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于晓寒拼命地挣扎着，幼小的身躯被他们死死拽住。
“你们这群出生！”赵静哲骂道。
身穿金边黑袍的人丝毫不理会他们，直接拨下了开关。
被绑在电椅上的王子衣开始抽搐。
×
战争不断，乱世经年。
孤儿乞丐成把抓，遍地都是。只要多了，便能发展出一些东西——组织、等级、制度。抱团取暖嘛，屎都往一个坑里拉才能堆满乃至溢出（这比喻真特么恶心）。
没有法律没有政府，谁管这些孤儿是死是活。单个的容易被奇怪的组织捉走做实验，成群的别人才不敢惹——更安全。
对嘛，一小颗不足为惧，一坨答辩别人就不敢踩了。如果你的拖把沾屎不似吕布在世，说明你沾得还不够多。
在这样薨薨烈烈的背景下，三十七个孤儿聚在一起，成立了恒升盟，独占一方垃圾山的山头。隔壁那座垃圾山上是听辰盟，也都是孤儿。
先说说恒升盟是怎么成立的。
盟主是任司成，他怀着“人多刨的垃圾多”的信念，到处去找同龄是孤儿，搜罗了好多男孤儿——一开始没收女孤儿，因为觉得女孤儿捡垃圾的效率不高。
有一天，任司成看到了那边捡垃圾吃的赵静哲，他走到赵静哲面前：“你妈死了。”
赵静哲看向任司成：“啊对对对。你妈也死了。”
任司成点点头：“加入我们的恒升盟吧，大家都一样。”
最简单的方式，邀请最真挚的盟友。你，悟了吗？
如此，继续邀请着——
“你妈死了！”
“我妈死了！”
“你爸死了！”
“我爸死了！”
“你……”
“我全家都他妈飞了！旋着死的！”
“卧槽，同道中人啊。”
恒升盟现在已经有了十七名男孤儿，一个女的都没有，他们合起伙来捡垃圾，一群营养不良的孩子，硬生生被生活逼出了挖空垃圾山的能力。
他们和野狗抢吃的，和变异老鼠争领地，吃东西得防着窜稀，喝水得小心因此变异，每天都活得好像动物，但实际不如碍你牟（animal）。
眼神里仍有清澈的愚蠢，但幼小的双手已经满是老茧——刨垃圾刨的。
但生活远不止眼前没挖过的垃圾，还有抽大烟的士兵跑来弄他们。
战争实在枯燥，打点孤儿来增添趣味。被打一顿……好吧其实有很大问题，但这个问题在别的问题的衬托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家。
那只是用废墟里的废材搭出来的、看上去像是被废弃了的、给他们这些小废物住的废品。但对于这十七名少年郎来说，那就是家。
那群士兵把他们的家烧了。
恒升盟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看了看士兵手里漆黑的枪杆，把这口气咽下，躲远了。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能硬能软，余齐渲当晚制定了偷袭计划，要去偷他们的枪。
这群少年不知道什么叫做警报系统。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他们没有常识，他们就知道冰红茶瓶子里的黄色液体不见得是冰红茶——这算是他们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常识。
当警报响起时，赵静哲一震，他还以为他死去的太奶突然诈尸给他用小号吹了一句“小螺号你滴滴地吹，海鸥听了瞎几把飞”。
余齐渲是聪明的生物，他不能像蜜袋鼯一样飞，但他会润：“跑！这边！”
枪响，在黑夜下一闪一闪，李子轩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他爷在对他微笑——金牙都露出来了，真闪啊。
假如赵静哲没去拉着李子轩往前跑，李子轩还真能看见他爷。
这一回，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得到好还被踹了腚。但没关系，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你以为已经够坏了，还能继续坏。
坏消息：他们吃枪子了。
更坏的消息：他们吃了枪子也还会饿。
“都谁中枪了？”任司成神情凝重，低声问道。
“希灼、我、你和伽炆，”余齐渲沉声道，“这是没中枪的。”
“刘浩天呢？”任司成诧异道，“我记得他没中枪啊。”
“赵静哲当时为了救他推了他一把，给刘浩天推沟里去了，骨折了，跟中枪差不多。刘浩天被拉上来后，”余齐渲没绷住，嘴角上扬，“没走两步又踩到捕兽夹了，比中枪还惨。”
任司成：……
他妈的。
说是中枪，其实有些人就是被子.弹蹭了，真正身体里有子弹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但在这个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年代，轻微的擦伤也有可能引发伤口感染、导致死亡。
这时，二十名女孤儿出现了。
于晓寒和龚楒莀天生大力，把刘浩天腿上的捕兽夹掰了下来。心灵手巧的女孤儿把子.弹剔了出来，然后用她们储备的草药治……
“卧槽他怎么口吐白沫了！”
“卧槽！梓乐！撑住啊梓乐！”
“我勒个大草孙迦俊返祖了！”
“啊啊啊啊啊啊田伽炆你不要跟着一起猴叫啊！”
“灼灼！灼灼！卧槽这他妈哪里来的练习册！你他妈认字吗灼灼！”
这个年代他们怎么可能会认字啊！
哦**张希灼怎么写上高中数学了！前世记忆觉醒了吗！！！
“快救救他们！”任司成焦急道。
关键时刻，女孤儿们给了男孤儿们一顿胖揍，给他们揍吐了，如此把他们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这年头，草药都会变异。
如果早知道草药也会被……
噫。
男孤儿们倒下了，连扒垃圾的精气神都没了。在任司成等人的恳求下，女孤儿们留下了。
她们以一种强悍的生命力去掘垃圾，硬生生养活了这三十七人。但养活仅是维持了最基本的生命需要，保证他们还有口气喘，实际上，他们饿得有只绿豆蝇飞过都觉得这是天赐小零食。
好在后来男孤儿们基本康复，可以去刨垃圾了。
乱世之中，恒升盟相依为命，关系都好得很。你喂我一口过期牛奶，我塞你一口死老鼠肉，有我一张麻袋片子盖，就必定有你一个塑料袋子穿，一滴水都得分成三十七份大家均着喝。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山，并在其中安家。听辰盟在隔壁。
日子虽然苦，但也还过得下去。
那天，垃圾山迎来一个客人——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孤儿，也是乞丐，但她眼睛中的清澈的愚蠢，不太清澈也不太愚蠢。她很热情地跟恒升盟众孤儿聊天，恒升盟见她人不错，便也招待了她。
一伙孤儿瞎聊着天，也知道了这姑娘的名字——徐艺嘉。
“你们知道瓦尔吗？”徐艺嘉的话匣子一被打开，便收不住了，“那个组织里全是大傻.逼，他们抓了一堆人做实验，说什么要创造无所不能的军队。简直弱智。”
徐艺嘉咂嘛着过期的营养液，继续道：“那年杏花微雨，我轻嘬两口酸奶，看见他们在街上抓人，还好我躲得快，不然早就死了。”
“淦，好吓人。”杨紫萱害怕道。
“你们小心点，这世道，能多活一天都不容易。”徐艺嘉继续絮叨着。
“你也是。”
恒升盟众孤儿目送徐艺嘉远去，开始思量。
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得变强。
但眼下，他们活下去都困难，怎么变得更强？
任司成开始认真思考。
说实话，对于这些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孩子来说，他们的大脑还不如阳.痿的绿豆。
制定变强计划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就好像——加利福尼亚的鲜花不能张嘴说话，密西西比河上飘的牛粪不能吃芒果冰沙，敌敌畏里的水分子不能跳芭蕾，酸奶中的核桃仁不能开直升飞机，不爱你的人永远不能珍惜你——一样。
太难了。太难了。
任司成稍加思索。任司成放弃思考。
哈哈哈哈哈哈哈去他妈的。
这件事很快被恒升盟众孤儿抛到脑后。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平淡得好像没加盐的白开水。恒升盟众孤儿忙于生存，并不会问：诶，这白开水怎么没味儿啊？
但生活这白开水自力更生有一手，它会自沸。
在那个冬天，恒升盟被冻得都快硬了。
他们窝在垃圾山下，挤在一起，渴求着最后的温暖。
“魏依辰！别闭眼！”于晓寒呐喊道，“撑住啊！”
魏依辰：……
“我……想睡觉。”
魏依辰已经困得不行了。
“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杨紫萱猜测道，“要不我们休息？”
“那大家休息吧，”任司成深思熟虑后说道，“都靠近一点，尽全力保暖。”
希望他们明天早上还都能醒过来。
×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扛过了好几天。
越发寒冷了，有些人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了。悲观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必须活下去的信念也开始出现裂痕。
“我们唱歌吧。”王子衣最终提议道，“大家随便唱点什么，鼓舞一下士气。”
恒升盟的孤儿对此十分赞同，并且开始拼命在脑海里搜刮会唱的歌。
大抵是天太冷了罢，人体的潜能被无限开发，竟有孤儿在不经意间觉醒了前世记忆——一两句歌词。
田伽炆唱了起来：“如果明天就是下一生……”
什么地狱笑话般的鼓舞士气。你吗的。
“打住！”于晓寒连忙制止。
别鼓着鼓着把士气鼓炸了。那不就玩完了吗？
最终，大家一起唱不知名的曲子，好像鬼哭狼嚎。
但士气却他妈奇异地提升了。
大概是感到了阴间的冰冷，所以想要活下去了吧。
在一个稍暖的日子，恒升盟全体出动，去找新鲜的垃圾吃。
冲冲冲！
这一冲，就被人抓了。
那些人穿着金边黑袍，极其有组织力地把恒升盟的一些孤儿抓走了。
剩下的孤儿推余齐渲为首领，本想着拯救出被抓住的孤儿，结果全送了。
＃来辣老弟！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在潮湿阴暗的地下，他们被告知了一些东西。总结起来说，就是——
这个地方叫卡尔兹孤儿院。这些穿金边黑袍的人是卡尔兹之神的信徒，他们将要把恒升盟献祭给卡尔兹之神。
好问的余齐渲问道：“献祭是什么？”
“就是让你们痛苦地死去。”
“卧槽，你们是傻.逼吧？”王子衣惊道。
竟然残害祖国的花朵……哦现在还没有祖国。世界一片混战，能有活人就不错了。
信徒们才不管王子衣怎么祖安，他们把恒升盟一关，就没再管他们。
但聪慧的恒升盟弟子不会坐以待毙。
在三十七人共同的头脑风暴后，他们悄悄地把门弄开了。
大家出去后，分成不同的组去寻找出路。
冲冲冲！
×
[……你是谁？]
王子衣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环顾四周，想起她已经与同伴走丢这件事，而四下又无人，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你吗？]
不知道。王子衣在心中答道。
[……我是谁？]
不知道。
[我有名字吗……]
不知道啊你妈的。
[……为我起一个吧。]
王子衣弄清楚这声音来自她体内后，还以为她被什么玩意儿给寄生了。好一阵担惊受怕后，她发现自己没变异，便思考起名字的事情。
衣裤一套。你就叫王子裤吧。
[好。]
王子衣一边和王子裤聊天，一边前进着。
在王子裤的指引下，王子衣潜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中央有一副白玉棺材。
王子衣好像之前听一个人说过，白玉棺材里有着卡尔兹之神的肉身。
王子衣又饿又渴，和同伴分离后，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在昏暗的这里游走那么久，提防着信徒，一有声音就怕得要死，找不到出路，看不见希望，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她感觉她要疯了。
“你是卡尔兹之神，对吧？”王子衣趴在白玉棺材上，濒临绝望，“如果你有良心，”她对着棺材说话，好像疯了，“如果你听得见我说话……”
“我不求这辈子如何了……”王子衣喃喃道，“大家马上都要死了，要献祭给你……我只要我们下辈子幸福……大家都活着，活到白头，活到活够了……可以吗？”王子衣把头靠在棺材上，耳朵贴在冰冷的玉上，“如果你有良心，如果你想要替你的信徒赎罪，“她重复道，“如果有来世……保佑恒升盟的下辈子平安幸福……”
门被人打开。嘎吱声好像门的呜咽，也好像死亡的前奏。
信徒涌入，将王子衣拽了回去——带到一个有着电椅的房间。恒升盟所有孤儿都在那里。
看来信徒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潜逃，并且阻止了一切。
大家都被抓了回来。
整整齐齐的，真他妈好啊。
他们首先把王子衣按在电椅上，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
一个有着近似于金色、琥珀色眼眸的女人看着这一切，祂咬住了下嘴唇，仿佛是在不忍，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放开她！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于晓寒拼命地挣扎着，幼小的身躯被他们死死拽住。
“你们这群出生！”赵静哲骂道。
身穿金边黑袍的人丝毫不理会他们，直接拨下了开关。
被绑在电椅上的王子衣开始抽搐。
被电的话，应该先是大小便失禁，在承受了一段时间的痛苦之后，才是死亡。
这是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死法。
但好消息是，王子衣已经被饿了、被渴了好久了，排不出什么来，所以死得也还可以。
众信徒关掉了电椅，把王子衣的尸体从电椅上拽了下来，扔垃圾一样扔到一旁。
重重的响声后，是一片寂静。
熟悉的脏话没有如平常一样出现。
……这便是死亡。生离死别。
信徒开始把于晓寒往电椅上拉扯。
郑欣涵别过脸去，不再看了。
尸体一具叠一具，好像垃圾山上的垃圾。他们变得和他们的家一样了。
有愤怒，有悲伤，有痛苦。
有怒吼，有哭声，有哀嚎。
有挣扎，有崩溃，有反击。
有依依不舍，有试图挽留，有生离死别。
但最后都归于死亡平静。
“半神，把灵魂献祭给伟大的卡尔兹之神。”信徒的语气听上去不容置喙。
王子衣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在昏暗的环境中发着光。祂缓缓站了起来，看向郑欣涵。
郑欣涵知道，这是景懿附在了这个女孩身上。
景懿目前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信徒们看到这个场景，脸上浮现震惊，然后纷纷跪拜，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卡尔兹之神保佑”。
“神迹已现，”郑欣涵面不改色，“吾等听从真神旨意。将这些孩子通通超度，送他们转生，扭转魂飞魄散的命运。”
“吾等听旨。”信徒们毕恭毕敬道。
如此，恒升盟才没像其他孩子那样，直接被吞噬得魂飞魄散。
但他们终究是都死了。痛苦地一起死去了。
不过十二三岁，便都死掉了。
但总归好过魂飞魄散，不是吗？
他们会有个无比光明美好的下辈子。绝境中已然迸发新的希望。
这便足矣……吗？
简单解释一下，恒升门是恒升门众弟子的第一世（古代），这一本里大家都是二十二二十三岁，这个番外是第二世恒升盟（近代），大家都是十二三岁，恒升二班（即现代）是恒升门弟子的第三世，十五六岁。
这篇简单交代了一下第二世。
王子衣对卡尔兹之神（景懿）说的话，祂听见了，但此时景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信徒肆意妄为。因为王子衣的那些话，恒升二班（第三世），大家真正地平安了——没有进游戏什么的（燕然：你吗）。快说，谢谢卡尔兹之神。
景懿是很无奈的，祂本身就是人类创造出的神——一个满足人类**的傀儡，现在祂只能看，什么也干不了。献祭得足够了——吸食的怨气足够多了，景懿真正成神，才开始反抗，解救还没被献祭的孩子。
景懿其实也很惨的……十三岁，被迫成神，在棺材里活活闷死，后面打母神也是，完全被迫，被迫抗起了对全人类的责任，但人类也没有感谢祂……
真的都好惨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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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番外 恒升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