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鹤鸣的判断是对的。
意识到这点的顾彬不再浪费时间继续勘察下去，他摘下手套，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后对着刘百和谢道招了招手。
刘百、谢道连忙上前，顾彬的下巴朝范亦云所在的方位一点：“把范先生带回去吧。”
“带回去？”刘百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瞧瞧地上的尸体，又慢慢地回过头看着顾彬，结结巴巴地说：“头儿，你的意思是，不会是想让我和谢道，我们俩抱着回去吧？”
“废话。”顾彬皱眉：“要不然带你们俩过来干嘛。”
“我……”刘百欲哭无泪，不敢下手去碰。
那边刚入职一个多月、原本对工作生涯充满憧憬、现下却明显哭丧着脸的谢道更是如此。虽然他做梦都想破个大案，可是一上来就让他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尸体，谢道着实有些做不到。
“废物。”顾彬看着这两个人如此胆怯的样子，不由骂道。
谢道颤着声解释：“队长，我真的不敢。”
顾彬搔搔头发，范亦云的遗体铁定是要带回去的，既然自己手下的人不中用，那么……
顾彬忽然抬手指着先前和他们搭话的矮警员，说：“兄弟，你来帮把手。”
“我？”被点到名的警员听到顾彬的话后，脸色徒然一变。
顾彬说：“对，你跟着杨队长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有经验。那就麻烦你了。”
现下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个矮个子警员的身上，只见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瑟缩着，说：“我，我也不敢啊。”
怎么这几年来的新人一个比一个怂蛋，顾彬不由得骂道。
“今天不把范先生带回去，你们就留这儿陪他在树林里过夜吧。”
顾彬扔下这句话。
刘百见此情况，心里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他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范亦云的遗体，对谢道说：“这样吧，我抱着他的上半身，你帮我抬着他的腿。看不见脸应该会好一些。”
顾彬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行，谢道用力咽了口唾沫，再开口时，颤着声道：“好，好吧。”
刘百深吸一口气，率先俯下，，身去，双手从范亦云的腋下穿过，在他背后环成一个圈，把范亦云从地上拉了起来；谢道则紧闭着眼，撇过头去，双手摸索着范亦云的腿。
顾彬双手抱胸，冷眼瞧着他们。
苏婉婷在顾彬来之前，已经从小警员的口中基本得知此次死者的死因。此刻见他们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知道结论大概是尘埃落定，她自然也是跟着回去。她将相机小心地放回包中，抬头习惯性地再次看向死者的方向，忽然发现范亦云的后脑勺有些奇怪：“等一下，你们先别动。”
大家一齐瞧向她，刘百和谢道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苏婉婷快步上前，指着范亦云的头部对顾彬说道：“这一块的头发怎么是这个颜色。”
顾彬顺着她所指的地方一瞧，是范亦云头部后方。先前死者一直躺在地上，他倒忘记去查看头部情况。
顾彬匆忙将手套重新戴在手上，然后伸手摸了摸范亦云的后脑位置，偏左侧有明显的凹陷，拨开头发一看，只见凹陷处的头皮破裂，伤口边缘不齐并结有褐色血块。
“这，这是什么情况？”苏婉婷惊呼道。
顾彬仔细看过后，缓缓开口：“这应该是由外力冲击造成的伤口。”
胡婉婷说:“外力冲击的意思是……”
“简单来说，我怀疑死者生前被人拿钝器击打过。”
顾彬急匆匆地穿过大门，三步两步快速地跨过楼梯，来到三楼，一头闯进李怀民办公室：“局长我有情况要向您汇报……”
话音未落地，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此刻，李怀民和杨鹤鸣正坐在房间左侧的沙发里，李怀民向后放松地仰躺着，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正徐徐地向上冒着烟气；杨鹤鸣则正襟危坐，双腿拢在一起，身子朝李怀民的方向微微倾斜。
两人小声说着话，见顾彬门也没敲就进来了，李怀民立马变了脸色，从沙发上起身并大声质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顾彬说：“我……”
李怀民压根没想听他解释，不等顾彬说完话，他就吼道：“滚出去。”
闻言，顾彬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杨鹤鸣转头看向他，神色似笑非笑。顾彬知道，自己此时说得再多只会让李怀民心生厌恶，他只好低下头，应道：“是。”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李怀民对方才一幕仍心有不满，骂道：“这个顾彬，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杨鹤鸣呵呵笑了两声：“顾队长性格本就不羁，这也是他本人的特别之处。”
李怀民皱起眉头：“特别？这是警署厅，不是菜市场，我要的是听话的下属，而不是处处彰显所谓的个性。”
杨鹤鸣应和道：“您说的极是。”
李怀民将剩余的半根雪茄熄灭，原先和杨鹤鸣的谈话被打断，他也无心继续下去，便摆摆手，说：“你回去吧。别忘了那件事。”
“您放心，我保证做好。”
李怀民未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杨鹤鸣身子站的笔挺，对李怀民欠了欠身子，接着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出了门看到顾彬还在楼梯旁站着，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
杨鹤鸣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刚才走出的房间，思及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取多少。但是下一秒他转念一想，顾彬也没有胆子敢在局长门前偷听，况且后面他也没和李怀民说什么，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
杨鹤鸣笑着走上前，伸手拍拍顾彬的肩膀，说：“顾兄，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人了，怎么看着又消瘦了几分。”
顾彬抖掉他放在肩上的手，似是没听到他的话。杨鹤鸣不在意，勾了下嘴角。
顾彬想到他刚碰了自己，心中膈应，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拉开他俩之间的距离。
眼见顾彬马上就要走到局长办公室的门口，杨鹤鸣又说：“顾兄，听说范亦云的案子交给你了？这个事前期是由我负责的，怎么没见你来找我。”
顾彬稳住身形，抬起胳膊去敲办公室的门，未听见李怀民的应声，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盯着门板。杨鹤鸣见此情形，嗤笑了一下，走了。
过了半晌，顾彬复又敲了敲门，这次李怀民回了句“进来吧”。
顾彬走进办公室，李怀民此时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手中拿着一份报告。
顾彬顾不得那些七七八八的规矩，径直开口道：“局长，我有情况要同您汇报。我怀疑范亦云的死因不是自缢，这个案子要重新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