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彬挑了挑眉,双手交叉于胸前,道:“原来是苏小姐,这么晚了,下榻此地有何贵干?”
苏婉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距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毫不示弱地仰头看着顾彬,咄咄逼人地说:“ 顾队长,我这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和你兜着圈子瞎客套了。听说范亦云的案子结了,那么我想知道范医生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如果他是自杀,头上伤口是怎么形成;若不是自杀,那么凶手是谁?”
顾彬抬眸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自打苏婉婷进门起刘百就站在那儿不敢过来,此时看过去更是浑身都透漏着心虚。
顾彬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啊。”他不急着解释,手一扬,招呼道:“刘百,去给苏小姐搬个凳子,别让人家一直站着,对了再倒杯水来。”
“不用麻烦了。”苏婉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请顾队长回答我的问题。”
顾彬沉吟了一会儿,准备公事公办地开口道:“经过我方调查,范医生的案子……”他忽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婉婷。
苏婉婷忍不住上前迈了一步:“什么?”
顾彬垂下眸子,再看向苏婉婷时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含糊:“苏小姐,范医生确实是自杀,至于您所提的那几个问题,不好意思,这涉及到案情细节,我们有保密的权利,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很显然苏婉婷并不接受这样的回答:“既然你们能宣布结案,自然是经过缜密的调查,我所问的问题并不涉及死者**,为什么不好解释。”
顾彬好整以暇地说:“请问,你是死者的家属吗?目前我们只保留对死者家属的解释权,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他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有些遗憾:“暂时没有告知的义务。”
“你……”
顾彬显而易见并不配合她,苏婉婷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他在面对自己时还有一丝不知所谓的敌意在。不过此时她来不及细想那么多,顾彬一套不轻不重的组合拳下来,给她安了个“闲杂人等”的头衔。
愤怒开始在心中集结。
“好,我知道了。”她用力扔下这句话,看也不看顾彬一眼,转身离开。
“苏小姐!”苏婉婷经过刘百身边时刘百喊了她一声,可是苏婉婷没有理会。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刘百的想象,他快步走到顾彬身前,着急地说:“头儿,你怎么把苏小姐给得罪了,她是记者啊。”
“你也知道。”顾彬瞥了他一眼:“那你还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我……”在这件事上刘百自知理亏,他承认他一时疏忽头脑发热,可是顾彬方才就像是要故意激怒苏小姐一样,丝毫不给人家台阶下。
窗户开着,泥土的腥味开始窜入鼻中,闪电自空中快速滑过,不须片刻,雷声由远及近跟了过来。
“要下雨了。”顾彬自言自语道。
夏天的雨水总是来得那么迅速而又猛烈,他说完没过多久窗户外就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紧接着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顺着瓦砾流下,形成一道屏障。
顾彬出神地看着外面。
刘百憋不住心中顾虑,忧心的对顾彬说:“苏小姐是记者,你惹怒了她,对我们来说没有好处的。”
顾彬没有说话。
那雨竟然一夜未停。第二日早上,顾彬照常来警署厅上班,还未走近大门,他瞟到附近有三四个人穿着蓑衣在周围徘徊着。
“看什么呢。”顾彬来到办公室,见刘百和谢道站在窗户边,伸着头往下瞧。他把伞合上放置到一旁,接着又抖搂了一下身上的水汽。
刘百见他一幅还不知情的模样,着急的从窗边走到顾彬身旁,说:“头儿,出事了!”
“怎么了?”顾彬看到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皱眉。
“是苏小姐。她在今早的《日月》报刊上发表了一篇报道,将范医生的案子公开出来,而且,还在结尾谴责了一下我们警署厅。”
这话是谢道说得,他过来把手中的报纸摊开放在顾彬的桌上,正中间的标题黑体大字,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范亦云死因疑团重重,警署厅办案草草了事》
和刘百不同,谢道的语气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顾彬瞧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
刘百说:“门口还有几个人口口声声要为范医生讨公道,头儿,局长知道了我们就死定了!”
“嗯。”比起干跳脚的刘百,顾彬却显得毫不着急:“现在讲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别都给这儿站着了,干自己的活去。”
刘百和谢道互相看了一眼后,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没有任何意外,不多时顾彬就被一个电话叫到了李怀民办公室。当他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先整理了一下衣容,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抬手敲响门板。
“进!”
是带着怒气的声音。
顾彬推门进去,李怀民见到来人是他,拿起桌上的报纸一把扔在他面前:“瞧瞧你干得好事。”
顾彬赶忙上前弯腰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回李怀民的桌上:“这件事是我的原因,您消消气。”
“消消气?”李怀民指着顾彬的鼻子咆哮道:“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怎么消气。我一再提醒你要小心要低调,你告诉我,记者怎么会知道的!”
顾彬解释说:“那天下午我赶到现场,发现有一名《日月》报刊的记者也在那里。赶巧,昨晚她去范家和我们的人碰了个正着,知道了我们要结案的消息。”
李怀民气不打一处来:“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现在可好,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抓过报纸,指头在上面重重地点了几下:“‘相关警探对于此案疑点并不能做出明确回答’,你不是知道她是记者吗?啊?你这是什么狗屁回答?”
顾彬不语,任由李怀民冲着他发脾气。
“铃~”电话铃声响了,李怀民用力瞪了顾彬一眼,将手中报纸甩到桌上,接起电话。
“喂,是,是我。对,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
“……”
“我知道了。”
侦查三队的办公室里,刘百坐不住,正着急的转着圈打转。谢道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胳膊,左手试图把手中的尺子立在报纸上,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哎呀你别来回走了,弄得我头都要晕了。”谢道抱怨道。
刘百没搭理他。
谢道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安慰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顾彬。”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刘百说:“你不要以为局长只会对头儿发脾气,若真是追究起责任来,咱俩也逃不了干系。”
谢道说:“你没发现早上我们告诉顾队长这回事的时候,他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好似料到了事情会这样发展。”
“好像是这样。”刘百皱着眉头,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你的意思是?难道头儿是故意这样做的?”
顾彬注意到李怀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通话结束,他将话筒放好,跌坐在椅子中。
上面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任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室内一阵沉寂,李怀民伸手揉了揉眉头,闭着眼认命道:“你不是想查吗,去,七天之内,不,五天,五天之内把这件事给我查个明明白白。查不清楚,给我收拾东西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