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诱饵
出租车已经远出视线，可孟倬脑子里面还是回响着沈逢君最后那一句话。沈逢君说的不像是请求也不像是命令，就是已经平平淡淡的询问。他觉得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点头，对方也会平平淡淡地将这件事情轻易算了。
幸好他点头了。
秦攸庭说的什么“沈逢君是他的让他别碰不然给他找麻烦”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无论秦攸庭对沈逢君是真的看重还是假的追求，都不影响他和沈逢君的关系。因为秦攸庭本质上无关紧要，而沈逢君才是对他有意义的存在。
孟倬想着，掉头回了市局。
接下来的三天孟倬都没有再回公寓，加起来只睡了不到十小时。秦攸庭送来的那份账本虽然只有两页，但是也已经足够调查组深入调查。其实比起核实账本内容的真实性，调查相关人员，最难的是在各方利益中推进，庆安贸易运输公司是潇湘市最重要的企业，缴纳的税款、雇佣的劳动者多得可以填满港口，完完全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不只是庆安贸易运输公司，还有秦攸庭的贸易集团。核实了庆安贸易运输公司参与药品、烟酒走私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其他足够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秦攸庭同样和这桩大型走私案件有所联系，尤其是对方还是外籍人士，身份十分敏感的情况下，这部分完全是一潭死水——没有证据，全是猜想，找不到出路。
“可还是不甘心……”小李皱着眉吃外卖，用一句话表达了最近几天调查的感受。
是真的不甘心，他们一看就觉得问题在秦攸庭那里，庆安贸易运输公司只不过是走私线上的一个小头目，更大的庄家就坐在那里，可是他们动不了动不得。
“好好吃饭吧，”孟倬拍了下小李的头，“每天忧思过度，早晚变秃子。”
小李用筷子疯狂戳那碗米饭，“沈律师还能不能想到什么新线索，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调查组解散了都找不到秦攸庭的证据。”
“没什么了，你们也别找他问。”沈逢君前两天去做过催眠之后把结果发给了他。这次没什么线索，倒是有一段秦攸庭追求沈逢君的时候讲过的甜言蜜语，说叶卡捷琳娜号是他准备送给他恋人的礼物。
资本家拿钱砸出来才最没品。
孟倬当时忙得头昏脑胀，可看到了之后还是这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我哪敢跨过您麻烦沈律师，现在这里谁不知道你们俩不对劲。”
孟倬听到这句嘴角下意识地扬起来了点，随后又揉了一下小李的头，“今天回去洗个头，沾我一手油。”
*
沈逢君五点二十走出律所，一边抬手打车一边准备给几天都未曾见过面的同居室友发条消息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就见一辆车停在自己面前，漂亮流畅的线条黑金配色，一看就是不一般的好车。里面的人降下车窗，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盯着他荡出点笑意，“沈律师要去哪儿？我愿意做你的司机。”
沈逢君绕到另外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去市局。”
秦攸庭等人一坐下来就立刻探过身来给他系安全带，理带子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蹭了下沈逢君的手背。“又去市局给人送饭？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做这种事了？”
秦攸庭显然知道他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又被呈报到秦攸庭这里。
“再不开车我就下去了。”
“好，我开车。”
秦攸庭一边说一边发动汽车，但很快沈逢君就发现路线不对，对方走的这条路离市局越来越远，倒是向海边港口的方向。只不过他没有指出来，任由秦攸庭往那边开。
秦攸庭最终在悬崖上将车停下，他们两个从车上下来坐在车的引擎盖上看风景。此刻正是黄昏，天上是暖橙色，山崖下的海水也倒影起波光粼粼。海风很舒服，温度也正好，就连沈逢君都感觉到放松。
“这次你身上没有窃听器了吧？”秦攸庭侧过头去看沈逢君，对方的头发有些长了，海风吹动着发丝黏在脸上，却弄得他有些心痒。
“没有，你要搜一下吗？”
“也可以，”秦攸庭笑着将手抬起来，顺着对方的胳膊摸上去，一路摸过胸膛到了腰线，他停在这里，掐着对方的腰将人拖着靠近了一点自己，开口问，“上次那个警察回去听那一段什么反应？”
“他跟我道歉，说不应该让我一个人。”
沈逢君向后仰了一点，却被秦攸庭托住后背将人往自己跟前推。秦攸庭装出严肃的口吻命令他，“搜身的时候不要乱动，影响我的节奏。”
哪有什么节奏，秦攸庭只不过是准备在对方真的甩脸色推开他前多占点便宜，而沈逢君也只是想要看看对方还能做出什么——总不会在这里野/战。
“我说的不是我专门留给他的话，我问的是他对你那个时候的声音是什么反应，他有对你做些什么吗？在听到我们接吻的声音。”
沈逢君不打算很具体地跟对方分享他和孟倬的事情，用这种方式来激发对方的情绪实在太刻意了，很容易被对方看出来。
秦攸庭并不在意沈逢君在此时的沉默，他握着他腰的那只手继续向下，“你有没有录音，我也想要一份，你那时候的声音很好听，我怕哪天自己也失忆了，还是电子保存下来更好，方便时时回味。”
沈逢君握住了秦攸庭的那只手，他不想在外面做些太奇怪的事情。“你那天为什么亲我？”
“是你先亲我的，”秦攸庭倒打一耙，“你当时主动往我这边靠了靠，张开嘴唇，连舌尖都露出来给我看。”
他说着甚至幻想出来和他言语中一模一样的沈逢君，唇张开后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嫩红色的内里，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于沈逢君脸上的温柔乖顺。
沈逢君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他很确定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秦攸庭完全就是在胡说。他这么讲这是为了回避他的问题，或许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弄明白那天为何会意乱情迷。
“那你为什么会回吻我？”秦攸庭继续道，“逢君，哪怕你不愿意承认是你先吻的我，也该承认，你回吻我了，甚至还咬破了我的舌头。”
他说完之后就张开口想要给沈逢君展示证据，可是过了几天那点伤口也早就愈合，证据并不存在，给了沈逢君拒不承认的理由。
但是他承认了，他很爽快地给了答案。
“我那天喝了些酒，当时确实意乱情迷。”
“你只是当时意乱情迷吗？”秦攸庭抓住了沈逢君抵在他胸膛的手拉开，两个人因此靠在一起，“但我到现在还在意乱情迷。”
秦攸庭此时此刻忽然想起他和沈逢君在霍曼斯大学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的沈逢君也是冷淡的漂亮的，是充满野心的走在高压线上的，可是一直到他将人关在泰德勒花园的地下室里面之前，他都没有发觉沈逢君是对他有性上面的吸引力的，是性感的也是可爱的。这份改变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甚至开始怀疑人存在对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一见钟情”这种情况，尽管他知道撕裂时间撕裂了解去使用这个词汇荒谬又好笑。
沈逢君笑了一声，秦攸庭知道这是对他的嘲笑。
秦攸庭不打算在现在和沈逢君把这一切证明清楚，又或者说言语根本无法证明。反正他们之间存在着最特别的关系，唯一的盟友，彼此的共犯，无论是否多出来这样一种新的感情都不会影响他们原本的彼此欣赏。
时间会证明一切，会证明是真的想要和对方恋爱还是贪图对方的身体，又或者再过几天他就会对沈逢君失去这方面的兴趣，继续痴迷他们的金钱帝国。
但在时间证明一切之前，他有感觉的此时此刻同样不能浪费。
秦攸庭凑过去含住沈逢君的唇，他自觉吻技超群，这一次也同样让沈逢君在努力抗争后溃不成军。
“我们回车里？”他的声音从两个人的唇齿间模糊不清地溢出来，哄着人道，“去车里吧逢君？”
沈逢君这才抬起手将秦攸庭的脸推开了一点，神色虽然还是冷的，可泛红的脸和脖颈都在出卖他的真实感受。“我并不想车/震。”
秦攸庭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个湿吻，“酒店或者你家我家？”
“我已经告诉孟倬，六点半会去市局找他，剩下的时间对你来说够吗？”
秦攸庭皱了下眉，“坏事的总是警察，看来只有处理完这些后我们才能真的好好约会。”
他搂着沈逢君的腰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抬手指向港口的方向。船只渡轮来来往往，汽笛声远远地飘过来，和秦攸庭的声音一起送进沈逢君的耳朵，“一周后，叶卡捷列娜号会从这里首航。”
“我知道，”叶卡捷琳娜号上将会进行最重要的一场谈判，这是他们计划中早就确定的，“但叶卡捷琳娜号上面不适合谈生意，它更适合做和警察的告别宴，你不是在担心这里的尾巴擦不干净吗？用一艘叶卡捷琳娜来换刚刚好。”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打算让警察上船帮我们证明一下清白。等这些结束，跟我一起回国吧。”
“我们的计划还没完成。”仅仅把庆安贸易运输公司这个对手拉下去不过是他们原本计划的一环，踢掉其他的分走利益的人建立更稳固的利益链条才能达成垄断。
从发现警方查到了那一批走私的烟酒进而抓到覆盖全球的走私线路的一角之后他们就开始布局，声势浩大地做一出戏将秦攸庭的私人别墅送给警方去调查，又把他拉到孟倬这一边掌握局势。
“现在这些也够了。我们本就没办法和警方和睦相处，他们也绝对不会减少对于我的怀疑。这里的生意可以交给别人来管，我们回去，你的国家管控太严，呆在这里比在那边更危险。”
“可你自己加重了他们的怀疑。那份证据该从我这里交出来，而不是你。你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行事。而且，我觉得你在故意去挑衅孟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眼中的困惑太理所应当了，在他们刚刚接完吻，甚至算是约定了之后约会乃至上床之后，这份理所应当让秦攸庭愣了下，然后才靠在沈逢君身上笑出声来，“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逢君？”
“我不理解……”
沈逢君话音未落，对方就又含了一下他的唇。“这个答案和我为什么吻你的答案如出一辙。”
“我在嫉妒，所以希望自己去推进一下进展。我希望你离那些警察远一些再远一些，我们和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路的人。从他们轻而易举地将你父母的死亡定义成为意外，连你都四处救助无门的时候开始，你就该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和你是同路人了。”
“你在怀疑我会被孟倬打动，”沈逢君笃定地开口。他最擅长剥除那些言语的关切，神情的哀求，找到最本质的答案，这是他能够成为一名平步青云的大律师的关键，现在仍然好用，“你不放心我，但我们从来不是上下级，你可以警惕你的商业伙伴，但你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在警惕我这件事，这会让我们的合作不太体面。”
“你咄咄逼人的样子真可爱，”秦攸庭笑起来，“我不该在我的商业伙伴面前不体面，可是我已经无法仅仅把你当做商业伙伴了。是感情让我不体面的。”
“我只希望所谓的感情不要让你做出错误的决定，”沈逢君说完，朝着港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们是为了钱才聚在一起的，秦攸庭，别让我扫兴。”
“当然不会，”秦攸庭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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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诱饵（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