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间湮没了一切,韩少山和凤华仅仅依靠着指尖传来的温暖,确定彼此的存在。
渐渐回复心智的韩少山开始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那些幻象是如此的真实,仿佛触手可碰一般。
“你没事吧?”凤华打破了沉默。
韩少山轻摇着头:“没事,你……为何要跳下来?”
凤华脱口而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韩少山怔了怔,回首一看,明明如此贴近,却怎样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凤华那张羞红了的脸自是不被看见。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死。”
凤华抓紧韩少山的手指:“如今这种情况,还开玩笑?”
韩少山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庆幸自己没有在杜宇的手下丧命。
不过如今的处境,也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刻。
“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之前,虽说韩少山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但是还能感觉到杜宇的恶意。
虽然至今还是无法明确杜宇的目的,但是设下陷阱,让他们进入这个奇怪的空间的人,无疑是他。
他十分在意杜宇要取他的魂魄的事情,或许与他之前遇上的招鬼使是同道中人,其他同伴很可能会受到伤害。
“他没有对我怎样,可以说……相对来说,他对我很好,只是把我困在结界中。”凤华的吞吞吐吐,让韩少山的心中感到不安。
“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你还要去寻找你哥哥的双剑。”
凤华从韩少山的话语中听到一丝言外之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适才实在太危险了,我死了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一个没有容身之所的人,只是不能兑现对炽锦娘娘的承诺罢了。你不同,尽管你选择了离开顺水国,但是你始终是顺水国的王姬,寻获灵屠双剑之后,你还是要回到你的故乡,肩负起一国之君的责任的。”
凤华愤然甩开韩少山的手:“一直以来,你都把我看成累人的包袱,是不是恨不得我找到双剑后,马上回家!”
韩少山没想到自己的肺腑之言,竟然被凤华听成是如此不堪的想法,心中有气,却无法生气。
因为,尽管看不见,摸不到,但是他还能从她那颤抖着的,微带哭腔的话语中听出她的无助。
原来,她一直有这种想法,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来,只是觉得她经常在无理取闹。
离开顺水国的时候,凤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韩少山可能没有真正地理解。
如今,经历过生死患难的他们,前进的方向早已一致。
他们把彼此看作重要的同伴,没有人会对同伴见死不救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有想到。
无意之中,他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
此时,韩少山的耳边传来杜宇的声音。
“你想让她离开此地,是吗?”
“你究竟是何人?既然你要的是我的魂魄,那么请你不要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你想让她离开吗?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交易?”
“只要你把你的魂魄交给我,我就放她走,还有你那些同伴。”
韩少山不知道杜宇为何对自己的魂魄如此执着,但是在这个漆黑的空间里,任何灵力都无法施展的情况下,他既不能攻击,也无法防守。
唯一的出路,就是听从杜宇的话。
“时间已经不多,不想被息壤罅隙吞噬身心,就告诉我你的选择。”
“我……”
杜宇轻笑道:“你知道,我为何如此急于取回我的魂魄?”他把声线压低,淡淡的语气中隐含着刀锋的冷,“我不想属于我的魂魄,继续留在你这个伪善者的身体里。”
“伪善者?”韩少山不明白杜宇的意思,心中却有一种被看透的不安。
“时间不多了……”杜宇的声音犹如魔咒般在韩少山的耳边连续不断地响起。
“如果我的魂魄,能够拯救到大家的性命,牺牲也是值得的。我还在犹豫什么呢?师傅,你一定对这样的我很失望吧。”
韩少山暗自嘲讽着犹豫不决的自己:“表面说着漂亮的话,内心却不一定遵照去做。把舍己为人挂在嘴边的人,就是他所说的伪善者吧。”
“有人帮你做出了选择。”
韩少山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凤华。
方才还能听见的呼吸声渐行渐远,对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开始在空中消散。
他向半空中伸出手,却怎样也抓不到凤华的身体。
“凤华姑娘,凤华——”
韩少山感觉不对劲,不一会儿,凤华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你把凤华怎样了?”
杜宇不停地翻动中手中联系着息壤罅隙的方石,中央发光的部分在他的移动过程中渐渐缩小体积。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韩少山的四面八方袭来。
韩少山双手推向眼前的无形的墙,但是完全使不上灵力的他根本无法阻止。
自从掉进这个息壤罅隙之后,羽衣的能力被完全封印起来。然而,如今的他,更在意凤华的安全。
“若是你敢伤害她分毫,你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魂魄。”
韩少山从师傅那里得知,人死后魂魄立即被引渡至地界。
只要他咬舌自尽,杜宇就不能从死去的他身上取回魂魄。要取回魂魄,必须前往地界。
地界有鬼族之王镇守,鬼王是不会轻易地交出魂魄。
杜宇把手中的方石一握,勉强把从方石中泄漏出来的混沌之灵困住。
韩少山因为凤华被无故抓走的事情发怒,无意识下发动体内的混沌之灵,杜宇不得不加注灵力压制。
在息壤罅隙中,能够封印大自然的灵力之源,唯独不能困住上古原生的混沌之灵。
杜宇终于明白绯翎的用意,她不但为她的妹妹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还为韩少山体内的混沌之灵找到抑制的力量。
然而,如今羽衣的力量被封印,韩少山体内的混沌之灵开始肆意行动。
“混沌之灵比想象之中更难对付。”
杜宇催动体内的灵力,继续抗衡方石中传来的混沌之灵,并尽快把韩少山所在的空间移出方石之外,把他流放至息壤大地之外。
再次被困于杜宇结界中的凤华不知道杜宇的真正用意,以为他要打破他们之间的约定,对韩少山不利,不停地捶打着结界。
“你不守信!你不守信!”
杜宇的脸上微泛怒色:“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吗?”说完,他把凤华送向前方的瀑布,不一会儿,凤华被瀑帘湮没至无影无踪。
与暮歌等人分别后的绯翎,按照之前自己探清的情况,在息壤大地上飞行。
岂料杜宇突然施展灵力改造息壤大地,息壤大地本是一幻境,会随着主人的改造而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形态,外来的入侵者很容易迷失其中。
绯翎咬着唇,在低空加速飞行。她有序地运行体内的灵力,试图探测出杜宇的正确位置。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杜宇刚刚完成最后一道术式,把手上的方石回收于体内。他抬眼看着昏黄的天空,一道红光从天而降。
“不知贵客到访,杜宇有失远迎。”
“客套话就免了,我是来要人的。”
听着绯翎的口气,杜宇明白她是决心来救人的。
与她正面冲突,杜宇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绯翎是五大灵族之一的炽锦族的族长,而且还曾是炎帝座下金乌,真实的实力难以估计。
虽然多年来得到混沌之灵的指引,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自己也以此要挟绯翎,从而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来完成夙愿,但是杜宇心知现在不是与绯翎撕破脸的时候。
“你是指韩少山那个人类吧,他身上有我一直寻求的东西。只要所需之物得手,我便会亲自送他回去属于他的地方。”
“杜宇,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助你,唯独他,不可。”
杜宇皱了一下眉头,脸上仍然是一抹浅笑。
“绝不会伤害令妹。”
“你——”
绯翎身上的红光愈发强烈,火热的灼烧感让杜宇感受她的愤怒。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金色的灵箭突然出现在杜宇的身后,刺向杜宇的身体。
杜宇的身体化为一股清风,消散在空中。
“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应该还记得吧,在约定失效之前,我们还是同舟之人。”虽然身体消失了,但是杜宇的声音还在绯翎的耳边响起。
绯翎并不是出于愤怒而袭击杜宇,而是杜宇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包括她的过往,她的现状,而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的傀儡制作之术师承共工,原本是人类,后修成正果成仙人,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在神界之中本应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为何掌握如此多的秘密?
对付敌人必须知己知彼,然而他却说是自己的“同舟人”,但是如此不知底细,又怎能信赖?
“人我是要定的,而且这不损害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经常说明白我的想法,那么你现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杜宇看着绯翎冷酷的目光,明明心里清楚她不会牺牲作为她妹妹容器的韩少山,但是却不得不去想她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
一个身负天下苍生诅咒于身上的女性,高傲不屈的万凰之王,决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回头,也绝不会蹙眉。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已经把他流放至息壤大地之外。如果不想他消逝在无尽幻域之中,你就把他捡回去。”
“我知道还有一个叫凤华的丫头,也在你的手上。我知道你的目的在于她,但是我与挚友有过承诺,也必须把她带走。”
凤华的事情似乎触动了杜宇的神经。
韩少山身上的魂魄可以再想一个万全的办法,不过凤华他是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以“以身代君”的手段哄骗天真的凤华来到他的身边。
要完成他毕生的夙愿,凤华不可缺。
“我只能卖给你一个人情。”
“若我执意要带她走?”
绯翎在空气中散发的灵力已经探寻到杜宇的所在之地。
与息壤大地息息相连的杜宇,可以把自己藏身于息壤大地的万物之中。如果要强行带走凤华,她会不惜把整个息壤大地摧毁。
“倘若你想把整个息壤大地摧毁,借此打击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畏惧你的力量,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压制你的法宝。凤华这个女孩我必须留在身边。如果你要强行带走,我只能说你我约定到此结束,你永远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会用我的生命埋葬这个秘密。”
在两人争持不下的情况下,息壤大地已经在杜宇的暗中操作中,慢慢靠近无尽幻域。
绯翎似乎感觉到不对劲,突然展翅高飞,只剩下杜宇孤身一身站在瀑布前微笑自若。
七彩的幻光充盈着幻光原的每一个角落,冰姬为了维持海底城,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进出幻光原的次数比以前频繁了许多。
幻光原是她的母亲留下来保护她的重要遗产,一直涵养着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
幼时,幻光原是她生活的唯一场所,也是唯一的乐园。
“苍炎哥哥,冰姬会自己走了。”
苍炎迎接走得巍巍颤颤的她:“不要太勉强自己。”
冰姬依偎在苍炎的怀里,幸福地说道:“冰姬没有勉强自己,如果父王看到,肯定会很高兴。苍炎哥哥,可以陪冰姬多走几步吗?但是,不能扶我。”
看着妹妹幸福的笑脸,苍炎的心原本应该随之而快乐,然而这种理所当然的幸福似乎越走越远。
“真的不能扶我哦……”
一切恍如昨日,冰姬沿着幻光原的小路缓步而行。
“这里的光景和几百年一样,苍炎哥哥你知道吗?冰姬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不是为了蛟潜族,只是为了我自己。”
突然,七彩的幻光顷刻散去,空中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强烈的狂风把绚丽的幻光吸入裂缝之中。
“你确定路是正确的吗?”诺诺坐在暮歌的背上,对他们将要面对的前景感到迷茫。
暮歌一边驱使着身上的灵力与周围散乱的原生之灵对抗,一边回答:“绯翎姐不会有错的。”
一直默不出声的苍炎十分镇定,但是当他看到前方飘来的幻光,眉头一皱。
“看到出口了!”
暮歌一振双翅,向前方的光亮疾飞而去。
“苍炎哥哥——”
冰姬仰望从裂缝中飞出的暮歌等人,目光停落在苍炎的身上。
苍炎也发现了冰姬的存在,然而与之前的态度相反,苍炎竟然回避冰姬的目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多泡泡……”
暮歌兴奋地在幻光原上空盘旋,然而没飞多远,就被一个看不见的结界挡住去路。
诺诺感受到一种宛如春风般的灵力之流充盈着整个幻光原,这种感觉与玉山上的仙气有点相像。
“暮歌姑娘。”冰姬化为白色蛟潜飞至空中,与暮歌并驾而行。“你们为何在此?我听降首说,你们在禁地凭空消失了,一直很担心。”
两人双双回到地面,七彩的幻光跟随着冰姬,犹如一件幻彩的衣裳。
“此事说来话长。”暮歌掐了掐苍炎的腰,“死大虫,快向你妹妹解释清楚实情!”
面目冰冷的苍炎将海溟长戟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交到冰姬的手上,只留下一句“好好保存”,便径直从冰姬的身边走过。
暮歌气急败坏地盯着苍炎远去的身影。
“真是的——”
冰姬牵起暮歌的手,轻摇着头:“暮歌姑娘,不要紧,苍炎哥哥不想见我,随他去罢。”
“蛟潜族的当家,你如此放任他出去,难道不怕外面的蛟潜族人对他兴师问罪?”
不知何时,诺诺已幻化为人形,守在幻光原的出口。
“苍炎哥哥……我,我带你们出去。”温婉的冰姬默默地走上前。
“不用。倘若他们要兴师问罪,就冲着我来。”苍炎断然拒绝了冰姬的好意。
“死大虫,为何到现在你还死要面子?”
暮歌实在看不过去,重新化为鸟身,一把把苍炎揪到自己的背上,向着幻光原的出口飞奔而去。
“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帮你洗清罪名!”
自从苍炎等人在禁地凭空消失之后,降首就让重兵把守禁地入口,可是等了几天仍然一无所获。
“降首大人,这样守株待兔始终不是办法,苍炎殿下肯定躲在先王墓室之中,末将提议入墓搜寻。”
降首细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几个时辰之前还在不停风化的海底城突然安静下来,就像被什么所安抚一样。
“奇怪,难道——”
降首御水而起,海底城在他的脚下慢慢呈现出全貌。
海底城上方海水中析出闪亮的晶体,宛如细滑的流砂。原本被风化侵蚀的海底城在巨大的灵力流动下与流砂相互呼应,慢慢地恢复昔日的原貌。
“娘,你看,那些是什么?好美啊。”
海底城各处的族民纷纷走出屋外,遥望着头顶的异象。
暮歌在灵力的中心周围盘旋,帮助苍炎绘制防止灵力失控的阵法。
碧绿的法阵在颵龙宫上方层层叠起,重重保护伫立在阵眼中的苍炎。
可是,海溟长戟里蕴藏的灵力实在过于庞大,凭借苍炎一人之力实在有点吃力。
“死大虫,你脸色很难看啊。”
苍炎冷峻着脸,专心致志地操控手中的海溟长戟。
这支曾经带给蛟潜族无限荣光的海溟长戟,如今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因为,这是他一直逃避的力量。
“父王,你会原谅我的任性吗?”
“没有不会包容自己孩子任性的父亲,为父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我……或许不会再回来。”
“去吧,只要你自己不后悔。”
苍炎回忆起自己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的对话,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冰冻,或许是蕴藏在海溟长戟里的血缘唤醒了他的记忆。
当年他的父亲之所以放心地让他离去,是坚信他会有重归故土的一日,即使已经不是团聚的日子。
“父王,这是我最后能够做的事。我本就无颜面再留在蛟潜族……”
苍炎将自己的血液注入海溟长戟之中,海溟长戟呼应他的血液释放出巨大的灵力,在暮歌的阵法的引导下,开始了对海底城的修复工作。
闪亮的流砂随着海流游走在海底城的每一个角落,年轻的族民欣喜地追逐着流砂,一切将会与昔日一样。
降首化为蛟潜,远观颵龙宫上的苍炎,神情复杂。
“你为何要回来……”
暮歌从阵法中感受到海溟长戟的强大力量,自己也不得不向法阵中注入更多的灵力维持。
“死大虫,你不要勉强自己。虽然方法是我提出的,但是如果你为此赔上性命,还谈什么替你洗清罪名?我又如何向你妹妹交代?”
“这一次,你可以静下心来听我说吗?”苍炎高举海溟长戟,进行最后的灵力重构,“我的罪不是你可以帮我洗清的,不过……”
紫色的闪电从海溟长戟中发出,源源不断地袭向苍炎的身体。苍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水中怒吼,声声入耳,震天动地。
暮歌离开法阵,奔向被闪电包围的苍炎,然而强大的电流根本就没有她可以介入的余地。
“死大虫,你要做甚?我可不准你死!”
苍炎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怔怔地看着暮歌,嘴里喃喃数字。
一袭强光在暮歌的眼前爆发。
“苍炎——“
当年,父亲的剖白让苍炎感到无地自容,曾经与自己有着相同困惑的父亲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这让苍炎陷入更深的困惑之中。
“父王,如此懦弱的我不配继承族长之位。”
炙铜对儿子语重深长地说道:“你知道你的祖父为何要让我继承族长之位吗?”
“因为父王不喜欢战争,能够引导我们蛟潜族远离战争。”
炙铜点头:“我是你祖父最不受宠的儿子,在崇尚武力的蛟潜族中我是一个异类。但是,你的祖父相信我能够秉承他的信念,你说可笑不可笑?”
苍炎默语。
“你父王我也曾迷惑,但是最终我选择了承担,我希望我的儿子也有这样的觉悟。不过,路是你自己的,做出你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吧。”炙铜的话并没有拨开苍炎心中的迷雾。
“最正确的选择……如今,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父王。”
恍惚间,苍炎听到了暮歌的呼喊,只是身体过于沉重,无法应答。
这个骚扰了他几百年的小青鸾,竟然会为了这样的他而声嘶力竭地呼喊。
苍炎睁开迷蒙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昔日居住的房间。
雷电在他身上灼烧的感觉依旧不退,身上厚重的治疗布带看似是暮歌的杰作。
“这种伤势,治疗布带根本就排不上用场,她难道不知道吗?”
苍炎凝视着趴在贝壳床边的暮歌,这张毫无警惕的睡脸恐怕不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然而这张脸却让苍炎的心感到平静。
他与暮歌之间的“孽缘”究竟何时缘起,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了她的聒噪与多管闲事。
“如果没有我用最后的灵力保护你,你还能安然在这里帮我包扎伤口吗?何时才能让我不再操心?”
当时,苍炎感应到海溟长戟的力量将会吞噬自己,但是为了完成父亲的最后遗托,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的任性所换来的代价,也是他身为蛟潜一族的责任与使命。
然而这一切,是暮歌最不想看见的,因为她已经经历了一次,不想再失去她所珍重的朋友了……
“你……怎么不进来?”
冰姬缓步踏入苍炎的卧室,红肿的双眼里透露出她对兄长伤势的担忧。
“苍炎哥哥,你醒来了?”
“嗯。”身体无法动弹的苍炎只能用他的眼神传达自己的情感,含糊不清的言语表达心中所想。
“冰姬知道哥哥安然无恙就足够了,冰姬不妨碍哥哥休息。”
“不要走。”
刚要转身的冰姬打了个颤,之前一直回避自己的哥哥居然主动要求自己留下,心中应是欢喜,可是与苍炎依旧冷漠的眼神接触后,她又再失落。
“不要太勉强自己。”
冰姬低眉顺眼,强颜浅笑:“没有,冰姬只是代替哥哥,做份内的事。”
苍炎漠然地凝视着前方,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她当年可以依靠的兄长。
当年的他,不能容忍自己与父亲一样,产生了妄念,才选择离开。
他憎恨自己血脉中流淌着的污秽,憎恨会在污秽中沉沦的自己。
可是,如今再次面对这张脸孔,苍炎选择再次封闭自己的心。
“唔~~~”
暮歌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缠在苍炎伤口上的治疗布带被苍炎解了下来,连忙紧张兮兮地帮他缠上。
苍炎抓住暮歌的手:“不要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
“谁说这是徒劳无功?我以前修炼的时候就经常受伤,这是我自创的土方法,上面不仅有我的独门药草,还有极其有效的治疗术式。”
冰姬轻笑一声:“没想到暮歌姑娘还有……”
话语未尽,冰姬从苍炎的脸上看出一丝柔和的微笑。她曾以为她的兄长变了,其实,并没有变。
“方才助我展开法阵,应该消耗你不少的灵力,你不必在此处守着。”
“死大虫,嫌我啰嗦了,是不是?依我看来,方才就不应该阻止你去见鬼王。”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
冰姬悄然退出房间,降首在门外候着。
“冰姬大人,海底城各处已经恢复正常,请大人回幻光原歇息。”
“知道了。降首,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降首单膝下跪,恭敬地目送冰姬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