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活络且精明,当下就听出了顾彬的话外之意。
只是他这发问太过于突然,原本大家心中的凶手人选早已锁定在了范夫人的身上,顾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事情改变了原本的轨道。
苏婉婷原先就已猜到几分原委,此刻并非十分惊讶,她瞄了眼其他人的表情,见无一人开口,便心生一计,伸手轻轻捂嘴,假意小声惊呼,顺水推舟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顾队长,你的意思是……”
王德明晃过神来,看到顾彬的眼神直勾勾地锁在他身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慌乱起来。他急忙转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想着如何逃脱出去,只是身体还没行动就被谢道眼疾手快地按在原地。
他用力挣扎着,后牙紧咬在一起,想用蛮力挣脱谢道的禁锢。论力气,谢道这个文弱的书呆子着实不是他的对手。二人扭成一团,正当王德明快要成功脱身时,刘百赶了过来,三两下把他制服在原地。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范夫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着,泪水一瞬间从眼中流淌而出,累积在心头的各种情绪汹涌崩发。她如同一只困兽,冲着他们绝望的大声喊着:“不要,不要!放了他!”
见此情景,就算先前对顾彬所说还心有疑虑的人,现下也能明白其中一二。
“顾彬,你在搞什么名堂。”李怀民的视线从方才的“乱战”中移到顾彬脸上,他的表情难看极了,怒喝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顾彬说:“如您所见,真正杀害范亦云的凶手就是他。”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李怀民并无一丝欣喜之意,相反,他的语气瞬间低沉了下去。
杨鹤鸣跟在他身边久了,只简单一听就知李怀民心中所想。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一瞬而过,接着斯条慢理的对着顾彬发问道:“方才在局长办公室,顾队长还信誓旦旦地说凶手是范亦云的夫人,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这凶手就又变了个人。顾队长,你可不要随意唬弄我们啊。”
杨鹤鸣的话轻轻一点,正好点在了李怀民的痛点之上。昨晚当他听到赵郁平跑来自首时,慌张得一晚没睡,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把赵郁平保下来。可是这个顾彬,知道内情却隐瞒不说,让他白白在众人面前唱了一出戏。
碍着赵郁平还在,李怀民不好轻易发作,他此时脸上青一块儿白一块儿的,生生把这口气吞回了肚中。
“杨队长说错了。”顾彬也笑了一下,他不疾不徐地说道:“虽说我早已认定凶手是谁,可先前缺乏关键证据,我自然不能冲动行事。没有提前告诉大家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凶手心有防范,我只得出此下策。”
“你……”
杨鹤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苏婉婷打断了下来:“顾队长,你是如何认定王德明是杀害范亦云的凶手的。”
顾彬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因为范夫人的作案时间对不上。”
“时间?”
“对。在我们看来,范夫人虽然已经承认她是凶手,且在整件案子中都有她的作案嫌疑,可最关键的一点,她没有作案时间。”
“胡全。”
顾彬冷不丁地叫了一声胡全,害得他一哆嗦。
“小的在。”
“七月十三日晚,你离开范家时是几点?”
胡全声音微弱地说:“大,大概在七点半左右。”
“范夫人当时也在家中对吗。”
“是的。”
“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保证自己所说为真?”
胡全身子一矮,连忙跪了下去:“大人明察,小的所说句句为真,不敢有半点谎话。”
顾彬转向众人,说道:“胡全离开的时间也是城门落钥的时间,别说范夫人是个腿脚不便的瘦弱女子,就算一个体型健全的成年男人,也不会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将范医生转移到城外去。所以只凭这一点,就能排除掉她。”
说完顾彬看向赵郁平,他依旧是那副恍惚的模样,面料上乘的西装皱的不成样子,青色的眼圈异常明显,想来审讯室的木头椅子,赵公子坐着应很不适应吧。
“至于赵郁平先生……”顾彬声音一顿,而后才说:“赵先生的嫌疑更好排除了,刘百去抄写了一份案发当日进出城门的车辆信息,通篇看下来都没有赵先生车辆的信息在上面。何况当晚临近九点,有目击者说在街上看到过你。”
苏婉婷适时开口:“那天我在报社写新闻稿,回家时间晚了些,出门正好看到赵先生的车从后方驶过。他的车开得很,我记得很清楚。”
“而这个时间也正是范亦云的死亡时间。”顾彬紧接着说:“仅从这一点,就能排除他们两个人的作案嫌疑。”
“也就是说,你从昨晚就知道了?”杨鹤鸣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下意识把手伸到裤子的口袋中,那里装着苏婉婷偷偷递给他的纸条。
“刘百给我的这份车辆进出信息,我今早才看到。”顾彬含糊地说:“没有揭露他俩,是因为我要知道范夫人和赵先生不惜背负凶手的秽名也要隐瞒的原因是什么。又或者说,他们并不是完全清白,比如案发后,清理现场的人到底是谁。”
说着顾彬转头看向赵郁平,赵郁平虽然没抬头,却依旧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压迫感。
“赵先生,当晚你为何出现在范亦云的书房中?”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
凶手不是她。
凶手不是她……
赵郁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看看范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目光依旧不在他的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那晚胡全在书房外听到的所谓‘老爷’的回答,是你假装的吧。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
“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与旁人无关。”范夫人蓦地开口。她的脸上布满泪痕,方才的一通挣扎好似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纵使到了此刻,她依旧坚持道:“是我杀了范亦云,是我买通胡全让他替我做伪证,也是我威逼胁迫着赵郁平让他帮我处理案发现场,有什么罪名通通算到我一个人身上就好。”
顾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拿出一张照片:“那这个怎么解释。范医生被害身亡的现场图,苏小姐发现了凶手留下的鞋印,这个鞋印大小一看就知是成年男子。同样,王德明所穿的布鞋边缘也带有少量泥土。简单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