算让你也欣赏一下再拉上窗帘。”何塞赞美着此时的玻璃花窗与太阳的光影搭配,目光却落在沈逢君的身上,有一块淡紫色的光斑正落在沈逢君的左脸,有一个尖锐的边缘刚好撞上他眼下的那颗红痣。这样巧合的光影效果比一百扇花窗更漂亮。
另外,这件白色的丝绸衬衫让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注意到沈逢君。那时对方跟着格兰特出来,站在坐着的格兰特面前为对方点燃了手中的雪茄,腰弯下来的时候身体呈现漂亮的弧度,从背到腰到裤子绷起的圆润臀部和大腿都让他移不开目光。那时沈逢君的样子同样比一百扇花窗还要漂亮。
“那就好,教父,我想要轻松地看一场木偶戏,如果还有其他演出实在太累了。”
何塞自己拉上窗帘,一边拉的时候一边回沈逢君的话,“你放心,今天的木偶戏比上次的要好得多,还有我本人参与设计。”
他拉好窗帘之后就回来,拿起酒盅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此时舞台上的灯也渐渐亮起来,显然是木偶戏准备开场。
沈逢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就放下,“您最近应该很忙,从巴勒莫到卡塔尼亚再到阿格里真托,应该有无数人想要见您一面。”
“可我只想要见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充盈我的灵魂......”
沈逢君话音未落,何塞就接上了这句话,他的甜言蜜语都挂在嘴边,只要一遇到合适机会就会倾泻出来。不过他注意到沈逢君的神情之后就及时截断了自己的情话,然后主动向对方透露了一些信息出来。
“不过见我的人里面确实有你的熟人,安东尼奥·卡洛斯,格兰特和怀亚特的好叔父。在那天十一人委员会开完没多久他就来找我,我能看到他对权力的野心。当然,不满意那小子执掌卡洛斯家族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还太年轻,犯蠢的机会多得是。如果不是身为格兰特的亲弟弟,估计现在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打手。”何塞照例贬低了一下自己不知道算不算是情敌的怀亚特。
“而且他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男孩子,东方人,黑头发黑眼睛戴了副眼镜还穿着白衬衫,”何塞靠近他,他这一次很聪明,提前把两个椅子之间的桌子撤开放到边上。现在两把椅子靠在一起,只要再近些他就可以直接靠在沈逢君的身上,“我描述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吧,安东尼奥·卡洛斯知道我喜欢你,甚至不惜专门为我寻找了一个劣质的替身来献给我。可是那样的根本无法和你相比,没人会分不清碎石和珍珠。”
“那如果他和我很相像呢?长相身材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很像,你还能分清吗?”
沈逢君对“替身”格外敏感,所以他在这里问了一个很不合适向何塞问出的问题,这听起来实在像是关系亲密的人之间的**。
何塞最初也以为这是沈逢君在和他**,在过去的这些时间里,沈逢君总会在某些连他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忽然“钓”他一下,但他从未打算去问清楚这是来自对方的故意还是无意。不过他下一秒就知道至少这一次不是这样。沈逢君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以及他给出的答案,他很需要确定这件事情。他很少见过沈逢君这样固执的时刻,故而也清楚自己自己的这个回答一定会影响到沈逢君未来对待他的态度。
所以他比刚才更严肃了一点,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我当然可以,我很清楚我为谁而动心,我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和你相像的人,如果别人和你有一点地方是相同的,也只会让我更容易挑剔出来那些细枝末节的不同,并且让我再确定一遍我究竟喜欢着你哪里。而我确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另外一个你,就算上帝犯了错,他也不会和你同样的经历遇见同样的人或者事,他在发出第一声啼哭后就和你不同了。沈,我就算得不到你的心也不会玩这种无聊的替身把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太低端了,很没有档次,是对你我每一个人的贬低。”
沈逢君听完这些眨了眨眼,然后将目光移回台上,只是说了一句,“演出开始了。”
沈逢君确实看出来了这一次的木偶戏有怀亚特本人的参与——一个失去了妻子的鳏夫带着妻子年幼且愚蠢的弟弟艰难生活,然后遇到了新搬来的女郎,对方热情似火百般撩拨,故而就算鳏夫总是思念亡妻,也逐渐在这绕指柔情中软化了态度,最终在共同经历生死之后鳏夫意识到了自己对女郎的爱情,然后是欢欢喜喜的大结局,两个人抱在一起拥吻,而弟弟也搬去学校好好上学。
除却剧情本身强烈的“何塞”风格之外,那女郎耀眼的红发和蓝色眼睛也几乎点明了她的身份,更别说他还给那个弟弟取了个和怀亚特名字读音异常相似的名字。
作者本人就贴着他坐着,他在看木偶戏的过程中就无声无息地往沈逢君这边靠,等到木偶戏结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除却那个碍事的把手外已经没有什么了。
“你喜欢这一次的剧情吗?我专门设计的喜剧结尾。”
“我很难评价这个故事。”沈逢君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这么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如果你喜欢他的妻子死而复生两女抢一人我也可以写,下一次就改成这样如何?”反正现实生活中格兰又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不然早就在沈逢君和怀亚特那天开完会呆在车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半天不开车的时候就踹开棺材出来搞走那个金毛小鬼。
而沈逢君则想起了昨晚的梦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不了,现在这个结局就很好。”
何塞听到他这么说笑起来,理所当然地转换了他的意思,“沈,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