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然发现了孙雅雅手上崭新的伤痕。
看到那扭曲的伤口时,他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觉得有些后怕,但什么也没说,倒是孙雅雅看见他脸上担心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梦游了,你看,我醒来后就立马替自己包扎了。”
吃完饭后,安然离开孙雅雅的出租屋,没过一会,就拿着一床被子,背着一个书包返回。
他把东西放在沙发上:“我也来这里住,就睡在沙发上,晚上你能不能不要锁房门,你放心,我只是陪着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孙雅雅望着安然极为认真的神色,眼泪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大颗往下掉,真是奇怪,她不记得以前自己这么爱哭。
安然住进来后,把所有刀具都收了起来,每晚休息前,也会仔细地检查好门窗是否锁好。孙雅雅又梦游了几次,每次她梦游的时候,安然都会惊醒,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即使吃了药也没见有什么用。
孙雅雅看着安然的样子,内心涌现出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以前只是她一个人担惊受怕,可是现在,却多了一个安然在为自己担惊受怕,所以她觉得愧疚,然而在那愧疚之后,有一丝暖意在心底某个深处泛起,那股暖意缓缓地、轻轻地向心房四周漫开,慢慢地裹住她心上的伤口,试图在那些伤口处滋养出新的血肉。
深夜,孙雅雅走出房门。她放轻了脚步,看着沉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安然,在他身旁蹲下。
她细细地看着他的睡颜,手指伸出,在他眼眶下的青黑处停住。
她不敢也没有去触碰他。
因为她的缘故,安然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
她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她开始贪念并信赖安然的好,可是她这样一个身处泥潭的人,如何能把安然这样纯净如月的人也拉入脏污之中呢?
她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当安然看见孙雅雅拿着行礼箱时,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走了。”孙雅雅说道:“一个人走。”
安然垂下了眼睛,拉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她用力甩开安然的手,开口说道:“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要帮我!”
安然脸上的神色渐渐碎裂,那些裂痕也在孙雅雅心中蔓延开,可她没有停止:“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需要你的救赎。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为什么偏要我进入你的世界。”
“每次看到你们,我都会想起过去那些不堪的回忆,我只是想和过去彻底告别,告别过去的事。”孙雅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安然:“还有过去的人。”
“安然,别再找我了,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是我不喜欢你,你借我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孙雅雅离开出租屋,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安然是她现有生命中仅剩的一束光、唯一的一丝温暖。她怕一回头,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安然,继续往前走吧!
去迎接你的光明,去拥抱你的灿烂,你是阳光下的前行者,不应该被我拖进无尽而黑暗的沼泽里。
孙雅雅拎着那少得可怜的行礼,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她到了春暖街7号,在大枫树下坐了很久,但后面一想,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被人碰到了还要报警,还要麻烦别人帮自己收尸,警察是不是还要浪费时间侦查?
她又站起身,继续在这个城市里漂泊。
最后,她来到了海边。
乌云聚集,细雨终于从天空中落下,路上行人渐少。
孙雅雅低头坐在海边公园的长凳上,终于不再压抑心中悲伤,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孙雅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对方。
安然蹲下身子看着她,孙雅雅离开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去哪他就跟到哪,只是他一直没有让她发现。
他知道孙雅雅是不想拖累他才说了那些话,可是他不在乎。即使孙雅雅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他陪着她一起度过难关就好,只要她能从他身上汲取到一点走下去的勇气就好。
“没关系的,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不是的,我喜欢你。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安然抬起手,轻轻地拨开她黏在脸上的湿发,温柔地说道:“下雨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这句回家,让孙雅雅狠下心来想要离开的勇气顷刻间瓦解,分崩离析。
回到屋内,安然刚把面下锅,手机便响了起来。孙雅雅瞧见安然接通电话后,那头却没有回应。
安然有些奇怪地挂掉电话。
“谁打来的?”
安然摇了摇头:“不知道,那边没声音。”
“陌生号码?”
“对,是座机。”
孙雅雅的心里咯噔一下。孙维深打电话给她的事,她一直没和任何人说过。上次手机被砸坏后,她也就再没接到过孙维深的电话。
难道,这个电话又是他打来的吗?
“安然,你能不能去楼下的超市买瓶辣椒酱,这一瓶快吃完了。”
“那你顾着点锅。”安然应着,拿了些钱就出了门。
就在他出门没多久,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孙雅雅看着躺在桌上的手机,极为艰难地挪动起步子,向它靠近。她鼓足勇气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孙雅雅哑着噪子说道:“我是孙雅雅。”
那令她寒毛卓竖的声音响了起来:“以前你除了和林开颜玩得好,好像就是和这个叫安然的了。上次救你的时候,他也有一份。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你,看来我是猜对了,你现在和他混在一块。”
没顶的恐惧向她袭来,她转头看着桌上安然为她煮好的面,一瞬间就在心中做好决定。
孙雅雅抬起手,将不断滚落的泪珠抹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不让对方却听出异样:“孙维深,我们做个了结吧!彻底了结。”
电话那头没了声,孙雅雅继续道:“明天一早,我会去灵方山,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不去,这辈子就真的别想再见到我了。”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挂掉电话,而后把这通电话的记录删除。
孙雅雅坐回沙发,捂着脸哭泣起来。
她可以躲掉不接孙维深的电话,但却怎么也赶不走听到电话铃响时心里产生的痛苦与惧意。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或许结束了才好。
不用再与病魔抗挣,不必整日整夜担惊受怕,也不用害怕孙维深会伤害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