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蕾蕾安才完全理解为什么那时赵静哲看到贤仙被祂吃了后那么绝望。
希望破灭，其碎片划得心脏血肉模糊。
祂把他的希望摧毁，他放出的东西也毁灭了祂的救赎。
这便是……因果报应吗？
那一刻，蕾蕾安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若姆林之神，祂好像被打回了那片吞噬曾经的祂的海域。
祂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护不住的奴隶。
原来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
之前是因为力量太过弱小，现在是因为在乎，也变得弱小。
赵静哲……
倘若我那时善良了，局面可会不同？
罢了……
如今你也是黄土一捧，问你你也无法回答了。
这世上众人，也很快就要都变为灰烬了。
×
“呜啊蕾蕾安你这个野鬼！”李兰花在阁楼上又跑又跳又闪避，“竟敢打姑奶奶我！”
蕾蕾安神色冷漠，拿着苍蝇拍照着李兰花脑袋抽。
“呜啊！”李兰花最终选择藏在伊喈喈身后，“伊喈喈救我！”
“好啦，”伊喈喈把茶杯放下，把还在嘤嘤嘤的李兰花抱进怀中，“血蛾的事不能怪兰花，毕竟血蛾已经归那位了。”
“是她发明出来的。”蕾蕾安拿着苍蝇拍步步逼近。
“讲真，还没看见过蕾蕾安如此吃瘪。”景懿笑得好大声。
本来要献祭给蕾蕾安的一百只断手，被疯子养的血蛾吃了。蕾蕾安不能跟疯子杠，只能把火气撒在李兰花身上。
其实这事也不能说李兰花完全没错，谁叫李兰花的笑声连景懿的笑声都掩盖过去了呢。
“景——懿！”
苍蝇拍直接把景懿抽昏过去了。
十三猛地拿出双斧。
“不要再打了！”白奚大声喊道，“茶水都飞了！”
李兰花安安心心窝在伊喈喈怀里吃花朵形状的小饼干，时不时还喊一句：“十三加油！揍祂！”
景懿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只手搭在蕾蕾安肩上，一只手搭在十三肩上：“今天够了啊。”
十三冷冷扫了景懿一眼，收起双斧。
蕾蕾安一个瞬移到了李兰花面前，毫不迟疑地下手。伊喈喈撑起结界挡下。
“蕾蕾安！”景懿拽住蕾蕾安，“你他妈……”
“你想要打一架吗？”蕾蕾安冷冷道，“不想就别拦我。”
“景懿，蕾蕾安，不要打架啊。”伊喈喈连忙摆手劝道。
李兰花又往嘴里塞了两块小饼干，鼓着腮帮子看着景懿的蕾蕾安。
“你居然想要和我打架，”景懿假哭干嚎道，“蕾蕾安……你变了！”
蕾蕾安：？
“从前你只是叛逆少女，现在，你是个逆子啊！”景懿哀嚎道。
景懿这话实在是离谱。
论岁数，蕾蕾安三千多岁，景懿一百多岁，蕾蕾安当景懿奶奶的奶奶都绰绰有余。
蕾蕾安神色莫测，收起苍蝇拍子，拿出银针。
一把银针在空气中散开，整齐划一地向景懿扎去。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景懿被蕾蕾安追得满孤儿院跑。
李兰花：……
姑奶奶最强大的朋友到底是哪位啊？？
×
蕾蕾安打不过景懿。
或者说，蕾蕾安打不过完全形态下的景懿。
二神初见面时，景懿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去的，但蕾蕾安只是想吞噬景懿身边的十三。
“你确定吗？”景懿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非得打架？”
蕾蕾安不断向十三逼近。
“打就打，所谓不打不相识，能理解。”景懿从包里拿出了她的那身行头，穿戴整齐后，拿出了由金色闪电汇聚而成的剑。
蕾蕾安知道，那身卡尔兹之神的装束名为“洗欲”。
此时，景懿的金色瞳像冰一样，通透，不含任何感情。
洗去所有感情和**，这正是“洗欲”的含义。
蕾蕾安没有轻蔑，但也没有丝毫畏惧。
祂自视强大，并不认为景懿能打败祂。
然后蕾蕾安就被景懿暴打了一顿。
祂不得不成为了景懿的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顿打，打散了祂三千年的孤寂与黑暗。那金色瞳好像一束光，从黑暗的裂缝中透过。
蕾蕾安不愿承认祂有了感情，也不愿承认祂在乎景懿。
但无论祂脾气多差，景懿都会自诩为“爸爸”，说着什么“爸爸包容你”，然后继续赖在祂身边。
这样的日子似乎比之前的黑暗要好。
祂不再是孤单一鬼了。
×
母神的出现并不是祂们所预料到的，与母神的战争也不过是景懿和伊喈喈为了保全人类而做出的让步。
那群冰冷丑恶的人类，究竟有什么值得拯救的？
“我知道。”景懿那天说道，“我知道有的人类很可恶，但不能因此否认全人类啊。何况，实现人类的心愿，也是卡尔兹之神的职责。”
“你都不想成为卡尔兹之神。”蕾蕾安冷冷道，“你是被逼死，才成为卡尔兹之神的。如今你还要为了那些人类再丢一次命吗？”
景懿沉默一瞬。
身为卡尔兹之神，祂什么都知道的。
人类杀死我们。人类创造我们。人类崇敬我们。
建立起世界根基的，是人类。
试图毁掉这根基的，也是人类。
人类的恶才让母神出现在世上。
“没办法啊，如果不打败母神，十三柳星星她们也会被牵连吧。”景懿轻声道。
“如果你死了，这个世界照样崩塌。”
“只要你和喈喈还活着，其他平行世界就会安然无恙，总会幸福的。”
“……你看得到吗？”
“草了，蕾蕾安，不要那么倔好不好，母神是肯定要灭的啊。”
“……”蕾蕾安脸一黑，拿出了苍蝇拍子。
“沃柑啊啊啊啊啊啊！”
×
三神与母神的战争终是爆发了。
疯子为祂们提供了战场。
在那一个空间，祂们开始了死战。
“哦——这个是～”母神看见了蕾蕾安手中的银针，露出渗人的笑容，“我记得，这好像是我的恩人的武器呢，他叫做——赵静哲，对吧？”
蕾蕾安面若冰霜，银针有力地扎透了母神的身体。
“是的呢，我记得，要是没有他，今天我还出不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神猖狂地大笑，“怎么了蕾蕾安，赵静哲不应该被你恨死了吗？他可是把我放出来了诶，你怎么还在用他的武器呢？嗯蕾蕾安？”
赵静哲：早知道烂土里了。
哦好像已经烂了。
“小jb话真他妈多。”景懿骂道。
祂们苦苦战斗许久，但根本杀不掉由人性之恶组成的母神。
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会是什么？
“看来是吃不了烤肉了，海边也没办法一起去了，”景懿苦笑，那金色眼睛的光芒，蕾蕾安一直没有忘记，“替我好好照顾好孤儿院的各位。”
“你要干什么？”不安涌上蕾蕾安的心头。
“景懿……”伊喈喈微怔。
蕾蕾安不敢置信道：“景懿，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牺牲自己来封印母神，你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我站在了这里。”景懿淡淡道，又挡下母神的一击。
蕾蕾安又想起从前祂问景懿，祂想要什么。
景懿说：“我想要……我想要和我在乎的鬼神一起活下去。”
祂想要生活在卡尔兹孤儿院，有十三陪着祂，和柳星星拌嘴，教阿娅法术，看白奚画画，守住李兰花，陪着蕾蕾安，指引伊喈喈。祂想要她们一起去海边吃烤肉……祂想要她们一起，好好的。她们都死过一遍了，总该……总该幸福了吧。
但如今……
祂化为了金光，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封印了母神。一如当年祂大哥封印云卿那样。
但好像又不同。
景懿是真的不会回来了，连微弱的可能都没有。
祂不在了，连带着这个世界也要毁灭。
被彻底封印前，母神狰狞地大笑：“蕾蕾安！早晚还会有赵静哲那样的法厄同现世，无意中驾驭太阳飞车毁灭人间……我会是那辆车子，我会毁灭人世！”
伊喈喈垂眸。
“飞你妈。”蕾蕾安突然道。
母神一怔，而后笑容更大：“啊呀，蕾蕾安，你怎么学起了景懿呢？这可真是叫我怀念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蕾蕾安一直没有说过脏话的。
“你这辈子不会再出来了，”蕾蕾安冷冷道，“你输了。”
母神笑容一僵，阴森道：“哦是吗……”
“傻.逼。”蕾蕾安冷冷道。
母神消失不见了，祂被封印了，被景懿封印了。
“真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战斗啊，”疯子鼓着掌出现，“就连结尾也相当惊心动魄呢。辛苦了，二位可以回去了。”
“……”
祂们将这噩耗带了回去。
×
是谁在蕾蕾安饱受三千年孤独后，把蕾蕾安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来？
是景懿。
是谁在伊喈喈总觉得自己不够宽容善良后，告诉伊喈喈祂很棒，让伊喈喈不再迷茫？
是景懿。
是谁在十三快要走向杀戮的深渊时，给了十三一个归属与陪伴？
是景懿。
是谁在小伍将要被村民祭祀时，将她救下并教她如何自保？
是景懿。
是谁在柳星沉孤独到只能和墙说话，又被有精神病的母亲害死后，成为了柳星沉第一个朋友？
是景懿。
是谁在苍娅被父亲打死后，又险些被驱散的魂飞魄散时，帮助苍娅复仇并给了她一个归宿？
是景懿。
是谁在白奚被困癫疯湖许久后，把她从湖中救出并帮她完成心愿？
是景懿。
是谁在李兰花被困墙后，发现李兰花并将墙打破，给了她一个幸福快乐的这辈子？
是景懿。
是谁在母神入侵世界时，挺身而出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封印母神？
是景懿。
是谁许了她们所有人一个光明的未来，又是谁替她们扫清荆棘还这世界晴空万里？
是景懿。
但景懿已经不在了。
蕾蕾安知道这是因为祂不够强大，但祂又不可避免地怨恨上了那个放母神出来的人。
祂穿越回了过去，想要杀了赵静哲。
而伊喈喈……
回来后，伊喈喈越发虚弱了。
蕾蕾安知道伊喈喈被重创，如今治好了恒升门那些人，灯尽油枯，衰弱的速度更快了。
蕾蕾安不解伊喈喈的善良，祂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但有些东西蕾蕾安已经明白了。
赵静哲。
祂现在已经懂了你当时的心情了。
为什么在烧掉解药后你那么崩溃……
现在，祂与你是一样的。
同样失去了在乎的东西。
可没有“伊喈喈”来救祂的“恒升门”。
而且祂知道，伊喈喈也快魂飞魄散了。
到那时，不止景懿“贪玩”回不来，伊喈喈也要“出远门”了。
而那傻蛾子还在等祂们回来……
但她们终会在地下团聚。
只有蕾蕾安……
祂会立于一片死寂的废墟间，缄默无言。祂只闻到了时间的腥臭味，血肉和骸骨堆起了祂的力量，永生于祂而言只是诅咒。
祂短暂地遇见了光，又亲眼目睹光的破碎。
×
祂在等什么？
祂在等永远不会睁开的金色眼睛。祂在等孤儿院的欢声笑语。
祂等到了吗？
形单影只。如何开始，就如何结束。
好心疼蕾蕾安……
更多故事见《一神四鬼的沙雕日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6章 番外 蕾蕾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