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会

我在公司休息了接近半个月之后,统治再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全员都来齐了,连那些平时懒得露面的家伙都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桌两侧。我挨着杀戮,手指不安分地拨弄着会议桌上的假花——塑料花瓣在指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忍不住掰下一片塞进嘴里嚼了嚼。

杀戮斜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花瓶往远处推了推。

长桌尽头,统治双手交叠抵着下巴,银灰色的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站着几个穿黑西装的家伙,是那些所谓的辑命者,也叫猎人——人类里专门狩猎和研究类人类的组织。

他们戴着特制的护目镜,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像是要把我们的皮肉剖开,看看里面流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冲他们笑了一下,我记得在悲悯看的电视剧里,这是表达友好的意思。只是其中一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摸向腰间的武器。

“傻逼。”杀戮小声笑了。

我和大部分类人类一样,对人类的接触不多。唯一的一些了解,都是来自贪婪:

「人类的武器再先进,也改变不了他们脆弱的事实。他们的骨头一捏就碎,血液温热却毫无力量,连最基础的再生能力都没有。」

「唯一麻烦的是,他们驯服了繁衍搞出来的那些混血杂种——那些东西强度低得可怜,但胜在数量多,而且像小狗一样听话,让咬谁就咬谁。」

“我们对人类不感兴趣。”统治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和一群想解剖我们的人谈判。

遗忘坐在我对面,正低头研究自己的手指,眼神涣散,显然已经走神了。我踢了踢他的小腿,他茫然地抬头:“……嗯?开饭了?”

杀戮嗤笑一声,顺手把面前的文件夹砸了过去。遗忘被砸中额头,愣了两秒,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文件,又抬头:“……谁打我?”

辑命者的代表皱了皱眉,显然对我们的“纪律性”很不满。

沙漏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他的玻璃沙漏,细沙无声地流淌。有个不怕死的辑命者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听说您能操控时间……那能让时间倒流吗?”

沙漏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伸手把沙漏倒转过来。沙子立刻开始反向流动,但与此同时,那个提问的辑命者手腕上的表针突然疯狂逆转——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皱纹爬满手背,几秒钟内老了二十岁。

“现在可以了。”沙漏淡淡地说。

战争在旁边笑得直拍桌子,火上浇油地喊:“再问点别的!问他能不能预测未来!”

贪婪趁机摸走了桌上的一支金笔,塞进袖子里,冲我眨眨眼。我张嘴做了个“咬”的动作,他立刻摇头,用口型说:“这支不行,待会儿给你别的。”

悲悯坐在最边缘,手里捻着佛珠,眼眶泛红,显然又被什么“人类的悲剧”感动了。他面前摆着一盒纸巾,已经用掉大半。

统治轻轻敲了敲桌面,会议室终于安静下来。

“所以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条,互不干涉。”他微笑着看向辑命者的代表,“当然,如果贵方有任何……越界行为——”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某种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辑命者的护目镜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几个人同时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我们会很遗憾。”

会议结束,辑命者匆匆离开,背影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杀戮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无聊。”

我点头附和,顺手把会议纪要的文件塞进嘴里嚼了嚼。

统治看了我一眼,没阻止,只是说:“下次吃之前,先看看内容。”

我咽下去,冲他笑:“我不识字。”

遗忘慢吞吞地站起来,茫然四顾:“……我们开完会了?”

战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没呢,接下来是‘揍遗忘’环节。”

遗忘眨了眨眼:“……啊?”

杀戮已经捏着拳头走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心想——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啊。

人类居然真的敢来跟我们谈判,希望我们“自愿”接受他们的实验。

我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手指抠着桌角的木屑,一边抠一边往嘴里塞。木头渣子在舌尖泛着淡淡的腥气,像是某种陈年的血味。

统治坐在长桌尽头,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装帧精美的提案书——封面烫金的《类人类研究合作计划》几个大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刺眼得很。

这是上一次他们谈判时送来的。

我对那一次谈判印象很深。

当时来的不是这群猎人,而是一群年纪很大的,有胡子的人类,他们穿着白大褂,说起话来振振有词。

“我们只需要一些基础的生物样本,比如皮肤组织、血液,或者毛发。当然,如果各位愿意配合更深入的研究,比如能力测试或精神评估……”

当时杀戮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指甲已经无声无息地伸长,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细小的刻痕。

我歪头看向那个代表:“你要我的‘皮肤组织’?”

他点头,表情甚至称得上诚恳:“是的,只要一小块——”

我抬手,直接撕下自己的一截小臂皮肤,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皮肤在离开我身体的瞬间就开始蠕动,边缘渗出金色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蜷缩。

“给。”我笑眯眯地说,“趁它还‘新鲜’。”

人类的脸色瞬间惨白。

统治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场面。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钉进空气里。

“这不是‘合作’。”统治松开手指,那片皮肤在半空中就化为一缕金雾,消散无踪,“这是单方面的施舍。而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只是出于礼貌,告诉您——”

他微微前倾,银灰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一条细线。

“别越界。”

人类代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会议草草结束,人类几乎是落荒而逃。战争趴在窗边,看着他们匆忙钻进车里的背影,遗憾地咂了咂嘴:“真可惜,我还以为能打起来。”

杀戮踹了一脚椅子,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浪费时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皮肤已经再生完毕,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贪婪哎呀哎呀的叹气起来,“人类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点点头,顺手把会议桌上的金属铭牌掰下来,咔嚓咔嚓地嚼了。

会议的最后一项议题,是关于繁衍。说到繁衍,我才慢慢的从回忆里回神。

统治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全场的低语声立刻消失。他身后的投影屏亮起,显示出一系列模糊的影像——某个偏僻村庄的接生记录,几具被遗弃的畸形胎儿标本,还有几张模糊的实验室照片,墙壁上爬满了某种血肉组成的藤蔓。

“繁衍最近的‘实验’越来越频繁了。”统治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上周,他在南境的一个小镇接生了十七个婴儿,其中六个在出生后的第三天开始变异。”

杀戮嗤笑一声,指甲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细痕:“所以呢?他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当时你可是说不管的。”

统治的目光扫过去,杀戮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问题不在于他干了什么,”统治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而在于他的目的。”

投影屏切换,显示出一张解剖图——某个混血种的内部结构,内脏排列成诡异的符号,骨骼上刻满了细小的符文。

“他在尝试让类人类‘生育’。”统治说。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遗忘眨了眨眼,慢半拍地问:“……我们不是不能生吗?”

战争咧嘴一笑,火上浇油地插嘴:“说不定能行呢?要是真能搞出个小杀戮,那可就有意思了——”

杀戮反手就把文件夹砸了过去。

我嚼着桌角掰下来的木屑,含糊不清地问:“他成功了吗?”

统治摇头:“目前还没有。但他在接近。”

投影屏再次切换,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录像——繁衍站在某个昏暗的房间里,怀里抱着一个半透明的胚胎。胚胎的表面流动着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未成形的契约。

“他抓了一个辑命者,”统治说,“女性,有类人类的血统。”

录像里,繁衍的手指轻轻抚过胚胎的表面,眼神狂热得像在抚摸神迹。

“他想用她的身体做‘容器’。”

“不可能成功。”杀戮冷冷地说。

“我们的立场很简单,”统治合上文件夹,“繁衍的实验是他自己的事,但如果他试图把任何类人类或混血种卷进去——”

“我们就必须阻止了。”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顺手把投影仪的遥控器塞进嘴里嚼。

杀戮一把拽住我的后领,把我拖到走廊上:“别乱吃,那玩意儿是‘瘟疫’摸过的。”

我咽下嘴里的塑料渣,冲他咧嘴一笑:“你担心我?”

他翻了个白眼,松开手:“滚。”

我笑嘻嘻地凑过去,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繁衍真能搞出‘生育’的方法吗?”

杀戮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算能,”他冷笑一声,“生出来的也只会是怪物。”

我点点头,伸手去悄悄抠他的袖口。

他反手就给我脑门来了一记爆击。

繁衍的执念,或许永远不会有结果。

但执念本身,已经足够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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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王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