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伟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尾音被风带去远方，他们的面目在程昭面前都模糊起来。
【系统提示：顺风耳使用时间结束。】
耳边响起冰冷的机械音，许清芬神色略有些清明了。她的眼神呆滞，望着天边一轮圆月不动声色。程昭刚才看见了这个女人在村子里的半生，她过的很苦，用泼辣来掩饰害怕。
程昭走上前去，将许清芬搀了起来。灶间的墙上挂着沈伟思的遗像，这是沈家唯一干净的东西。
他们一起下乡，那个少年沉默、内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她说的话竟是，“清芬，嫁给我吧。”她之前从未正眼看过她，比起那些多才多艺的追求者，沈伟思显得无趣极了。后来他们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直到她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却突然死了。
沈伟思的离去给许清芬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想跟他去了，但是每每想到沈伟思的遗言，她就被困在了原地。
他说，“清芬，小伟就是我的儿子，你们俩好好活着。”
她对他的眷恋在生活的磋磨中变成了怨怼、恨。第一次被恨裹挟的时候，许清芬都不认识自己了，但这就像吸食毒品一样，恨意滋养了她，让她能继续活下去。
淡淡的月色照亮了她苍白的面容，许清芬开口道，“你不是我儿子吧。”
程昭来不及惊讶，对方就继续说着，“他跟他爸一样，他们都会无止境得忍受我。不论我怎么打骂、折辱他们。”
“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如果你想让你儿子回来，你要把当年的事告诉我。找到那些下落不明的女人，你儿子就有可能回来。”
许清芬不疑有他，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她当年的遭遇。
……
程昭退出了游戏，她有些头疼。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她知道了完整的关于许清芬的故事。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哪怕这是个游戏，也让她难过不已。
程如蕙看她摘掉游戏眼镜时，脸颊挂了泪痕，有些担忧。
“吃夜宵吗？”
“妈，我带炭头出去转转。”
“几点了，你还出去？”
程昭牵着炭头来到了家附近的醴园，月黑风高，醴园已经闭园了。白日里络绎不绝的游客消失，夜晚的醴园透着静谧和诡异。炭头忙着在电线杆下画地图，程昭则有些心不在焉。她蹲在公园的墙根底下，街上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
平江的小孩子们都知道，如果有人踩住了影子的头部，影子就会从你身上被剥下来，那人就会变成一个没影子的人。程昭之所以想起这个童谣，是因为此刻有人踩住了她的影子。
这个时间，在街上遇到“熟人”。
容新城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在夜色中有些反光。他那张帅气而年轻的脸微微扬着，一笑就会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好久不见。”
炭头奔到他脚边嗅了嗅，似乎对这人的气味并不反感。程昭下意识将炭头扯回了一点，让它显得不那么谄媚。
“你好，容先生。”
容新城手腕上戴了块华为的运动手表，上面显示着里程数。
“你……夜跑呢？”
程昭从墙根底下站起身，蹲得久了，脚有些发麻。
“我就住望月楼。跑过来二十分钟，不到五公里。”
“你还没离开平江？”
“有些事要处理，还有个老朋友要见。你呢？遛狗……十二点？”
炭头应景得在原地打了个哈欠，程昭有些尴尬，囫囵道，“打游戏太累了，出来透透气。”
“什么游戏这么累？”容新城挑了挑眉，“我也玩游戏。”
“《庄周》。”
“没听说过。”
“全息游戏，我还在过剧情，NPC的命运过于悲惨，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那就玩点小游戏，比如消消乐？”
“谢谢你的建议。”
“吃夜宵吗？”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个问她吃不吃夜宵的人，程昭本想拒绝，可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前面街角那家猪杂粥很好吃，我每次来平江都要去，一起吗？”
程昭牵上炭头，跟在他后面，一路无话。来到卖猪杂粥的小店，她抢着付了钱，一人一份猪杂粥，她还给程女士打包了一份。
“来平江得我请客。”程昭坚持着，对方也就没有推辞。
“那下次回春申我请你。”
“这家猪杂粥开了二十多年了，我初中时常来吃。”程昭给容新城介绍着，“那时候旁边还有一家卖爆鱼的，后面开到市场去了，也很好吃。”
容新城全程含笑听着她说话，时不时回应一两句，气氛倒是和谐。
“噢对了，我想问问。”程昭咬了咬下唇，“上次那个快递员你去调查了对吗？”
“对。”
“他叫白莘？”
“对。”
“他是哪里人？”
程昭状似不经意喝着粥，可心脏随着容新城说的词剧烈地跳动着。
“黑省。”
“你之前说我如果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你？”
“现在依然有效。”
“我在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又现实又虚拟，虚拟在我在游戏里会变成另外一些人，就像正常的角色扮演类游戏，现实在游戏里的一些人，似乎就是现实中的人。”
容新城手里的勺子在粥碗里搅了搅，“你在游戏里遇到了—白莘？”
“是的，我还遇到了你。那是游戏策划编写的一段临时剧情，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在那段剧情里拖你的嘴告诉了我一个关于沈小伟的男人的事，然后我的下一个任务就是穿越成沈小伟。”
“你这个游戏，怎么接入？”
“通过一副眼镜，我微博中奖得到的。”
“你方便借我看看吗？”
程昭点了点头，“你等会儿跟我回去拿吧。”
许清芬的事让程昭觉得最近都不想上线了，正好把游戏眼镜借给容新城研究。既然这个游戏和他有些关联，说不定他也能成为玩家？这样她就不是单机了。
容新城出现在程如蕙女士面前时，她的眼神就像看到老鼠的猫。这样一个身高一八八、脸堪比偶像明星的年轻男孩，让她一瞬间就忘记了冯遇这号人。
可程昭却说，这是她的客户。
什么客户会从春申追到平江？不一般，绝对不一般。
程昭找了个垃圾袋，把游戏眼镜和钛金属卡都交给了容新城。对方简单看了一眼道了声谢就走了，留下程如蕙女士期待的星星眼。程昭此刻有些后悔让他跟着自己回家拿，她妈一定会多想！
“我什么时候抱外孙啊?”程如蕙女士的声音在闸门关上的一刻从身后响起。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