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涂山霸和张朔听罢大喜,这九尾狐愿意带路,最好不过了,至于进不进得去,他们一个身怀乱神诀功法,一个天师教近太清境的修为,那么多场风雨都淌过来了,也不怕再多这一桩。

九尾狐是个废妖,且被锁了两千年,再行修行谈何容易,一路上皆是被涂山霸护着行走,他们终究同为狐妖,且有血脉上的传承,虽是素未谋面的,竟无几多生疏,张朔走在他们身后,静静听着那九尾狐关于狐族之事问东问西,待知涂山霸身世亦是同样的悲惨,反倒安慰起他来了,罢了还不忘感慨一句,身而为狐,个个命苦。

星子渐渐隐去,天还未亮。

这处是涂山山腹的一处岭,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曰孤月岭,相传世间第一只九尾便是孕育于此,是时孤月当空,却闻婴儿般的啼哭声,便是那九尾降世了。

于九尾狐族而言,此处是孕育后代的绝佳之地,更是得以多子多孙的福祥之地,发情期的公狐狸和母狐狸皆来此处交合,是以,非但外族生灵不得进入,就连九尾一族都不可随意踏入,以免惊了胎神,导致孕育失败。

虽这两千年,再没有九尾狐来此了,可这圣地仍是圣地,每一个涂山氏的狐狸都该遵守先祖们的约定。

九尾狐站在孤月岭的入口处,望着弥漫在眼前的晨曦薄雾,又忆起往事,他与张澈最后一次言笑晏晏,便是他带着那位天师来了此处,他望着偶尔进出的一双双狐狸,笑着对身旁男人说道,若自己是个女狐,定要生个小崽子出来,然后去他龙虎山天师教跟他张天师要个名分,张澈闻言,笑得那样爽朗,却在当天晚上,就对九尾狐族下了手。

“你们说...他为何不信我能约束好同族,我分明在他面前保证过了无数次的,他却一定要斩草除根才算数呢?”九尾狐面上泪痕斑驳,沙哑着的嗓音像被带刺的荆条扼住了咽喉。

涂山霸无语,张朔柔声回道,“或许...师祖也后悔过。”

九尾狐一声呜咽泻出嘴角,张澈无悔,他恨,张澈有悔,他疼!

良久的沉默后,九尾狐复又开口,“这里人族不可以进去的,你这小道要想进去,得从涂山霸这儿借点妖气。”

张朔一脸虔诚,“如何借?”

九尾狐想了想,道,“最简单的办法,嘴对嘴渡几口便是。”

涂山霸一噎,难为情地道,“第十一代天师也是这么跟您借的?”

“不,我们有其他更深入更有效的法子。”

“......”涂山霸恨不得咬掉自己这条不经思考胡乱言语的舌头,他看了一眼同样难为情的张朔,又道,“教张道长躲进**惑魄里总行的罢,那玩意儿好使的很呢。”

九尾嗤笑一声,“狐狸的眼珠子也就骗骗外人,还能骗得过狐狸自己?”

涂山霸一想,是这么个理,只好作罢,垂着手呆呆站在原地,总不能真的那样对张朔罢,被他师父知道了,不得追杀至天涯海角也得扒了自己这一身狐狸皮,“那...那要不张道长就在这等着,我与九尾前辈您进去拿就好。”

九尾有些不耐烦了,嚷道,“不行,我们涂山氏的狐妖是拿不动开山斧和避水剑的,这是大禹死时所下的禁制,谁也不针对,就针对我们。”

涂山霸嘴角一抽,一声冷笑险些要出口,所以,这个大禹到底有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天啊,一个天师教弟子和一个涂山氏狐子为了他所珍爱的世间苍生要被这样刁难。

张朔问道,“九尾前辈,若未得涂山氏妖气浸染的人族走进这孤月岭,会有什么后果?”

九尾狐冷笑一声,道,“会受狐媚蛊惑,从而臆想连篇,最终淫疯癫狂而死,你以为你修为了得,想一试真假?”

张朔一噎,不敢再言语,涂山霸也吓到了,从这几个字里都能想到,这死状非但很惨,还很难看,看来人族都骂狐妖为害人不浅的狐狸精,也不算冤枉。

九尾狐已然默默地转过了身去,以示自己绝不偷看,还贴心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天师教臭规矩多,此事就我们仨知道,我要是传出去我这身狐狸皮剥下来给你做大氅。”

涂山霸心道,净瞎说,一张狐狸皮就那么大,做个围脖都够呛呢,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张朔,却觉这道人是不是会错了意,竟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了,待得站在离自己身形不及半尺之距时还轻声说了一句,“那...大局为重?”

“......”

张朔又道,“即便师父知晓,亦会谅解。”

不,他不会!涂山霸僵着脖子,眼睁睁看着张朔凑上两瓣薄唇来,不是,你还真的下嘴啊,我可是有妻室的男妖,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张朔的唇有着温柔的力道,礼貌地覆在了狐狸的双唇上,绝无一丝一毫的越矩,就那么静静地触碰在一起,等着他给自己渡妖气,须臾之后,却仍见涂山霸只是张大了一双狐狸眼一动不动,只好轻轻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示意他快点,岂料那道身子似是被自己咬得一个激灵,明明没使劲啊。

涂山霸回过神来,忙叫自己冷静,虽然张朔那一咬点了把火,可这干正事呢,便就拿出赴死的勇气一般捏紧了双拳,用了点力道在四瓣唇挨着的地方,丹田处聚气,再缓缓由下而上送进了张朔的口腔里,他想好好表现,以示自己绝对心无旁骛,可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做贼心虚,妖气断断续续,时而被他反吸入体内,又时而被他不小心吹到了外间去,他较真起来,便转了转脑袋,换了个角度,渡了两口,还是不对,又换角度,换着换着竟有些头晕目眩之感,脑中有个声音在喊“够了,快停下”,可他怎么舍得...

张朔被那两瓣颠来倒去的软肉磨得战战兢兢,这狐狸在做什么,锻炼自己的定力吗,原来坚如磐石的道心最怕的竟是这世上最柔软的物什,就好比此时的自己,必须得拿出上清境的修为来压制丹田下方的滚烫和蠢蠢欲动,就在理智欲将崩塌之际,他恍惚间都能听到自己不得章法的重重喘息,忙一把推开了涂山霸,“够用了...够用了...”

涂山霸被猛地一推,犹如从云端跌落,他看着张朔窘到发僵的一张脸,方才回过味来,咂摸着嘴“哦”了一声,低下头去装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还不忘道一声,“前辈,我们好了。”他没有不好意思,他确实起了那坏心思,他在心里偷笑起来,像手捧一只蜜罐舍不得放下,要时不时的偷偷尝上一口才好。

九尾狐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道,“嗯,我什么都没听到。”

“......”

“......”

涂山霸和张朔一前一后跟着九尾狐往孤月岭上走去,岭上光秃秃一片,越往上走,越是凋敝,并不是狐族交合之时会选择的风景优美又隐蔽妥帖的好地方,可涂山霸不敢再乱问,他却不知,这般寸草不生,正是为了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的,九尾狐迷信自己是神,就连繁育后代这等私密事也做得极其庄重,而随处可见的一个个由枝蔓堆积起来的巨大鸟窝,可想而知,便是九尾狐们的爱巢了。

约莫走了两炷香的工夫,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方见九尾狐停下了脚步,眼前是死掉的高大藤木,在被遗忘的岁月里纠缠成了千奇百怪的姿态,挡住了去路。张朔拔出七星龙渊,轻轻巧巧只挥手砍出一条能穿身的小道,他亦不想过分打搅到这份庄严肃穆。

待穿过藤木,眼前有一方敞开着的洞穴,丈余宽高,此时正有一缕熹光打在那洞门处,好似是为了迎接两千年不见的天日。

九尾狐边接近洞口边道,“相传涂山女娇便是降生于这山洞中的,她与大禹的新婚之夜亦在此处,大禹杀妻后,怕九尾狐族还将为祸世间,在死后便将开山斧和避水剑搁置在了此处,以镇我族邪心,我等九尾狐初时对这二物敬若神明,可后来发现,它们根本杀不死我们,便也就视作寻常了,权当是大禹心中有愧,自奉凶器以赎罪业,我与张澈要好时,我族中秘辛皆说与他知晓了,他们师兄弟情谊深厚,想来并无什么隐瞒的,张瀚那厮指点你们来涂山,也是天意所致罢。”

涂山霸听得入神,不禁问道,“此二物既然杀不死九尾狐族,怎么偏偏能杀死涂山女娇呢?”

九尾狐轻笑道,“傻瓜,杀死涂山女娇的从来都不是开山斧和避水剑,而是大禹,那个她真心倾慕着的男人,人族不是有这样一句话,爱上了谁,就是将伤害自己的能力交到了谁的手上。”

涂山霸一早知道自己读书少,这么高深的言论哪里听过,他偷偷侧目,见张朔也是一副沉思状,微微锁着的眉头恰到好处的耐看,心头闪过一念,不知方才借给他的妖气够不够,这么好看的张朔要是被那万恶的狐媚所惑,张天师盛怒之下,这世间再也剩不下一只狐狸了。他见张朔脚步动了,忙回了神,却见九尾狐已然闪身进洞去了,也跟了上去。

山洞并不大,此处已近孤月岭的岭峰,纵然洞中各种鬼斧人工的巧妙,也不比青丘的狐狸洞格局大,一妖一道跟着九尾狐穿过几进石道,便来到了供奉开山斧和避水剑的地方,远远望去,三尺高台之上有两个石架,其上却空空如也,于一侧却似有一道身影静坐着,朦胧间看不清楚,可那一身衣衫色泽夺人心魄,正是天师教的杏黄道袍。那道袍远远入眼,九尾狐脑中便是一声炸响,他哆嗦着双唇轻声呢喃,“张澈...张澈...是你吗...是...你...吗...”

涂山霸心头一滞,跟上踉踉跄跄抢上前去的九尾狐,莫非这妖活了两千多年已然老眼昏花,看不清那处已没有生人,只一副道袍下的骷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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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小红郎
连载中饭粥五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