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两人已经乱成一锅粥。
“你倒是说清楚啊叶棠,为什么因为一封信,族长就要把她叫去谈话?”
“我不清楚,据老族长的话,信是小梧写的,她在里面承认了自己昨晚潜入族长府为植灵治伤的事。”
“什么?唐梧真的去了?”
“或许。但今天早上我去找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族长府就派人来接她了。”
“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吗?”
“还能做什么,我从唐府出来后就先去找了叶桑,发现他也不在。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事一出,他人兴许在族长府。”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风铃声自茶楼的门口响起。
唐梧拨开用长绳连着风铃的纱帘,一眼便注意到桌上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棠棠,你果然在这里。”
唐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小梧!”叶棠一手托着下巴,斜睨了一眼对面的迟昭,“本来咱俩可以坐对面的,谁让这人非要跟来。”
迟昭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不理睬叶棠,起身迎上正朝两人桌子走来的唐梧,担忧道,“族长把你叫去说什么了?他没刁难你吧。”
“没有。”说罢,唐梧看向叶棠,“叶大哥也在那里。”
叶棠:“我就知道。”
迟昭给唐梧拉了张椅子,放在他原来坐的位置旁边。唐梧看了一眼,一边陈述在府中发生的事,一边拉过椅子到四方桌的另一边坐下。
“今天早上那封信,是叶桑写的。但我昨晚,的确去了族长府。”
听完唐梧讲述,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先是叶棠,在听闻叶桑的动机后忍不住惊叹,她哥居然会对小梧这般上心,而后说出了和族长差不多的话,认为叶桑是真的看好她。
对于这样的反应,尽管早有预料,唐梧却还是有些意外。
毕竟就连叶棠都看出来这么简单的逻辑,恰是证明了叶桑是想要帮她,但蒙在鼓里的她却一直在怀疑他。
“现在整个岫城应该都已经传遍你的事迹了,小梧,这不正是你证明自己能力的好时机吗?”叶棠淡色的眼眸中透着欣喜,替唐梧斟满了茶杯,朝她作出敬酒姿势。
唐梧有些无奈地接杯,才喝了一口就听迟昭的声音有些不满地传来。
“你是他堂妹自然帮他说话。可叶桑难道不是怕族长府陷入植灵入侵的舆论风波才这么做的么?他将唐梧置于风口浪尖,就不怕舆论没有被翻转,或是有心之人造谣,而让她身陷风波吗?”
“欸……”
唐梧看了他一眼,凭着原主从小和他一起玩大对他的了解,潜意识为他的脑子居然能想到这个层面感到震惊。
对面的叶棠很快不甘示弱地回击,
“叶桑不可能让小梧身陷风波,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肯定做好的承担责任的准备。而结果不正是,小梧不仅没有危险,还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誉吗?”
“可是——”
“停!”
眼看两人就要再次吵起来,唐梧赶紧站起来拍桌叫停。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再谈也没有意义。迟昭,至少我现在认为叶大哥是个好人。”
被点到名的迟昭有些意外地抬眼,转瞬又因她的下一句话而皱起眉。
唐梧又看了眼一旁微微点头的叶棠,笑道,“不说别的,就说我在医馆的这些日子,学到了很多知识。”
“而接下来,我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要去城外搭设摊棚,为植灵族看诊。”
少女的嗓音不大,却清亮、干净,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旁边几桌的人有些原本还没有发现唐梧、在背后议论的人,此刻纷纷将目光投向这桌。
原本掺杂着沸水般的人声的茶楼,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一秒,两秒。
叶棠率先带头鼓起掌,紧接着,是一阵包围着响起的掌声,茶楼的各个角落传来,几乎掩过了台下先生的说书声。
唐梧再次走进叶桑的医馆,是在傍晚时分。
叶桑对她的到来似乎早有意料,从诊台后面朝她抬起头来,“回来了?”
“嗯。叶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叶桑戴着面衣,上方的眉眼平静,看上去并无反应。
唐梧:“……我后面这段时间不能来医馆帮忙了。”
随即,叶桑很轻地笑了一声。
若是放在别人那里,这一定是一声带着嘲讽的冷笑,但面前的人是叶桑,唐梧却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无奈。
“我就知道。注意安全,外面不比城里安定。”
说话间,叶桑拿起桌上一本有些皱巴巴的本子,将它递给唐梧。
“这是……”
唐梧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清那本子的封皮,她才恍然,就听叶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的笔记掉在实验室的地上了,是冯芷捡到给我的。”
“谢谢。话说冯助理今天不在吗?——上次她中了毒,之后身体有没有其他不适?”
“她今天回老家了。目前没有表现出不适。”叶桑说着,看见面前的少女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什么问题,他眼角微弯,道,“怎么?如果你打算过几天再去游医,那时我可以让冯芷帮你打下手。”
唐梧原本在想象冯芷一回来,发现她不在医馆会是何等欣喜的画面,乍一听叶桑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随即疯狂摇头,“不不不,不用了。”
叶桑只猜到唐梧是准备开始为植灵看诊了,却猜错了她的行医方式,在听闻唐梧打算在两族边界废弃街道上摆摊行医的时候,叶桑眼中难得地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次日,唐梧再次被族长传唤,去府中鉴定了小水仙身上的土壤,与兽灵两族边界一处陡峭山崖下的土壤成分性质一致,并且小水仙的确患有暗哑之症。
在经过族长召集警所官员一同协议后,小水仙终于获得准许在第二日被释放。
在那之前,唐梧又专门去了一趟族长府,为小水仙送去一套干净的衣裳。
两日后的清晨,通往植灵族晰城的道路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慢地向前移动。
其中,身穿淡紫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拉着车走在前面,她头顶盘双螺髻,两侧各别着一个红色蝴蝶结,上面缀着两颗洁白浑圆毛绒球,随着她的行走,毛绒球上下晃动。
她的身后拉着一车东西,上面用巨大的布盖住,隆起一座一人高的山。
唐梧一边走,一边后悔没有同意叶桑的提议,让冯芷来帮她一起拉东西。叶棠只短暂休息了一天,便又投入基地的紧张训练中去了,至于迟昭,唐梧则根本没有告知他日期。
走了一阵,郁郁葱葱的森林将两人吞没。
唐梧从守边的卫兵口中得知这森林名叫蕴仙林,曾经是两族共同繁荣的宝地。
唐梧的脚步逐渐慢下来,走在前面的小水仙注意到动静,跑了回来,帮着唐梧一起拉车。
虽然小水仙的身高只有她的一半,提供的力量也自然杯水车薪,但唐梧还是因此再次振作了精神,继续赶路。
这片森林就是之前孟栖带她来岫城所经过的,只是那时两人是直接从林中穿过来,说是小路,其实也就是杂草什么的比别处少一些,兴许是被走得多了,才成了路。
而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条宽敞的大路上,路面铺着石板,两侧隔一段距离就设有矮石桩,上面刻着数字,用来计算里程。
这里曾是兽植两族往来的市集,却也经受过战争的洗礼,有些缺角破损的石桩便是见证。
约莫走过了二十个石桩,所在的地方已经靠近植灵族晰城的边境,远远地能看到街市上走动的人影。
唐梧在这里与小水仙分别,自己则捡了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开始卸货。
她首先将那块盖着车的棚布掀了下来,露出底下摆放的各种器材药剂,从中找出了一套木架,接着便要搭设摊棚。
上午的阳光自林梢泼洒下来,在地面漾开如水面般破碎的波纹。
唐梧手中拎着那块棚布,面无表情地望着地上的几根两人高的木架,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果断放弃棚布,将木架先在道路旁的泥土中固定,差不多将一个棚子的形状固定出来,再那剩下的木棍搭设棚顶。
等做完这些,她的体力条已经耗了大半,双手叉腰站在木架子前,再次将视线投向地面上的棚布。
接下来,只需要将棚布固定到架子上就行了。
只是……
唐梧比量了一下,那块棚布的总面积摊开来可以铺满这条路宽,并且为了能挡雨又不容易被风吹飞,布料是非常厚重的那种,她一个人光是把它拎起来就要费不少劲,而且还有一半因为她身高不够只能拖在地上,更别说将一整块举起来了。
她本以为一切安排妥当,不料才开始就碰到了意料之外。
正迷茫之际,忽然一道马蹄声从岫城方向传来。
唐梧抬眼望去,就见远处一人正坐在马上朝这边赶来。
很快一人一马便到了近前,几乎是那人翻身下马的同时,唐梧惊疑道,“迟昭?你怎么来了?”
金发少年身穿白色短袖衬衫,下摆是棉麻七分裤,见到唐梧时抬手拨撩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早啊,唐梧。”
“……”
原来是叶棠猜到她会在小水仙释放这天开始她摆摊行医的计划,并告诉了迟昭。而迟昭本该跟她一同前来,今天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因此现在才到。
“是要把这块布盖上去吗?交给我吧。”
迟昭远远地便看见唐梧拎着那块棚布,时不时望一眼一旁的空架子,听她讲完刚才发生的事,很快就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接过了唐梧手中的布。
唐梧看着迟昭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把任务交给他并不是个好主意。
不过少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又站在马背上,倒是很轻松地便完成了将棚布盖在棚顶上的任务。
接下来,便是要把棚布的周围固定。
迟昭站在马背上冲唐梧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接过唐梧递来的长绳便要将棚布系上。
不料忽然间,那马驹仿佛注意到什么东西,撅起前蹄嘶鸣一声。
“当心!”唐梧赶紧喊,却已经太迟了,站在马背上的迟昭毫无防备,晃了两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去。
关键时刻,迟昭猛踹一脚马腹,自己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地面平稳落下。
迟昭在地面停顿了一下,笑着抬起头,“唐梧,你看我……”
唐梧却并没有多分给他一眼的视线。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匹马被踹到腹部之后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然后一个猛扎朝面前的棚架冲去。
就听咔擦一声,其中一根木架被撞断,其他三根木架支撑不住棚布的重量,开始向侧面伏倒。
几乎一瞬间,刚刚搭好一半的棚子就化作一片废墟。
过了一会儿,被压在棚布下的马兄甩了甩尾巴,从里面抽出脑袋,和唐梧打了个照面。
“唐梧,我……”迟昭看着这幅惨状,原先还打算在唐梧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现在能赎罪就不错了。
好在唐梧还多带了一根备用的木架。
最后迟昭将马驹拴在了远处的石桩上,踩着唐梧拉来的车边缘,唐梧则在下面扶着木架,两人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棚子搭好。
等再将车拉到棚子前,在车上也搭起一个小型布棚,将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好后,两人就坐在棚子里的木凳上休息。
“对不起啊,唐梧。我本来是想来帮你忙的,刚刚那……真的是意外。”迟昭有些羞耻地盯着地面说。
唐梧看了他一眼,少年蓬松的金发已经因为刚才上蹿下跳的帮忙变得凌乱且塌下,其中一撮搭在额头上,几乎遮住了眼睛。
原本因为疲惫而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因为这一幕烟消云散。
她笑了一声,道,“你不是也帮忙了吗?要不是你,我一个人恐怕架不好这棚子。”
“那我之后可以天天来这里帮你吗?”
“当然,如果迟少爷愿意的话。”
迟昭“嘿嘿”地笑了一声,忽然惊觉自己现在的外表一定不是很好看,于是低头将脸埋进双手之间。
“对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一会儿要回去一趟,可以帮你带来。”
唐梧看他,“小甜点可以吗?最好是那种适合小孩子吃的,还有果汁饮也可以来一点。”
迟昭爽快应下,起身走向马驹。
就在他刚走出棚子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扯了扯唐梧的衣服。
呜呜呜超长了收不住……本来以为这章孟栖可以出现的,但是我努力了……下一章就来。
后面男主会经常出现的,感谢包容,前面我们小梧独自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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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