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鸟传信

陈尘眉头紧锁,似在思考什么方式更可行:“修仙途上强者为尊,喻剑君凭实力得到天行剑我们心服口服。如今灵剑无主,不如我们两个宗门以武论道,看到底谁更适合拥有天行剑。”

时琼瑛气得发笑,越看陈尘这个老橘皮越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天行剑本来就在青兰道,我们用得着比?”

桑雪絮唇角向上勾起一个浅显的弧度,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映出一小块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神色:“喻清阳当初应正道之请去魔境阻魔祸,在他死后,青兰道被这么欺负,你说他要是知道,会不会后悔他所作的决定?”

“隐剑潭至宝哪有那么容易拿?天行剑,持剑者代行天之意。既然天行剑选择了喻剑君,喻剑君选择握住天行剑,他就要有涤浊扬清,让魔祸不在,让天地清明长存的准备。就算各大宗门不出面,他也该自觉承担起他本应承担的责任。

不过,现在喻剑君已经牺牲,总要有人接下他的未竟之责。”

时琼瑛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地给桑雪絮传音道:“天尘宗真是好不要脸,不就是看魔尊已死,剩下的魔族翻不起太大浪花,青兰道式微,他此时不费力就能拿到天行剑。不仅不用像清阳阿叔一样有责任担身,说出去名头还响亮好听,打得一手好算盘。”

桑雪絮不以为意:“他算盘打得噼啪响是他的事,青兰道的东西哪能让他想拿就能拿?”

陈尘不知道桑雪絮两人在传音对话,只是觉得从他说完话后现场沉默的时间过长:“两位考虑得如何?是直接把灵剑交给天尘宗,还是我们两个宗门比试一场,一直沉默也不是办法,我们总要想个办法来解决灵剑的去留问题。”

桑雪絮问道:“要是陈掌门提的两种提议我们都不想选呢?”

陈尘隆起眉头,一掌拍在案几上:“胡闹,喻剑君走后,仅靠你们果然无法撑起一个宗门。既无审度时势的眼界,也没有与天与道与人相争的实力和勇气,天行剑留给你们简直是让明珠蒙尘。”语气严厉,仿若长辈对晚辈恨铁不成钢:“‘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也懂,为了避免日后青兰道因为天行剑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今天说什么都要替喻剑君保管好天行剑。”

一直在门外光明正大偷看内里情况的赤洵仗着自己嗓门大,一嗓子直接扯开了陈尘勉强维护住的遮羞布:“废话那么多,你直接说你想抢天行剑得了。东拉西扯大半天,既要面子也要里子,还想把我们几个当傻子?”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来。茶水泛起的阵阵涟漪不断冲击着杯壁,连带着茶盏也开始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不停晃动。

陈尘眼皮抬也不抬:“没规矩!”灵力形成的威压无声无息,又如山如瀑。

赤洵比在场所有人都更能感受到陈尘释放的灵力有多大威力,因为这股威压明显就是针对他而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尘虽说道貌岸然,但他的修为确实可以让他有无耻的资本。

令人窒息的威压才让赤洵预知到他即将要受到的苦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突如其来的碧色绫带环绕着他周身轻盈翻飞,裹挟的灵力把它化成了一条绿莹莹的光带,缥缈又迷离。

桑雪絮托着下巴的姿势没变,另一只手的食指随意一勾,碧光绫变长延伸,把一端交付在桑雪絮手上。她玉质般的五指微微攥紧,门外赤洵就被碧光绫缠住腰飞落到了她面前。

桑雪絮瞪了赤洵一眼,没什么威慑力:“说大实话,还说得这么大声,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在门外,还非得给他们提个醒?”

赤洵一头红发高高扎成马尾,最是有少年意气的时候。刚刚才被陈尘威吓,但他明亮有神的双目中却看不到一丝害怕。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情不自禁嘛。下次,下次我一定忍住。”

桑雪絮、时琼瑛相互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对这种麻烦事的无奈与嫌弃:“千万别有下次。”

陈尘死死地盯着桑雪絮,毫无自觉地捏碎了座椅的扶手,紧缩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刚刚想震慑青兰道,虽说没用尽十分力,七分力也是有的,那个红发少年的命他根本没看在眼中。

陈尘惊疑不定,对上自己化神期的威压,桑雪絮丝毫不费力地就化解了,那她的修为岂不是……?可是,如果有这等实力,她为什么会默默无闻到今天?

“师尊?”齐延发现陈尘一动不动,低声唤道。

“你不是说她是个草包吗?”陈尘扭头问齐延。

“谁?”齐延顺着陈尘的视线看过去:“哦,你说桑雪絮?对啊,桑玖的妹妹嘛,穿衣服只穿最好看最贵的,脾气坏又是废柴根骨没法精进修为只能靠各种法器法阵保命。认识桑玖的人都笑话他有个草包妹妹。师尊怎么想起问这个?”

陈尘定了定神,心下知道今天要想拿走天行剑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但是他的大弟子不知道。

齐延低声问道:“师尊,天行剑还要取吗?”

“要……”

“是,师尊。”齐延对其他人嚣张,但却对自家师尊的话言听计从。

剑刃从剑鞘里拔出来发出慑人的震颤声。剑尖对准桑雪絮,齐延厉声说道:“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今天就算逼,也要逼你们把天行剑交出来。”

闪着寒芒的剑尖冲着桑雪絮而去,齐延目标明确:擒住最好拿捏的桑雪絮用来威胁青兰道其他人。

刚还坐在座椅上的桑雪絮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齐延身后。碧光绫已如蛇般灵动,环绕过他的手臂,从他手中拽下灵剑。灵剑被碧光绫甩钉在墙上,剑身因刚刚的作用力还在摇晃嗡鸣。齐延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大师兄!”其他几位天尘宗弟子见状,纷纷拔剑上前帮忙。

桑雪絮手一松:“这里不需要你们上场。”

碧光绫在空中飞旋成满月,轻飘飘一根绫带,风压却仿佛有千斤重,把朝她袭来的几名弟子掀倒在地。

齐延万万没想到,传闻中草包竟然把自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被桑雪絮打出了气性,此时还想上前。

绿色的光点从绫带上涌出,又消散,碧光绫在桑雪絮面前翻飞,蓄势待发。

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慢着。”

齐延不明其意:“师尊?”

陈尘咬咬牙:“不打了,天行剑我们不要了。”

“可我刚刚问你,你还说‘要’,怎么这么快又不要了。”

陈尘骂骂咧咧地一巴掌拍在齐延后脑勺上:“我想跟你说‘要不我们就不要天行剑了’,你听完我说的话了吗?平时练功没见你这么积极,今天倒是特勤快。”

“不打了?”

“打得过我能不打?”陈尘觑了桑雪絮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连师尊你也打不过那个废物草包?”

“我看不穿她的修为。要么是她用什么特殊法器隐藏了自己的修为,要么就是她比我强太多。但是从她刚开始轻松消散我威压来看,我估计是后者。”

齐延倒吸一口凉气:“桑雪絮这种程度都算草包,那喻剑君他们,得多强?”

陈尘此时气势已不如来时汹汹:“敢三人闯魔境,你说他们有多强。”陈尘认清现实,再转身面对桑雪絮时,脸上已经堆满笑容:“桑小友,我想了想,两个宗门打打杀杀的,确实伤和气。

之前总是担心,喻剑君现在不在,青兰道留着天行剑或多或少都有些隐患,就起了要替喻剑君帮忙照看青兰道的心思。

如今看青兰道人才济济,看来也不需要我做过多安排。天行剑本来就是喻剑君的佩剑,既然如此,让它待在青兰道也挺好。”

时琼瑛在一旁语气凉凉:“陈掌门终于想通了?”

陈尘一张老脸笑得特别诚恳:“之前是我欠缺考虑,多有得罪,请诸位多多包涵。”

赤洵探个脑袋出来:“那现在,天尘宗……”

陈尘立马会意:“我们已经叨扰多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桑雪絮立在原地,素白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碧光绫,语气淡淡的:“天尘宗不比我们青兰道,陈掌门日理万机。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琼瑛,送客。”

等天尘宗的人一出门,桑雪絮朝红发少年招手:“赤洵,快来扶我一把。”

赤洵“噔噔”两步上前,紧张地问:“怎么了?”赶紧扶着她坐下。

桑雪絮眉尖轻蹙:“在屋里那阵疼就没彻底消下去就跑出来跟你看热闹,刚刚我劲儿又用得大。”未束的长发顺着肩头倾泻而下,随着桑雪絮单手捂着心口的动作闪烁着丝绸般的光泽,衬得她的脸愈加没有血色。

如果可以,赤洵恨不得能替桑雪絮来疼这一遭。事实是,他只能看着桑雪絮隐忍的痛意干着急:“大师兄这次出去找药怎么还不回来!”

桑雪絮笑道:“次次都抱期待,小心次次都失望。”

赤洵不甘心:“万一这次的药正好就有用呢。话说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能不能上点心?”

“桑姑姑,如果连神经最大条的赤洵都在着急,你就真应该思考问题的严重性了。”青淮手上捧着一把纸伞,兰花绕剑纹样的玉佩挂在他的腰间随着他踏步的动作一起一伏,靛蓝色弟子袍上用金丝绣出来的兰花也在兀自舒展。

青淮是青兰道里唯二两个会把宗门统一制式的袍服当常服穿的人。桑雪絮也曾劝过他,就几个人的宗门,没什么规矩要守,穿衣也可以自由一点,喜欢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结果青淮很认真地告诉她,青兰道的弟子袍就是他最喜欢的服装样式,板正得可爱。

青淮一进门,赤洵就顺滑地溜到了他身边,拿起他立在一旁的伞:“青兰道有玖叔设的法阵,又没冬日又没雨,你拿把伞进来做什么?还有,你刚刚一个人去的哪里?”

“你看热闹的时间,我已经去山门口把天行剑擦干净了。”

“那伞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从天行剑那儿拿回来的。”前段时间是丹彩火雀的迁徙季,青兰道是它们迁徙途中的必经之路。”

“那跟你拿伞有什么关系?”

“玖叔的法阵不防灵禽珍兽,我担心那些火雀不讲究,就给天行剑撑了把伞。天行剑帮我们镇守山门,我想为它做点儿什么。”

赤洵默不作声地把手中的纸伞扔在地上,对青淮说:“确实该感谢天行剑,那你下次擦剑叫上我一起。”

魔境被封印后,天行剑就被桑雪絮带回放在屋里。有天她听到青淮赤洵两个小的在嘀咕,说近期一到夜间就有呜呜咽咽的声音,细听又找不到声音出处。桑雪絮想了想,就让青淮把天行剑插在山门口,理由是辟邪。

青淮将信将疑地把天行剑插到山门口,没想到,晚上真的没再听到那奇怪声音。

桑雪絮不由感叹:“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周到。”

青淮:“桑姑姑,我纠正一下,我虽然在你面前年岁不算大,但是我这岁数要是放在尘世,当人老祖宗都绰绰有余。”

“你别细想,反正夸你的话,你照收就是。”

时琼瑛一屁股坐下,目送天尘宗一行人离开后一身轻松:“那群不要脸的总算走了。对了青淮,大师兄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都没个音讯?”

“我也觉得纳闷。”青淮掌心向上,一只传信青鸟凭空浮现:“这只传信青鸟之后,我再也没收到过大师兄的任何传信。”

青鸟扇动翅膀,与青淮一样身穿靛蓝色长袍上的人像留影在众人面前显现。青年一顶白莲玉冠束发,身形颀长挺拔。含笑的眼,带笑的唇角都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温润清雅的气质。

青年干净柔和的嗓音不觉使人新生好感:“青淮,我打听到一个比较隐蔽的村子,听说村里的人大多长寿,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灵药线索,我准备去那里看看。大概要比预计时间再晚个三四天才能回来。”末了,青年嘱咐道:“要是桑姐姐问起,你就说我路上有所耽搁,不日便归。”

传完讯息,青鸟也随之在青淮掌上消散。

桑雪絮看完留影,问:“章然最后一次传信是什么时候?”

青淮一直留心着这件事,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到今天为止正好十五天。”

桑雪絮伸出食指反复拨弄了几下耳垂上色泽剔透的玉铃,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脸色比刚刚心疾时还要沉几分:“没反应。”

玉铃与喻章然身上的宗门玉佩被桑雪絮以灵力相连。放在以前,他感应到玉铃在摇动,就会在玉佩上注入些微灵力,以此告知桑雪絮自己平安,无需担忧。

这一次,喻章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桑雪絮不得不心生担忧。

时琼瑛宽慰道:“桑姑姑,你别着急。大师兄或许有其他事要忙,还没来得及回应你。”

赤洵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大师兄的能为姑姑你还不清楚吗?不会有事的。”

青淮看着桑雪絮不太好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担忧大师兄还是担忧她:“你这幅样子,等大师兄回来看见,他又得着急心疼。”

淡粉的唇色是点缀桑雪絮素净面庞的唯一一点亮色,比误入洁白宣纸上的三月桃花还要惹眼。她抿了抿唇:“铃响必回,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不行,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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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我才不是废柴
连载中蓝藻紫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