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刺骨,旧情难燃

夜风卷着月光掠过庭院,将地上散落的纸卷吹得微微颤动。蒋璟如盯着那行“柳氏私章”的烙印,指尖抚过纸面时,竟在微微发颤。那些交易记录的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底生疼——姑父满门抄斩的那月,恰好有一笔“北境粮草”的交易,赫然是敌国营地。

“这……不可能……”他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柳尚书是姑父的门生,当年姑父还在时,待他如亲子,怎么会……

若锦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心底积压的委屈终于决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怎么不可能?你只信柳家父女的片面之词,认定我父亲是凶手,将我囚在冷院受尽折辱,可曾想过查清真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你口口声声说姑父的血海深仇要报,可真正的仇人就在你身边,你却视若亲信,甚至将她捧在手心!”

最后一句话像针,狠狠刺进蒋璟如的心里。他猛地抬头,撞进若锦通红的眼眶,那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失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亲手将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推到了何等绝望的境地。

“我……”蒋璟如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新婚夜的狠话,想起西跨院的冷饭残羹,想起柳依依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时,他从未怀疑过……那些被恨意蒙蔽的日夜,此刻都成了抽打他的鞭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依依带着一群侍卫举着火把赶来,火光将她的脸映得扭曲:“侯爷!我就知道她鬼鬼祟祟没好事!定是在偷府里的东西陷害我父亲!”

她一眼看到地上的纸卷,脸色瞬间煞白,随即扑到蒋璟如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哭道:“侯爷,你千万别信她!这是伪造的!是她恨我父亲揭发庄太傅,故意做假证陷害我们柳家!”

“伪造?”若锦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指着纸卷上的暗纹,“这是兵部专用的防篡改水印,柳小姐倒是说说,我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弄到这种东西?”

柳依依语塞,眼神慌乱地瞟向蒋璟如,见他脸色铁青,急忙又道:“那……那也是她买通了府里的下人!对,一定是这个小杂役!”她指着躲在树后的石头,厉声喝道,“快说!是不是庄若锦给了你钱,让你做假证?”

石头吓得瑟瑟发抖,却咬着牙摇头:“不是的……是我在书箱底下找到的,夫人没给我钱……”

“你胡说!”柳依依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石头。

“住手!”蒋璟如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柳依依,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柳依依被他吼得一愣,看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厌恶,心里彻底慌了:“侯爷,你怎么能信她不信我?我们……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等庄家倒了,你就……”

“住口!”蒋璟如厉声打断她,那些不堪的承诺此刻听来无比讽刺。他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只觉得满心恶心。

柳依依见他动了真怒,知道再无法蒙混过关,突然从发髻里拔出发簪,狠狠抵在自己心口,泪眼婆娑地望着蒋璟如:“侯爷,我父亲对您忠心耿耿,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您要是不信我,我就死在您面前!”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每次蒋璟如生气,她一哭二闹三威胁,总能让他心软。可这次,蒋璟如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你死不死,与我无关。”

他挥了挥手,对侍卫沉声道:“把柳依依和她带来的人都拿下,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侍卫们面面相觑,见蒋璟如脸色吓人,不敢违抗,立刻上前按住哭闹挣扎的柳依依。

“蒋璟如!你会后悔的!”柳依依被拖走时,怨毒地瞪着若锦,“庄若锦,我不会放过你的!”

若锦挺直脊背,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

庭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蒋璟如,还有满地狼藉的月光。

蒋璟如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卷,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字迹,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他抬头看向若锦,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若锦……对不起。”

这三个字迟到了太久,轻得像一阵风,却让若锦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别过头,望着黑暗中的西跨院方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我父亲还在天牢里受苦,庄府上下还被当作罪臣家属看管,我在冷院里受的那些委屈,难道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吗?”

蒋璟如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脏传来阵阵抽痛。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我会去向陛下请罪,”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会拿出证据,证明柳尚书的罪行,为你父亲和姑父洗刷冤屈。若锦,你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若锦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愧疚与坚定,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她想相信他,可那些日日夜夜的折磨与羞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让她无法轻易原谅。

“我信证据,不信承诺。”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疏离,“蒋璟如,你欠我的,欠庄府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但眼下,我们的敌人是柳家,在扳倒他们之前,我可以和你暂时联手。”

她刻意用了“联手”这个词,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蒋璟如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却只能点头:“好,联手。”

他知道,是他亲手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如今能有机会弥补,已是奢望。

“你先回西跨院,”蒋璟如将纸卷小心收好,“这里我来处理,明日一早,我就进宫面圣。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和你父亲受委屈。”

若锦没有应声,转身默默离开。月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孤单而倔强。

蒋璟如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握紧了手里的纸卷。指尖传来纸张的凉意,却远不及他心底的寒意。他知道,这场迟来的真相,不仅揭开了柳家的阴谋,也彻底撕碎了他和若锦之间仅存的温情。

回到西跨院,晚晴见她平安回来,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小姐,您没事吧?我刚才听到外面好吵……”

若锦摇了摇头,将今晚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晚晴听得又惊又喜:“太好了!老爷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

若锦却没有那么乐观,她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轻声道:“柳家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没那么容易扳倒。明日进宫,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柳依依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果然,天还没亮,西跨院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若锦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打开门,是张嬷嬷,她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夫人,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柳尚书……柳尚书昨夜在府中‘病逝’了!”

“什么?!”若锦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柳尚书死了?怎么会这么巧?

“还有,”张嬷嬷的声音带着颤抖,“侯爷今晨进宫面圣,却被陛下以‘诬告重臣,扰乱朝纲’的罪名,暂时收押在大理寺了!”

若锦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柳尚书死了,死无对证!蒋璟如被抓了,唯一能为父亲作证的人也被关起来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蹊跷,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是谁?是谁干的?”若锦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张嬷嬷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老奴不知道……但柳小姐今早被放出来了,听说正在府里哭天抢地,说是侯爷和夫人联手害死了她父亲……”

若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明白了,这是柳家的后手!柳尚书死了,却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她和蒋璟如身上!

一夜之间,局势逆转。刚刚看到的希望,瞬间化为泡影。

晚晴吓得脸色惨白:“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侯爷被抓了,柳尚书死了,没人能证明老爷是清白的了……”

若锦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不能慌,绝不能慌!父亲还在天牢里等着她,蒋璟如虽然可恨,却也是目前唯一能和她联手的人。

“晚晴,拿笔墨来。”若锦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柳家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庄若锦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笔尖饱蘸浓墨。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的囚徒,她要亲手撕开这层层阴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退缩。

红妆染血,旧梦成灰,但灰烬之上,总会有新的希望滋生。她要做那朵开在烬上的花,在绝境中绽放,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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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烬处
连载中再赴春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