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生辰夜之后,管维原以为二人感情会更进一步,可莫什达罕却许久不曾来找他,只是时不时派人送些赏赐来。
难道是自己以男装示人,吓到莫什达罕了么?
是了是了,早在半年前的新婚之夜,莫什达罕就说过他厌恶此道。是他自己不该自负,更不该冒进,以为国王对他并非毫无情愫。
而且,即使莫什达罕真的动过心,所迷恋的也不过是一位美丽高贵的“公主”,而非他一个小小的七品译令史。
可他就没有自尊么?他一次次强按下去寻莫什达罕的冲动,直到夏历的元旦,也是与莺儿在王后殿中草草过了,并未邀请国王。
不过,虽然足不出王宫,管维依旧留意着朝中动向。
奎奈曾是统领回勒三军的首领,王城守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而他与这些将领频频接触,许诺给他们莫大的好处,好几人已暗中倒戈。
只怕奎奈很快就要动手了。
事关重大,管维顾不上与莫什达罕之间的别扭,来至国王寝殿。
莫什达罕见他前来很是欢喜,却听他说全是为了朝事,心底又隐隐失落,道:“王后不必忧烦,我自有筹画。”
他问道:“可以让我知道一些么?我实在……很担心你。”
莫什达罕沉默一晌,道:“你不要问了。总之,我不会让奎奈伤到你,但如果我真的有事,会送你归晋的。”
他心下酸楚道:“好,我明白了。我是外族人,回勒的事情你不愿我插手也是情理之中,但我会尽我所能助你,毕竟我们夫妻一体,荣损俱同。”
莫什达罕深深地望着他,缓缓道:“谢谢你。”
是用虎符的时候了。
他把手中的半枚虎符和一封亲笔书信交与亲信,让他混出城去,星夜兼程赶往大晋边塞,让晋朝按计划出兵增援。
乌云愈来愈浓,天空中似乎听得到远处传来的沉闷的殷殷雷声。
回勒的初春总是干旱非常,而现在一反常态的天气,正是宫廷政变的前兆。
被奎奈买通的将领们封锁了王城的所有城门,而他自己正率领精兵冲向王宫,来势汹汹。
管维焦急地在殿中来回踱步,他已无法按捺心中的紧张与恐惧。
他让莺儿找来宫中侍卫的衣裳换上,乔装改扮,希望能够悄悄溜出王宫,看看晋朝是否已经派了先锋前来打探。
莺儿哭着劝他不要去,他却道:“我不去,难道要你一个女儿家去么?你换上我的王后长袍,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莺儿拗不过他,只能含泪应道:“大人千万小心。”
可天不遂人愿,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宫门口,他就被捉了个正着。
他恨得咬牙,这奎奈到底买通了多少人,回勒只怕是要易主了!
奎奈披甲带刀,不急不慢地走近他身前,仿佛看见新奇玩意儿似的笑道:“呀,这不是我们的王后么?”
他否认道:“王后尚在寝殿中,我只是一介侍卫。”
奎奈道:“我奎奈生平最爱三样东西:黄金、美人、权力。若王宫中真有如王后一般美丽的人——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我怎会不留意呢?”
又端详他一会儿道:“确实现在一看,你果然更像个男人。我那侄子那样喜欢你,你说我要是把你带去他面前,他会是甚么表情呢?”
他怒叱道:“奎奈!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大晋公主!我若死了,晋朝和回勒必起战火,生灵涂炭,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奎奈嗤之以鼻道:“二十年前,我与你们晋朝的将军交过手,不过是花拳绣腿,我的手下败将罢了,难道我会怕么?”
说罢,便一挥手,教两名士兵把管维架住,一路推搡着他踉踉跄跄跌进了国王宫中。
殿外已是黑云遮城,然而宫内却只有零星几盏灯烛点亮,难以撕破深重的黑暗。
莫什达罕稳坐于王座之上,浑身散发出独属于王者的威严气度。
可在看到是管维被挟持时,他还是露出了内里的不成熟,眼中盛满无法掩饰的心疼与愤恨。
年轻的国王跃下王座,高声吼道:“奎奈,你不要伤害他!这是你我之间的争斗,与他无关。”
奎奈冷笑道:“怎么会与他无关?我的好侄子,我那优柔寡断的大哥为甚么忽然向晋朝称臣,又为你求娶公主,你以为我看不明白么?”
莫什达罕道:“既然明白,还不快放了他?若伤了他,晋朝定会出兵。”
奎奈道:“莫什,你甚么时候这般胆小了?你以为我回勒男儿难道会惧怕他们么?中原人养尊处优,可禁不住我这一把嗜血的长刀!”
突然,奎奈又半蹲下身来,挑起管维的下颏,阴森森笑道:“还有,谁说我要伤他了?无论谁当回勒王,王后都是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