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头靠在别人身上的女人1

有一个女人,名叫惠,贤惠的惠,从出生起便四肢孱弱,连头颅的重量都维持不了,只能把头靠在别人肩上生活。

虽然经常有女人让她依靠,但她更喜欢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肩膀宽阔有力,女人的肩膀狭窄、骨骼分明,实在不是一块好枕头。

据说她的病症遗传自母亲,不过,母亲生得清秀,而她相貌普通,愿意临时照顾她的男人多,却没有人承诺照顾她一辈子,这让她整个少年时期都在伤心中度过。

后来她想通了,虽然她没有美貌,但是她温柔贤惠呀。

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那么在乎容貌的老实男人嘛!

她就那样想象着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过了两年,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很适合结婚的目标。

这个人完全不在乎她的外形,也不在乎她的家境,看中的正是她的温柔贤惠。他十分喜欢惠,承诺一辈子爱她宠她,婚后她可以安心在家带孩子,他负责赚钱养家。

惠自然对他很满意。

两人接触不到一年就结了婚,办了酒席,在亲友见证下成为幸福恩爱的一对。

惠一直记得结婚当天,她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穿上租来的绣着金线闪闪发光的大红色婚服,当然还有一双小巧精致的婚鞋,带着羞红的脸色,被新郎从她家抱到同样租来的小汽车上,又从小汽车上被抱到婚礼会场中央。新郎是做体力劳动的,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她揽住新郎的脖颈,从那古铜色的面庞中看出无限柔情。

当婚礼主持人问新郎他心情如何时,她的心情也随着新郎咧开的嘴角飘上天空。

主持人问新郎他将怎样爱护新郎时,她听着男人的回答,如同喝了烈酒,晕乎乎的,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她简直像个公主一样幸福,要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美好的婚礼过后,她的生活进入了新篇章。

在平淡的日子里,她贤惠地包揽了一切家务,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很快,她发现婚姻出现了敌人。

丈夫的单位来了一个小姑娘,入错了行,刚毕业就跟着大老粗们下工地,当监工,一晒就是大半天。

小姑娘细皮嫩肉,工人们看在眼里,不忍心让她承受烈日炙烤,多数时候让她验了工程就去休息,小姑娘也很会来事,隔三差五给工友们买点水、冰棒,相处得很融洽。

那天惠发现丈夫加班晚归,想着工地不包晚饭,便决定把吃的送到工地去。到时候,丈夫肯定会夸她贤惠。

她还没见过工友,趁此机会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对丈夫的前途也是件好事。

可她来到工地,却看见丈夫温柔地把大手放在陌生的小姑娘头上,宠溺地摸了两把。

一瞬间,她心中警铃大作,却担心误会丈夫,牢牢守住满心的怀疑,绷紧脸皮,快步来到丈夫身边,问:“老公,我给你带饭来了,这是谁?”

她斜着眼睛看了小姑娘一眼,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正宫娘娘。

小姑娘打量了她一遍,笑道:“哎呀,这位就是嫂子吧!磊哥,你们好恩爱啊,嫂子还送饭。”

“她可贤惠了,在家什么都做,我什么都不用管。”

丈夫自豪地跟工友炫耀,她心里平衡了不少,但是看着小姑娘不懂看气氛,还站在丈夫身边不肯走,她又生起了闷气,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女人也能进工地?这些力气活都是大男人来做,不适合女人。要是找不到好工作,不如找个好老公嫁了吧。”

小姑娘脸色变了。

显然,她听懂了惠的言外之意。

惠也清楚刚才这番话完全是瞧不起小姑娘,不敢直视小姑娘生气的眼睛。

丈夫拔高了嗓门,训斥她:“你说什么呢!人家小姑娘靠自己努力工作赚钱,有什么不好?你还应该向她学习才对。”

她一愣,没想到丈夫会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她,还是为了维护别的女人,她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用力吼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小姑娘刚好转的脸色变得不安,瞅着丈夫,丈夫一伸手把她拦在身后,回头还是那么温柔:“她不会讲话,你别介意,先和兄弟们去休息吧,我和她聊两句。”

工友也看着他,笑嘻嘻的,他皱着眉,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甩了甩脖子上搭着的毛巾。劳作后的汗臭扑面而来。

“家务事,都一边儿去。”

工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嫂子,你可得好好教育他,他结婚了还经常跟小姑娘聊天呢。”

“是啊,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肯定是嫂子平时太温柔了,不舍得说他,我告诉你,男人就是要人管,你不管他就不懂事。”

丈夫连连摆手,让他们赶紧滚蛋。

若是平时在家里,惠绝对想不到也不敢想“管教”丈夫这种事。

对她来说,丈夫是家庭的恒星,而她只是家庭的行星,永远绕着恒星转。

丈夫是她出嫁后唯一的支柱。

但是愤怒上头的她觉得工友们说得很对。

她和丈夫是相爱,但仅仅相爱不能永远维护家庭。

家庭,需要依靠法律,社会,亲缘,依恋,以及管束来完善。

扪心自问,她对丈夫是十成的真心。

家里的卫生,从厨房到厕所,她打扫得干干净净。每日带着汗臭的衣服,她早晨洗得干干净净,晒得毫无异味,晚上叠起来。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好菜。还有,她已经在为了孩子做打算,该存的钱都存起来,每日精打细算,从不乱花钱。

她是一个家庭主妇,也是一个管家,厨师,保洁,当然,还是性.服务者。

她做了那么多,却抵不上小姑娘挣的这点钱吗?

她气得脸都红了,但她记得这是丈夫的工作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吵架不合适。

虽然丈夫没给她留面子,但她身为一个贤惠的女人,应当以身作则教育男人,而不是和男人一样,不顾情面。

等工友散开继续干活,他俩走到人少的角落里,丈夫或许是感受到刚才的话不合适,保持沉默,尴尬而带着歉意地看着她。

她质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丈夫眼神飘忽。

“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那样说她。”

“我说的有错?”

她的视线追逐丈夫逃避的眼睛,火气再次涌上心头,“我问你,你是她什么人,是我什么人?”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她只是同事。”丈夫带着汗水的宽厚胸膛朝她靠近,“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你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只会破坏我和同事之间的关系。”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摸她头?”

“摸下头咋了,我又不会摸下别人的头就喜欢上别人,我爱的是你。”

“哼。”惠的心情已然在丈夫一句句甜言蜜语中好转,“看在你这么爱我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回,以后不许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

说完把饭盒递给他,转身走了。

在经历像这样的一些小矛盾之后,惠迎来了新一轮甜蜜期。

她怀孕了。

丈夫变得早早回家,先洗澡,后从背后抱住做饭的她,亲昵一会儿,后吃饭,后和她在沙发上坐着,把头靠在她腿上,感受三个月大小的孩子的动静。

惠觉得很幸福。

但是很快,丈夫又开始忙于工作,有时深夜都不回家。

丈夫对不能陪伴她、照顾她这件事很歉疚,于是让婆婆住过来。婆婆总是眯着眼睛笑,虽然做家务没有她那么理手,但两人关系融洽,不舒服时也能搭把手,因此她对婆婆十分感激。

一段时间后,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丈夫总是打电话、发信息来慰问,有时候甚至凌晨还能收到他的消息,第二天早上又来问候。

看到视频里他越发黝黑的脸,忙碌到只能从缝隙里抽时间出来,做妻子的自然也十分理解,惠心中对丈夫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无踪。

孩子在肚子里已经有七八个月,沉甸甸的,压迫她的内脏。

凌晨一点,婆婆睡得很沉,她却因尿频睡眠很差,轻微的动静都能醒来。

啪嗒,有人打开了客厅的灯,穿袜子的脚在瓷砖上走来走去,咕嘟咕嘟,饮水机发出吐泡泡的声音,那双脚走近,咕——咕——,那人在喝水。不久,又是啪嗒一声。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脚步声是丈夫,她很熟悉。

这么快就走了吗?

她小心地从床上下来,打开卧室门外面的灯还亮着,浴室的灯也亮着,这代表丈夫去了浴室。也是,丈夫经常出汗,臭烘烘的,加上现在是冬天,汗闷在身上也不舒服,回家总得先洗澡。

她朝浴室走去,丈夫确实在洗澡,浑身脱得精光,浑身结实的腱子肉在喷溅的热水下闪闪发光,褐色的手臂上,肌肉随着男人的动作拉长、缩紧,仿佛拽着她的心脏怦怦跳。

她轻笑了一声,因自己的想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打眼看到地上躺着男人的衣服,随手捡起来,准备放到洗衣机上,浓烈的烟味下,却有不寻常的柑橘香。

家里的洗衣液是她亲手挑选的薰衣草香氛。

她已然明白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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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心理病)
连载中鹤几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