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梧转头看去，就见小水仙不知何时掀开侧面的棚布，从底下钻了进来，此刻正半蹲着躲在唐梧的后面，抬头望向她。
等到迟昭的马蹄声远去，小水仙这才站起身来，另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将一个通红滚圆的东西递给了唐梧。
“这是……柿子？”
唐梧接过那颗红果，眼睛弯了起来。
“是你自己摘的吗？”
小水仙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晰城的方向。
唐梧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指着晰城，那肯定是植灵给的。
于是她便用像哄小孩一样的声调问，
“是你家人给你的？”
不料小水仙依旧摇头。
“那，是朋友？”
小水仙下意识摇头，摇了两下却又忽然点了点头，神情似乎有些疑惑，像是自己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朋友。
唐梧笑了。
她一手捧着红果，一手摸了摸小水仙的头，“谢谢你。”
小水仙也笑了起来，见唐梧起身朝外面走去，他也赶紧跟上。
这条连接两族的道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往来，路上人烟稀少。好在她选择的是靠近植灵族晰城的位置，在这里，偶尔会有城中居民外出经过。
居住在晰城外围的居民多是些普通百姓，靠着在林中采摘野果或菌菇作为从菜肴，时常有居民经过这条路去蕴仙林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寻找食材。
但这里的人相比晰城内部还是少多了。
站在棚前，唐梧能听见从城内街市传来的吆喝声和各种人声，与她这里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正当她望着晰城的方向出神时，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视野中。
唐梧下意识微笑着看向那个方向，却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朝这边来的。
那是一名妇女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正朝摊前走过。唐梧注意到妇女的臂弯中拎着一个编织细密的篮子，篮中搁着一把铲子，看样子像是准备去挖土或者野菜什么的。
经过唐梧身前时，被牵着的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和她搭话，却被妇女发现，瞥了眼唐梧，赶紧拉着女孩走远，“别看了，快走快走。”
女孩只得跟着母亲转回头，“妈妈，那个姐姐在那里干什么啊？”
妇女压低了声音，“那是兽灵族的。”
“可是她看上去不像坏人。”
“你呀，给我记住了，兽灵族的人不能轻易相信，就算是看上去像好人的人。兽灵族世世代代都是我们植灵族的敌人。”
“哦。”
女孩很快被妇女拉着，消失在不远处的林中。
唐梧收回视线，低头时视线撞见恰好从棚底出来的小水仙，小水仙淡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又缓缓落下，看向那对母女离开的方向。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又张开嘴，眉头忽然皱紧了，似乎想说话，却竭尽全力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响。
唐梧笑了一下，知道小水仙在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她们不是来看病的。”
听唐梧说完，小水仙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他看向唐梧手中的红果，双手比划比划，示意她快吃。
唐梧本想问他要不要吃，却见小水仙转身就往棚下走了。在走进棚子之前，他又朝晰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等什么却没等到，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
唐梧一个人蹲在棚子前面，将一整个柿子吃完了。
她从棚底净了手后走出来，这时棚前才有另一个人经过。
那是个中年男人，是朝着晰城的方向去的。他单手拄着一根还带着叶的树枝，似乎瘸了条腿，另一手里挽着一个篮子，里面盛满了一颗颗卵石般的青枣。
他走得不快，看上去像是经过长时间的跋涉有些疲惫，面上也涨得通红。
唐梧只看了两眼，就敏锐地抓住了这人的特征。
刚才那妇女和孩子看上去没什么伤病，但眼前这人却不一样，或许会更需要一点帮助。
这样想着，唐梧已经迎上前去。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见那男人朝这边抬起头来，眼中似有疑惑，唐梧已经微笑着伸手想去扶他。
谁知那男人却像是见到了什么格外惊悚的东西似的，双目一睁，飞快地向旁退开一步，完全不像个腿有残疾的人。
“……？”唐梧顿在原地，眼中缓缓腾起两个问号。
她以为那人是被吓到了，正想再复述一遍，却见男人一把扔开手中的树枝，空出的那只手抓起篮子中的青枣就往唐梧扔。
那青枣个头小，似乎还未成熟，外表更是硬得堪比石子。
唐梧猝不及防被砸到了胳膊，顿时一阵锐痛传来，不禁出声。
她忍着疼痛，看向男人，“我只是看你腿脚不方便，我是医生，我能帮你治。”
“你是兽灵！兽灵能有什么好人！” 男人说得很快，几乎在唐梧话音刚落便接上，与此同时又将手伸进篮中。
在棚底的小水仙很快注意到动静跑出来，见男人手中抓着一把青枣就要朝唐梧砸去，他想都没想就跑了出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唐梧面前。
“小水仙？”
唐梧生怕他被砸到，拉着他的隔壁就将人带了到身边，伸手将他挡在后面。
却见那男人原本准备扔出青枣的手忽然停在空中，他注意到了唐梧身边的人，僵视片刻，又猛道，“你也是植灵，为什么要站在兽灵身边——她可是兽灵，会杀植灵的那种！”
“你别胡说。”唐梧感觉被自己挡在身后的小水仙的身体忽然紧绷了起来，她的心也忽然悬起，望着对面的人蹙起眉。
谁知，下一秒，小水仙就从她的身后蹿了出来，伸开双臂果决地挡在了她身前。
“啊……啊啊！”
小水仙神情严肃，像是想给男人解唐梧不是坏人，但迫于无法说话，短短数十秒，他几乎手脚并用，却只看见男人再次将手中青枣砸了过来。
出于白虎的本能，唐梧本该嗖地一下跳到一边，躲开朝她飞来的几颗青枣，却因为前面挡着小水仙，唐梧来不及将他带开，只得转身用背部挡住飞来的青枣，将小水仙护在身前。
这次的青枣数量比先前更多，力道也因为距离的减小而变得更大。
唐梧只能半俯身，以免被砸到头，低头时小水仙也恰好抬头看她，她本想笑一下来缓解这个紧张中带着一丝尴尬的氛围，却不想垂眸时映入眼帘的是小孩哭红的双眼。
小水仙这会儿没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
唐梧站起身，将小水仙拦在身后，一转身，就看见更多数不清青枣冲着这边飞来。
唐梧来不及躲开，只得抬起双臂架在面前挡住头面。
“滚开，快滚开！是兽灵……别让兽灵靠近这里！别让他们靠近晰城！——啊啊快来人啊！这里有敌军！”
男人说话时有些大舌头，让人听起来觉得前言不搭后语。
“我不是……我只是想……”
唐梧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失去了想要辩解的**。
她什么都没做，居然也能惹上事？
男人伸手再去掏青枣，却发现篮子已经见了底，干脆直接将剩下的几颗冬枣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唐梧见他没有可以用来攻击的物品了，这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青枣，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的小水仙赶紧拉住她的衣裙，却被唐梧看了一眼，示意他没事。小水仙这才松开，神色中仍有担忧，在唐梧走后又往晰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着急与不满。
男人一抬眼，见唐梧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如临大敌地，猛地后退，一不小心踩到自己刚刚扔下的树枝，整个人踉跄一下，险些滑倒。
“欸，你的腿——”唐梧尽力地作出一幅看上去和善的样子，试图和男人正常交流。
那男人却已经抬起头来，边挥着手臂边朝晰城的方向跑去了，边跑嘴里边胡乱地说着“有兽灵来了”“快防御”之类的话。
在那人冲进城中的时候，把几个摆摊的小贩也给吓了一跳，但在看清他的脸后，几人却都见怪不怪，只摆了摆手将那人从自己摊前赶开，便继续经营自己的生意了。
那男人继续往城中跑，他的声音也逐渐远去，没入了喧哗的闹市中。
偶有几个靠近城边的人听到男人的话往这边看了眼，注意到摆摊的唐梧，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那里时植兽两族公用的地方，唐梧只要不进城，在哪里都与他们无关。更主要的是，她一个人，面对一座城，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等那人走了，唐梧放松下来，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到来自全身的疼痛。她看着满地的青枣，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转身看见已经用手背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却仍眼眶通红的小水仙，唐梧在清理地面和安慰小孩之间，选择了安慰小孩。她领着小水仙小心地躲开满地的青枣，去棚底净了手。
见小水仙仍一脸低落的样子，唐梧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小水仙将头埋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却又抬起来隔着棚布看向晰城的方向。
唐梧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棚外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想问小水仙在看什么，却忽然听到一阵不易觉察的脚步声自晰城的方向响起，向这边逐渐靠近。听声音似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
换作先前，唐梧一定很快就会走出去看，但在经历了刚刚那些不太好的事情后，她视线落在满地的青枣上，迟疑了一瞬，等确定那脚步声确实朝着这个方向来，她才站起身朝棚外走去。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在孟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朴素的年轻妇女。
唐梧自己都没觉察到，在看到孟栖的刹那，她下意识地弯了眼尾。
少年脚步有些急，却又刻意放慢时不时转头关照一下身后的妇女，面对唐梧投过来的视线，他抬眸用深邃透彻的眼眸对上，刹那间又移开了视线，而后转过头朝身后妇女微微颔首。
唐梧就见那妇女看向她笑了一下。
再眨眼时，孟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抱歉，来迟了。”
信誓旦旦这章孟栖一定会出场，写到后来发现只能赶来露个面。下一章一定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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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