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球球和墨墨撒腿便跑,回首一眼,见蓼莪已与师父交上了手,可徒弟怎么会是师父的对手,蓼莪被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九思真人甩开徒弟,又追上来,拿出她毕生道行,势要将两妖一击毙命,球球和墨墨各自挨了一下,当即神魂不稳,蓼莪又追上来绊住了师父,两妖得了一线生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出了钩弋殿。

当务之急,是速去传录坛寻张朔说明真相,怎奈两厢距离甚远,且不少钩弋殿的弟子已奉了九思真人的命满道观的捉拿他们了,他们一路躲躲藏藏,耳听着弟子们来来往往焦急慌乱的步伐,心中又急又怕,直欲哭了出来,算尽生平遭遇,都没有这么难捱的时候,而待他们终于来到了传录坛,却见已是人去坛空了,就着洒扫的小弟子甫一打听才知,正在论道的天师爱徒不知何故被张天师急召去了,圣坛论今日暂休,延时到明日再论。

球球和墨墨顿生绝望之感,若顺着原路再去兜率宫寻张朔,定要撞上钩弋殿的弟子灭口了,眼看着几个九思真人座下的爱徒提着剑在匆匆赶路,正在人群中搜寻自己等,却又不敢贸然向小弟子们求助,九思真人的亲传弟子,这天师教少有人敢惹。

二妖无奈,只好化了原形,钻进了最近的一只香鼎底部躲了起来,听着钩弋殿弟子正在询问洒扫的弟子们可有看到自己等,且边问边找,一处一处地仔细翻查着,眼看着那一双双脚越来越近,他们怕得连呼吸都敛了起来,紧紧抓住了香鼎底部,恨不得能原地消失不见。就在此时,却听一女子的声音在香鼎之前响了起来,“师兄,咱们既上了山,便先上柱香罢,聊示心意。”球球和墨墨闻声便是一个激灵,这说话的不是别个,正是那花蘼市的狸妖张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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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朔跪在伏魔殿中已有两炷香的时候了,张天师就站在一旁,在其身后,还有一道身影,便是涂山霸。他本是在镇妖井中躲得好好的,可谁知自后山沔阳洞中出关回来的张天师不知是心血来潮了还是怎的,刻意去看了一眼那井口,涂山霸隐匿的已很是高明了,可井口上整整齐齐摆着的几个果核成功地引起了张天师的注意,天师教可从来都不会有这种乱扔果核的弟子,就这样,涂山霸只能被揪了出来。

他此时站在张天师身后,时而看看跪得端端正正的张朔,时而看看正对着大门的天师教祖师爷张道陵的神像,但见这张祖师爷的神像活灵活现的,一身黄道袍,一把长胡子,一手携拂尘,一手拂剑身,头顶一张赤扁,扁上是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神威凛凛”,当真气派!他不是第一回进这伏魔殿,可前一次,他都没来得及好生看看,就被父亲提着耳朵揪下了山去。

张天师早就问过了这狐子,他直说自己是来暗中保护北山皎皎的,并无一人一妖知晓他在天师教,包括张朔,可张天师看着那几个果核若有所思,还是急召爱徒前来一问究竟。

张朔不敢欺瞒师父,实话实说,他两前一夜打过照面,那几只果子也是自己给他带去的,却暂时略过了九思真人师徒之事,那毕竟是事关一殿之长清誉之事,若他们师徒有悔改之心,自己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沉着一颗心,不知如何开口,才能教师父放了这狐狸下山去。

涂山霸表示很无奈,这天师爱徒撒撒谎就说压根没见过自己,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他又不是没在他师父面前撒过谎,这一回又是在较什么劲呢。他倒是想开口将九思真人指使徒弟做的那丑事抖出来,可忍了再忍,那桩事即便要说,也该是他张朔开口。

张天师六十年不见涂山霸,岂料这狐子当真炼成了,他心里却是喜忧参半。可他明明前一夜还见过自己爱徒,为何要撒谎,莫非他欲食言,又见徒弟执意要以沉默来应对,莫名钻出几分火气。张朔每回外出历练回山,都要先去沔阳洞与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说说山下所遇之事,件件不落,桩桩详细,可这一回,他分明藏下了不少细枝末节,自己也非是个冥顽不化的师父,徒儿大了,有了什么秘辛不想教自己知晓的,也属正常,可他此时越发觉得,那些秘辛多半就是与这涂山氏狐子有关的。

涂山霸实在觉得这伏魔殿呆着压抑,又急着要去做正事的,他走到张天师面前拜道,“张天师,若没有其他事,我要去寻北山氏兄妹了。”他说罢,顿了顿,等着张天师开口,抑或动手,却都没有。

涂山霸转身便要往殿外走去,却听身后一声清喝,“天师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张天师陡然出手,涂山霸惊惧且兴奋,他做梦都想能和张天师一较高下,他折身化去了张天师接连两道法印,惊觉对方并不是在考校自己,也拿出了十成妖法来备战。

原本寂静肃穆的伏魔殿一时芒仗四起,好在这一妖一道皆是修为了得,收放间拿捏的稳当,并未殃及到这殿中半点尘埃,唯有一个张朔,还跪在原地,提着一颗心看着在师父手底下进退维谷的涂山霸。他见师父出手毫不容情,而涂山霸虽也未露败相,可显然守得多攻得少,不知当真是无力反击,还是终究忌惮天师身份。

若对方不是张天师,涂山霸倒是会保留几分,眼下他是真的拿出了全部实力在战,可这里是伏魔殿,任何一个妖来到这里,法力都要被这道家圣地的气势削弱两成,何况他前次失血过多,气血不足,也不是短短这些时日就能补回来的,待过完百招,他已渐感疲惫,直觉全身的血液都流转得飞快,可脑中时而空空,几乎是凭借本能在战了。

张天师倒是为这狐子吃惊,心道这便是九尾狐族的秘法,当真了得,自十一代天师之后,便没有哪位天师领教过这绝世妖法了,今日自己亲历,才终明白天师教先祖们为何呕殚精竭虑也要除掉九尾狐的苦衷来,这狐子只是流淌着部分九尾血脉,已有这般造诣,若九尾在世,以自己的毕生修为,即便祭出昆吾,也难挡厉害。他越是这般想,下手更是狠厉,若说先前是想着考校考校这狐子的,此时当真是拿他做生平难逢的对手来战了。

张朔已许久没见过师父这样与谁对阵了,莫非师父还是容不下乱神诀这等妖法,起了杀心,眼看着涂山霸节节败退,师父却招招致命,忽而,那狐狸已有些迟钝的身子凌空一顿,就要躲不开师父一击了,张朔飞身上前,一手格掉那法印,一手推开了狐狸,可张朔此时修为尚且不是天师的对手,那一招他只格掉了半招,剩下的半招就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身上,只将他打得神魂一震,落地便站立不稳,他就势复又跪好,道,“师尊,请停下来,实则昨夜...是他救了弟子。”

张天师广袖一挥,负手而立,示意徒弟继续说下去。张朔心一横,只好从怀里摸出了昨夜的那只药瓶来,道,“师尊,这枚药是昨夜钩弋殿蓼莪师妹送来的,可弟子万万不能服下。”

“为何?”

张天师顺势一问,又将张朔问住了,涂山霸见张朔那张不开嘴的为难样,轻叹一声,他方才落地时,脑袋也疼,胸口更闷,索性不要面子席地而坐,便盘着腿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情道,“您徒弟要是吃了这药,张天师,您就等着喝喜酒罢。”

“......”

“......”

师徒二人当场噎住,张朔低首下去,心道这么重要的事,这狐狸就不会正经点说嘛。张天师干咳两声,以示自己听懂了这话中之意,沉脸问道,“子初,此话当真?”

张朔恭敬回道,“蓼莪师妹亲口承认之事,弟子绝不敢欺瞒师尊。”

涂山霸忙道,“蓼莪仙子是奉了师命,这一点我能作证,我亲耳听到的。”

“你怎么会听到?”张天师有些好奇。

涂山霸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我前些日子受了伤,没好利索,便去钩弋殿偷药吃,正好撞见了九思真人命蓼莪给张道长送那...邪药,我便赶去兜率宫报信,并不是我有意要去打扰张道长清修的。”

张天师此时才知,这狐子竟还伤着,却已有这本事了。他走上前去从张朔一直举着的手里接过了药瓶,目色沉沉,若有所思,指腹在那瓶身上轻轻划过,却终究没有打开,转而又望着涂山霸问道,“灌湘山独炬堡之事,有子初为你作证,非你作为,我可信你,可尸乡大火,你又作何解释?”

涂山霸闻言,敛起了方才的戏谑,站起了身,郑重回道,“我并无证据能证明那把火非我手笔,可我就是没做过,我不惧这世间都误解我,就像六十年前,世间皆不信我青丘无辜,可我狐族依然会延绵万世。”

张朔不禁暗叹,师父明明给了这狐狸台阶,他不下反而上去了,他若说句自己无辜,任凭天师教做主的话,便可欢欢喜喜带着他新婚的妻子下山去了,可若他真这么说了,他也不叫涂山霸了。

而此时,渐有人或妖被伏魔殿里的动静吸引,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却瞧见张天师负手立在殿中,不敢上前来。

人群中有轻喝声传来,正是钩弋殿两名弟子走在前开路,九思真人紧随其后,而以往于她身后寸步不离的芣苢与蓼莪两位爱徒却不见了踪影,此时跟着的却是一众黄灰两族的妖。

张朔不知这位九思师叔何意,只是见她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傲慢,竟是连半分愧疚都无,看来定然不是来祖师神像前忏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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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小红郎
连载中饭粥五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