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窗帘
沈逢君正在帮何塞处理胳膊上的擦伤。
他们在躲避的时候沈逢君忽然感觉到手上粘稠的液体，垂眸一看就是何塞被染成深色的丝绸衣袖。万幸的是，这一次的枪击案并没有造成任何人的死亡，只是在何塞的胳膊上留下了这样一道伤痕。
而现在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是何塞位于附近的一座小别墅。
“好了，三天内这里不要碰水，小心造成感染。”
何塞穿上一件衬衫，没有扣扣子，就那么敞着和沈逢君说话，“格兰特和你在一起后会故意受伤吗？为了享受沈医生的服务。”
“他不会，”沈逢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也从来想过你居然会喜欢自虐，这或许是种心理疾病。”
何塞笑起来，“很高兴你没有直接痛骂我是神经病。”
“我不觉得我的话和你说的有什么不同。”沈逢君收拾好药箱，然后坐直，“不过先生，对于今天的突发状况，你有什么看法吗？”
“嗯......”何塞拖长声音，“在看到你扑向我想要救我的时候，我很开心。我的心跳加剧，完全不是因为自己站在生死之间，而是因为忽然知道了你居然那么珍惜我。”
“你想多了，这并不是珍惜，只不过不想短时间内第二次面对人死在我面前。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也会患上心理疾病。而且我问的并不是这个，你知道的，我究竟想问什么。”怀亚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将他带走，沈逢君需要在这之前，尽可能地从何塞这里多得到些什么。
何塞的人并没有抓到狙击手，尽管这一次狙击手就位于大街对面的楼里面，射程并不算远。
何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谁做的，西西里的哪个人没有仇家，尤其是我还会是下任教父。”
“教父人选还未确定。”沈逢君提醒道。
“但是比起怀亚特·卡洛斯那个毛头小子，大家更愿意信任我不是吗？我只是为两天后的事情做预言。但是亲爱的沈，这场枪击案估计只会变成无头悬案，和之前两件针对Mafia家族老板的枪击案一样。因为真的毫无线索。”
他在讲到后面的时候很忧愁，像是在担心一个被放跑的仍然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他甚至觉得这是一起针对Mafia家族的连环案。
但沈逢君并不相信这个，他说得很直白，“你是故意要弄得人心惶惶。何塞·诺斯特拉，这是你自导自演。”
红发男人挑了下眉毛，似乎惊讶于他竟然会如此直白。“为什么这么讲？你无缘无故怀疑我，只会让我难过。”
“在发生枪击案之后，你仍然邀请我来到这里一定要看一场木偶戏，必定有非来不可的理由。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需要我作为见证者又或者当事人。”沈逢君开口，他知道自己在何塞这里是什么样的形象。对方最欣赏的他身上的部分就是果断和判断能力。所以他下定决心“以眼还眼”杀掉桑尼·皮斯托内的其中一部分也是为了何塞。而现在也同样，并非是他必须如此直白，是何塞需要他这样。
“为了确保观赏木偶戏的时候能获得，马西莫大剧院的包厢会在戏剧开始前将遮光的窗帘拉起来，使得唯一的光束落在舞台上。但是今天窗帘却是散开的。剧院迎来送往，不会轻易出现这样的纰漏，尤其是面对像你这般具有权势的人。而你喜欢来马西莫大剧院看戏，是这里的贵宾。和往日相比，包厢里的明暗变化如此之大，你没有理由会发现不了这个疏漏。但你什么都没有做。了解到这一点，你忽然选择起身叫停的动作就更显得刻意了，刻意到像是规定好的动作。只要你站起来，狙击手就可以扣下扳机。除此之外，既然要选择狙击枪杀，杀手不至于准头如此差劲又心急。诺斯特拉先生，你对自己还是不够狠心，对自己的下属也是。他们一无所获，只会显得诺斯特拉家族有些废物。”①
如果是沈逢君自己绝对不会这样，他一定会做的更狠，会受更重的伤来证明自己的无辜。毕竟对于亲眼见证的他，这一点小小的擦伤实在太像儿戏，不足以获得旁人的信任。但是他仍然觉得何塞很聪明也很果断，他用第三场枪击案把所有Mafia家族的人都变成可能的受害者，让这一次的教父选举更直白地表现出它的血腥残酷，以此吓退一些懦弱的平庸者，又或者在合适的时候，让自己的敌人为这起连环凶案背锅。所以他确实最适合成为下一位教父，比还没有经历足够的磨练的怀亚特以及其他那些人都更适合。
“所以这件事并非毫无线索，只不过你使得它毫无线索。因为你的人干的事并非是抓到凶手，而是帮凶手收尾。先生，这是你笃定自己会成为教父的其中一部分吗？”
何塞静静地听着沈逢君说完这些，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他喜欢看沈逢君这样分析的模样，敏锐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让他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不妥的地方。别墅的灯光照在沈逢君身上，让他漆黑的睫毛泛滥出金色，也让何塞很直接地认下今日之事是他主动所为。
他抬起手为沈逢君鼓了两下掌，“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或许我只是为了英雄救美给自己创造一个环境，我的沈，想要得到你的心绝非易事，自然需要一些惊险的冲突，放在戏剧里，这就是高/潮。人会在生死之间见到神迹，这架吊起来的独木桥最有可能让你动心。毕竟格兰特·卡洛斯不也是通过这些赢得你的芳心的吗？”
沈逢君的目光稍微抬高了点，看着何塞被灯光染得尤为漂亮的红发，他忽然发现自己也喜欢这种暖色调，但却不怎么喜欢对方这种过于华丽的**。
“或许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讲，毕竟我无法知道你内心究竟如何作想。”沈逢君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是被那头漂亮的红发所引诱，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久到何塞一定能够察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这种故意为之的虚假儿戏，如果你真的来杀我或者被杀，我更有可能会为之动心。就像是格兰特·卡洛斯也是通过这些赢得我的芳心。”
他这么说，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复刻了何塞的。
多傲慢啊。
何塞想。
可是又多漂亮。
沈逢君就这么相信了所谓的“英雄救美”论调。与此同时，对方越理所当然地讲出自己的爱情会给怎样的人怎样的情况，他就越为沈逢君动心。
何塞凑得离他更近，在心中一根一根地去数对方金色的睫毛，就从他长着红痣的左眼开始，“我会努力学习的。但亲爱的沈，我希望你能为你的追求者保密，关于他今天在你看起来可以称得上漏洞百出的举动。”
沈逢君很擅长为自己谋取利益，听到这句后立刻发问，“那我能得到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互相保密，毕竟你也包庇了杀害桑尼·皮斯托内的真凶。”
沈逢君笑了声，嘲讽何塞的虚情假意。“在马西莫大剧院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地说那不是我。”
“我不喜欢看到自己在追求的人还念念不忘他死去的前任，可是能让你如此笃定今天的事情是我做的还敢在我面前讲出来，靠的就绝对不只是马西莫大剧院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
一百二十八根。②
何塞数出来了。
现在沈逢君的左眼上眼睑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根睫毛。
他牵起沈逢君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背，“而且，今天我这么做了，也就没人会怀疑我的逢君是个为夫复仇的黑寡妇了。”
“‘黑寡妇’......”沈逢君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我觉得这个称呼似乎比‘金丝雀’要好许多。”
“只有蠢人才会觉得你是需要被人豢养的夜莺。”
何塞说到这里忽然听到汽车轰鸣从远处近来直到停下。他侧头向窗外看去，便看到刺眼的车灯和靠在车边上金发蓝眼的人。
“怀亚特来找你了，人亲自过来。你要跟他回去吗？”
沈逢君起身，“小卡洛斯先生是我如今的新老板。”所以他必须跟他回去。
“我的沈，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怎么西西里的每个人都那么在意你？”
“更有可能是你们都有黄热病。”③
“哈哈哈哈，”何塞笑出声来，“卡洛斯家族曾经的一位老板也有过好几位东南亚裔的情妇，审美也会顺着血脉被继承，他们可能真的有黄热病，偏爱黑发的东方人。但是我不一样，我是只对沈逢君一个人狂热。”
他说到这里收起笑脸，少有的露出严肃的神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在三天前向你发出邀请时，是真的只是想请你看一场木偶戏。”
“等十一人委员会的会议结束，你可以再请我看一场。希望下一次窗帘是拉好的。”
“下一次肯定没有今天这些突发状况，我保证。”何塞笑得很开心，眼睛十分亮，灯火摇曳在里面，是湛蓝的一片湖泊。
注释君：
①看木偶戏要拉窗帘系私设。
②人的上睑睫毛通常有100-150根来自百度。
③黄热病在这里非指生理层面，而是指yellow fever，即西方人对亚洲人或者亚裔的集体的性/幻想。我个人觉得其本质是存在很大物化成分的，沈逢君这里这么讲也是阴阳怪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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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