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一早便得了皇后的吩咐,要对贾府以礼相待,故而贾府的马车到皇宫外时,立刻便有宫人迎接。
这些宫人长年伺候贵人,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贾府如今是没落了,贾元春虽得了几分宠,但说到底靠的都是贾宝玉,因此贾宝玉的马才停下,便有不少人争相过来献殷勤,只要巴结了贾宝玉,谁还管贾府其他人呢。
贾母远远看到了,对王夫人奴了奴下巴:“你看看他多有出息,以前宝玉喜欢玩闹,喜欢在后院厮混,我便不说什么了,但他如今大了,男孩子要想出息,要想建功立业,哪个是甘于受人控制的?
你总想把他攥在手心,让他事事都要听你操控,只会将他越推越远,你别看宝玉面上温和,实际上主意大着呢,再想想你宫里的闺女,不也得靠着宝玉,你可别犯糊涂,当真寒了他的心,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夫人攥紧帕子,对贾母一番语重心长一点儿没领情,只觉得贾母这番话就是想将贾宝玉从自己身边抢走,好听她老太太的话娶林黛玉!
“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记下了。”
贾母暗自叹了口气,看出王夫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这时,远处来了几个宫女,领头的女官走到贾母身边行了个礼:“老太太,不知哪个是林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贾母想起林如海与皇上交情颇深,便叫了黛玉下来,随宫人一起去见皇后娘娘,剩下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却是直接去了大明宫,拜见太上皇和甄太妃。
皇后送走最后一波请安的贵妇,正好黛玉也到了,连忙让人将黛玉请进来,今日黛玉穿了件湘色滚白狐狸毛袄子,下配宝蓝色绣梅花裙,外面罩了件鹅黄色同样绣梅花的大氅,整个人看上去都活泼明艳了不少。
皇后只觉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呀,这姑娘长的真好,钟灵毓秀,冰清玉洁,便是咱们宫里那些公主也不及她啊!”
一旁的周贵妃也笑道:“可不是,刚才一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仙女下凡了。”
黛玉连忙行礼,还没等跪下去,皇后就将她拉了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说着又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和周贵妃与你母亲也是闺中密友,谁曾想十几年未见,再得知她的消息人已经去了。”
提及母亲,黛玉心里也涌起一阵难过,不由红了眼圈:“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娘娘还挂念着她,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
周贵妃劝道:“皇后娘娘也是,今天高兴的日子,怎么说着还哭起来了!”
她跟皇后关系要好,说话自然不必顾忌,皇后闻言连忙擦了擦眼泪:“倒是我见着玉儿跟她母亲长的相像,一时忘情。”
周贵妃叹了口气:“是长的很像敏儿。”
皇后连忙招手叫来宫人,拿出早给黛玉准备好的见面礼,竟是一套红宝石首饰,可见对黛玉十分重视了。
周贵妃也拿出自己的见面礼,是一对十分难得的翡翠镯子,也是很珍稀的。
黛玉有些迟疑,但长辈赐不可辞,更何况还是皇后和贵妃赐的礼,只能忐忑收下。
陪着皇后和周贵妃稍坐了会儿,便有宫人前来禀报,说人来的差不多了,叫皇后娘娘出去,以便各家夫人参拜。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领她一块出去,这举动分明就是在帮黛玉抬身份,替她撑腰,黛玉心里也明白,自然又是一阵感动。
今天这个赏雪宴,其实主要目的就是展示那些玻璃制品,众人参拜之后,皇后便叫宫人奉茶,一个个用的都是玻璃杯。
金黄的茶汤与透亮的玻璃杯相得益彰,茶汤经过玻璃折射,更是度了一层璀璨晶莹之光,比之前大家用瓷茶杯喝茶,似乎更有滋味。
就连盛点心的盘子,也都是玻璃做的,众人又一看皇后娘娘的头上,玻璃割成的珠宝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尤其是地上的白雪一照,竟显现出五光十色,比大家之间戴的珠宝不知道好看多少。
在坐都是世家勋贵的夫人或小姐,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说之前的玻璃茶杯那些只是让她们惊讶,那这些玻璃切割成的珠宝就让这些女人疯狂动心了。
有跟皇后亲近的,忍不住先开口:“皇后娘娘,您头上戴的是什么珠宝?怎么从来见过?”
皇后笑着抚摸了一下头发:“这些是用玻璃切割成的珠宝,倒是比咱们戴惯了的宝石和玉石多了几分趣味。”
那个夫人打趣道:“皇后娘娘莫不是发财了,今儿用的可算是玻璃做的,而且看这成色,比我们之前见的玻璃不知道好多少倍,若换成是我,肯定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皇后被逗乐,指着她大笑:“你呀你,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正经,这些东西可不是那些舶来货能比的,这个呀,是咱们自个儿做的。”
众人都震惊了:“这玻璃咱们也能做了?”
皇后骄傲的点头:“不止能做,做的还比他们好,那些舶来货颜色暗沉,杂物很多,你们看看手里的茶杯,比水晶还要晶莹剔透,而且更加结实,这好东西也就只有咱们能做的出来。”
有人立刻动心了:“皇后娘娘,您头上那些玻璃宝石,也能再做出来吗?”
“自然是能的。”
话音一落,大家便都激动起来:“那在哪里能买到?会不会跟那些舶来货一样贵?”
皇后笑了一下,看着那些夫人激动兴奋的神色,明白今天的目的达成了。
男客那边都在前宫作乐,皇上特意让人设了曲水流觞,精美的玻璃盘盛着一道道精致的佳瑶顺着水流缓缓流淌,水光波动,折射在玻璃盘上流光溢彩。
本朝崇尚风雅,哪怕是个武将也都会照猫画虎,跟风迎合几分,因此一看到这景象,很多文人便按耐不住了。
等到赏雪宴结束已经晚上了,很多人喝的醉醺醺的,还不忘吩咐下人一定要记得帮自己购买玻璃品。
初战告捷,皇上沉重了多日的心情总算轻松了很多,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忠顺亲王没眼色,非要拦住已经瞌睡的快要睁不开眼的皇上,打听这些玻璃到底是谁做的?
忠顺亲王与皇上一母同胞,感情十分要好,皇上也没瞒他:“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脑子里奇思妙想无数的贾宝玉,他可是解决了朕的大难题。”
忠顺亲王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我说皇兄今日怎么对贾府那么客气。”
两人都没留意到,旁边的太监听了个完整,待到皇上休息后,太监便悄悄退下,赶紧把消息传给了甄太妃。
宫宴过后第二天,玻璃彻底在京城火爆,皇上让人在东南西北几个城区都开了铺子,但买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工匠日夜赶工,依旧还是无法满足顾客的需求。
皇上的小金库也哗啦啦鼓起来了,甄太妃就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掏空国库,就是为了将皇上赶下皇位,现在居然都被贾宝玉那个小杂种给破坏了!
于是又把贾元春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命令她跟家人联系,要贾宝玉把烧玻璃的方子交出来。
抱琴回来一说,贾母和王夫人这才知道原来玻璃和砖瓦竟然都是贾宝玉做的!
王夫人气的不行,有这好东西留在自家赚钱不行吗?再不济给了贾元春或者王子腾,让他们交给太上皇或是甄太妃,还能替他们晋升位份或加官晋爵。
“把宝玉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儿,周瑞家的便带着贾宝玉来到贾母房内。
还不等贾宝玉站定,贾政先开口怒斥:“混账东西,听说那些砖瓦和玻璃都是你做的?”
贾宝玉当初做的时候就没打算瞒着,迟早会被众人知道,这原本也是他的计划,他做出这么多东西,皇上肯定舍不得放他离开京城。
除非,贾宝玉被逼的在京城待不下去,皇上还想长长久久的用他,自然不会眼看着他被各方人马逼死,所以只能放他出去躲两年。
“是我做的。”
“你这个孽子,既然做出了这些东西,为什么要瞒着家里?”
贾宝玉冷笑:“如果不瞒着,这些东西现在不是成为你们的敛财工具,就是被孝敬给了甄太妃或太上皇,换取你们的高官厚禄,那么敢问老爷,到时候赚的那些银子有多少会落在百姓手里?”
王夫人训斥道:“宝玉,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贾宝玉语气平静不卑不亢:“我不是个多宽宏伟大的人,但我知道一句话:有国方有家!
边关那些将士用命替我们守着国门,我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冻死;平民百姓纳银纳粮,供养着我们在坐所有人,我不能看他们冻死在暴雪中,而这些太上皇做不到,他只想着修建园子;甄太妃也做不到,她只想着为儿子拉拢权臣;只有皇上能做到,所以我把这些方子给了皇上,仅此而已。”
贾政怔怔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儿子长大了,脱离了他们的控制,长出了自己的翅膀。
贾母叹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些方子给了皇上,你姐姐在后宫该如何是好?”
贾宝玉故作不解:“姐姐是皇上的妃嫔,我把方子给皇上,皇上只会待她更好,又怎会为难她?”
他当初给了贾元春选择机会的,是贾元春自己非要选这条路!
贾母欲言又止,王夫人哭起来:“甄太妃又岂会放过你姐姐,你倒是做了好人,为将士为百姓,怎么偏不为你姐姐想想?”
贾宝玉再给了贾府和贾元春一次机会:“皇上答应过我,只要姐姐不做对皇上不利之事,皇上会善待姐姐,若甄太妃当真为难姐姐,她向皇上投诚也不失为一条路。”
这是这次贾宝玉献方子时,皇上主动送给贾府的一次选择机会,也是皇上对贾宝玉的仁慈,不忍他跟贾府背道而驰。
可贾府再一次让贾宝玉失望了,贾母叹息不语,贾政全当没听见,王夫人只一个劲儿的哭诉贾元春在后宫多艰难,而贾元春派回来的抱琴,却光替自家主子要烧玻璃的方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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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