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杨鹤鸣换上一身常服。下午他约了人去茶楼喝茶,算着时间要出发了。

缓着步子来到司机班,老王闭着眼,双腿搭在桌上,正摇晃着头,口中还搭着戏。杨鹤鸣见状调笑道:“真是好兴致啊。”

老王闻声睁眼一瞧,看到来人是杨鹤鸣,吓得连忙起身:“杨……杨队长。”

杨鹤鸣抬起胳膊作势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别慌张:“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车钥匙呢。”

“车……车钥匙……”老王支支吾吾地,下意识避开杨鹤鸣的视线:“车被借走了,还没还回来。”

“哦?”杨鹤鸣看着老王的模样,心中不经起了疑虑:“谁借走的。”

他虽问着,其实眼睛早已经看到在桌角放着的登记簿,长手一伸便拿了过来,翻到今天的日期,直接看向最后一栏。

“顾队长说他有急事,他说,他说他马上回来的。”

杨鹤鸣点点头,老王大着胆子抬头瞧他,见他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来。杨鹤鸣将登记簿合好,放回到桌上,说:“那可真是不巧,我只好再想办法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司机班。

老王抬手擦擦头上的汗,他方才过于紧张,心脏如打雷般在胸口狂跳。老天爷,这可真是折寿勒,顾队长还是快点回来吧。

门外无人,杨鹤鸣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他紧抿着嘴角,目光一转,眼中浮上一层冷意。

“顾彬……”

“找不到是正常的。”林中蝉声四起,顾彬发现他被这声音扰得无法静下心来,随口接道:“通常来说凶手是不会把关键性的物证随便丢在案发现场。”

“这样啊。”苏婉婷说。

顾彬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块石头,他先是迈着步子衡量了一下石头与树干之间的距离,然后又站在那块石头上,伸出手臂,手指恰好能够到那颗树的树身。

苏婉婷看到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顾彬说:“我在想这颗树上面为什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你是说……抓痕?”

顾彬点点头:“据我以往的办案经验来说,上吊而亡的死者在濒死时,因窒息产生的痛苦感会让他们本能的开始挣扎。”

“范亦云和我差不多高,理应是能触碰到这颗树的,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苏婉婷思索道:“难道是凶手先将范医生杀害,而后伪造了上吊的现场。”还未顾彬回答苏婉婷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设想:“不对,你刚说了范医生的死符合自缢,可凶手是怎么做的。”

顾彬从石块上跳了下来:“很简单,将范亦云的手脚绑起来。”

假设范亦云先是在书房受到了袭击,之后被凶手绑到了树林中,可是若想直接对其一击毙命,为何要大动干戈的把他拉至这人迹罕至之处。

顾彬想不明白凶手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死亡现场处理的相当干净,他原以为会发现点什么线索,可除了苏婉婷提出的石头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疑点。

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前,许多事情只能打一个问号,只有证据越来越多,真相才会水落石出。顾彬把衣服从石头上拾起,朝后一甩,搭在肩上,对苏婉婷道:“我们走吧。”

苏婉婷低头看了眼表,惊呼:“已经七点了。”

天空仿佛如墨渍晕开般逐渐暗了下来,林中由于叶子的遮挡,黑得更快。

从树林中出来还要经过那片坟地,此时看起来更是渗得慌。顾彬一步也未停,径直朝前走。苏婉婷脚下一顿,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顾彬已离她两丈远。苏婉婷正欲抬脚 ,忽听身后有动静,她尖叫一声,朝顾彬的方向跑去。

顾彬听到声响,刚一转身就和苏婉婷撞了个满怀。

“有鬼。”苏婉婷满眼的慌乱:“就在后面,我听到动静了。”

顾彬朝后一看,什么也没看到。

“别担心,没有东西。”顾彬举起胳膊,犹豫了一下,没有拍下去。他口中安慰着,眼睛却紧盯着苏婉婷的身后,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黄鼠狼从旁边的坟土包跑出来,朝着四周看了看,溜走了。顾彬卸下一口气,对苏婉婷说:“别怕,只是一只黄大仙。”

“真的?”

“真的,我发誓。”

苏婉婷听到后并没有松懈半分,她脸色惨白,撇过头不敢看:“它不会过来吧。”

“已经不在了。”

顾彬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忙低下头捂住嘴,苏婉婷脸上挂不住,心中又实在害怕,闷声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苏婉婷抽抽鼻子,这才发觉自己竟在顾彬的怀中,她忙用力推开顾彬,给顾彬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诶,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啊。”

“过什么河,拆什么桥。”苏婉婷脸上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撇过头,说:“还不快点走。”

真是不可理喻,顾彬看着翻脸不认人的苏婉婷,心里想。他走了两步后,故意停下脚步,转身一看,苏婉婷果然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

顾彬叹了口气,把搭在肩头的外套拽下,将其中一只袖子递给苏婉婷。

苏婉婷说:“干什么。”

“不是害怕吗,拉着衣服。”

“谁害怕,我才不怕。”苏婉婷嘴硬道。

人家既然不领情,他就别自作聪明了。

顾彬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指一松,要把衣袖收回的刹那,苏婉婷伸手拉住:“如果你非要我帮你拿着衣服。”

这家伙自尊心还挺强。顾彬摇摇头,心中觉得好笑:“行,谢谢你了。”

他拉了拉衣服,见她那边用力拽着,放心不少。顾彬随即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天色还没完全被黑夜染透,可月亮已然挂在空中,泛起柔和的光。四周寂静,只有二人走路的脚步声,顾彬偏过头,见苏婉婷亦步亦趋的小跑着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他不禁放慢了步调。

“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过来。”顾彬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如夜般的沉默。

苏婉婷不断朝两边看看,分神留意四周的动静,说:“原因已经跟你说过了。”

顾彬默然,想起了下午见到她时苏婉婷的那番话。

“来时我没看到路上有人,你是怎么过来的。”

“在城门口搭了个顺路的牛车,给了车夫一点钱。”

倒也是聪明。

两人一不说话,气氛就静得有些诡异,顾彬又问:“为什么揪着这个案子不放。”

这次苏婉婷没有应付,她看着顾彬的背影郑重说道:“因为真相不能被埋没。”

但是很显然这句话并没有打动到顾彬,他只是冷呵了一声,不再接腔。

苏婉婷说:“或许你不信我说的话,可这就是我内心真实所想的。”

良久,顾彬才缓声道:“也许是这样,但我其实并不感兴趣。”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坟地,顾彬远远地看到了在前面停放的汽车,他对苏婉婷说:“走吧,捎你一程。”

苏婉婷冷着脸,她在为顾彬方才的言语生气,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顾彬继续共乘一车。可城门马上落钥,眼下别无选择。她闷头走到汽车旁,无视掉顾彬打开的副驾驶门,自己钻进了后排车厢。

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顾彬愣了一下,将门用力甩上,汽车应声一震。

顾彬坐上驾驶位,发动前从后视镜中瞄到苏婉婷,只见她一脸面无表情地瞧着窗外。

他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顾彬是第二次来这儿,白天里还大概知道怎么走,可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一时间竟然迷了方向。

往前开还是一片被黑暗笼罩的田地,与方才路过的并无分别。顾彬踩下刹车,想下去探探路。

一直沉默的苏婉婷这时开口:“调头。”

顾彬说:“这周围都是庄稼地,长得都一样,我下去看看。”

“调头。”苏婉婷不与他说太多,只重复这两个字。

顾彬默默闭上了嘴。

他回过车身往回开,行至一段路途后,苏婉婷说:“右拐。”

顾彬照她说的去做。

车里寂静无声,苏婉婷除了给顾彬指方向外其余时间皆闭口不谈。顾彬也不主动开口,只是心中忽觉烦闷,还以为是车内温度过高,他重重地把车窗摇下,发现窗外也没比车里凉快半分。

走了一段路后,车子终于开到了平阔的大道上,又向前走了不久,顾彬看到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中依然屹立的城门。

赶在落钥前进了城,苏婉婷忽然出声,让顾彬在此处停车。顾彬探出头瞧了瞧周围,虽然偶有行人路过,可毕竟离城中心还有一定距离。

“我送你回报社。”顾彬提议道。

“不用了。”苏婉婷拒绝,依旧坚持要下车。顾彬没法子,只得停了下来,苏婉婷生硬地说了句“谢谢”,接着一甩车门,走了。

顾彬看了眼苏婉婷离去的方向,好像是往报社去的。他抓了抓头,用力敲了下方向盘,往警署厅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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