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伤心

翌日一早,覃芯起身后派人往宫外递了个消息,午时一到,早早用过午膳,之后便借口要去巡视他的帝卿府,带着些人就出了宫去。

覃芯的帝卿府坐落在城东北,距离皇宫十分近。大启国都南迁之后,定都在建安,建安也曾是几朝古都,原本就有不少前朝旧时的公府大宅,但经年累月、朝代更替,早就败落了。

这些宅子大多坐落在皇宫以南,隐藏在朱雀大街两旁的坊间巷落之中,大多已被翻修扩建过,成了当朝王侯将相的宅邸。临川王府也正是其中之一。

但两年前,永昌帝御赐府邸给覃芯时,他却嫌弃皇帝选中的前裕宁长帝卿府过于陈旧,且太过靠近西市,后来又听说这位长帝卿的命运实在算不上好,覃芯便说什么也不肯要,缠着他母皇最终改了主意,任由他自己去选了一处地,新起了一座宅院。

覃芯选中的正是原本预留给小皇女们,将来修建王府之地的其中一块,跟几处皇女府都靠得十分近,而与临川王府也仅隔着永乐坊和平康坊。

覃芯出生之后,宫中再没诞生过小皇女,因此如今那宫中的皇女所里,也一直是空置着的。

兴许永昌帝是想着,她的女儿们早已皆尽封了王,估摸着宫里也不太会有皇女再诞生了。于是,在覃芯的百般缠磨之下,便也同意将其中一块原本给皇女预留的建府之地,赐给了他。

覃芯的这处宅邸,两年前开始动工,原本是要赶在他及笄之前完工的,但今年年头不好,宫中的吃穿用度都削减了不少,外建的工事就更不用说了。现如今,屋企院落已经建好,但雕梁画栋这些装饰工夫,却遥遥无期了。

好在覃芯倒也颇会审时度势,知道不给他母皇添乱,秋日里自己掏了些私房钱,骊贵君又给他添置了些,总算置办齐全了家什用具,赶在他及笄之前开了府。少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如今这宅院看着倒是颇为古朴雅致。

覃芯进了府,命人在正堂中摆放了两扇折屏,而他端坐其后,屏风将他的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隐约能看见人影,正是高门大宅中的男子要亲自接见女客的架势。

不多时,一名宫人就领着一名小吏打扮的女子进了厅堂。

这名女子兴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宫里出来的帝卿,自打进了门之后,就颇有些畏手畏脚,隔着屏风才隐隐约约地瞧见了个人影,便忙不迭地下跪行礼:“小臣拜见怡安帝卿,帝卿殿下福寿安康。”

“钱行使不必多礼,快请起吧。”覃芯开了口,声音温和,悦耳动听。

“谢殿下。”

来人正是覃芯在宫外的眼线,负责临川王府所在地平康坊、永乐坊一带治安巡逻的巡城使。巡城的士卒通常会被百姓尊称一声“京中行走”,而这位姓钱的小吏大小算个领队,覃芯便也高称她一声“行使”。

覃芯一夜都没怎么睡,此时自然也不想多说废话,便开门见山道:“钱行使最近还是在平康坊一带巡逻吗?”

“回禀殿下,正是。”

“那临川王府近期可有什么异样啊?”

“殿下,不知您说的异样是指?”

“平常都有些什么人出入?可有瞧着容貌举止不寻常的?”

“回禀殿下,临川王府闭门谢客已久,平日里不过是些下仆偶尔出门采买,小臣瞧着,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便没有多加留意。前段日子,宫中的那位世女倒是经常出入,不过小人只值晚班,有时瞧见她进去了,却不知她又是何时出来的。若是要说异常,便是这位世女来过之后,王府中便又增加了好些护卫,如今府中也没几个人,也不知她们在守着些什么。还有较为可疑的一处,便是之前好似从临川来了一队车马,进了王府里,但是没过两三日,又一架不少地悉数出了王府,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些车马了,想是已经回了临川吧。”

“增加了护卫?”覃芯心中咯噔一声,若是只有几名老仆,又何需增加护卫呢?莫非真如他所料那般?他稳了稳心绪,又继续问道:“有车马打临川来我倒是知道的。那之后呢?可有什么瞧着脸生的人出入?”

“打那之后,倒是时常瞧见一位老阿父出入,是之前没见过的,有一回他还带了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瞧着也是下人装扮,不过最近这几日,这位老阿父也没再瞧见过了。”

覃芯一听有个十六七的少年,心又沉了沉:“这位少年,容貌如何?”

“小人因为当时正在值守,所以也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看得并不十分真切,但粗粗看过去,容貌应当也能算得上周正。”

“只是周正么?”

“这......小人粗鄙,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才算贴切了。”

覃芯想了想,又才说道:“罢了,你做得很好。只是今后,若再瞧见这名男子出入,便要及时告知于我,只要瞧见了他,即刻派人去找丹凤门的白副统领就好。”

“是。只是小人仅值晚班,寅时到午时却是另有周行使带人值守,小人深恐耽误了殿下,不知可否将此事告知周行使呢?”

“此人行事如何?”

“周行使也是巡城的老人了,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办事牢靠,嘴也严得很,殿下请放心,小人可以为其担保。”

“行吧,让她管住嘴,睁亮了招子,把临川王府给我看牢了。至于好处,你常为我办事,自然知道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多谢殿下!小人替周行使先谢过殿下!”钱行使忙不迭地磕头,这种拿钱为贵人们盯梢的活儿,既不需要卖命,做着也不费力,她们这些粮饷微薄的小吏可都是要抢着做的。至于这怡安帝卿与临川王府有什么恩怨过节,那却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覃芯却没有立即放她走,他想了想,又道:“你对坊间颇为熟悉,可有什么法子能将人混进临川王府中去?”

钱行使想了想,回道:“这却难了,临川王府不似别的府邸,如今王府中除了护卫,应当就只住着寥寥数人,若是想混个生人进去,那几乎是全无可能。”

“府中日常采买,总该有人进去送货吧?”

“临川王府自打闭门谢了客之后,日常采买都是府中老仆负责的,因为人少了,东西也不多,极少命人送来,都是自去拉回的,即便偶尔一两回有人送货来,也是车子可以进,人却不让进了,待府中之人将货物卸好,自会将空车拉出来,送货的人自始自终都是候在偏门之外的。”

覃芯听闻,手中帕子捏得又更紧了些,半晌才出声道:“好了,我知道了,钱行使自去办差吧,今日我嘱咐你的,千万记得便是。”说完,又命如意赏了一荷包银子给她,钱行使方才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钱行使走后,覃芯仍旧是端坐着,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今日这位钱行使的话,几乎已经可以论证,这临川王府中当真便藏着个人,阿迴对他视若珍宝,又是加派护卫,又是从临川调了人手来,还骗他说是调人来替她办事,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信以为真。如今王府中被她防得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般小心翼翼、千方百计护着的人,她该有多喜欢啊,而这样费尽心机、百般设计,可不正是为了防着他覃芯吗?

覃芯此时心中字字血泪,只不停地问着:阿迴啊阿迴,你凭什么这般对我?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当真要为了个贱人,伤我至此吗?

可真到了这般伤心处,他却又哭不出来了,在宫人们看来,怡安帝卿不过一动不动地端坐了许久,眼看着日头都偏西了,才动身回了宫。

***

到了除夕这一天,宫中四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直至夜里,才终于安静了些,皇帝要在宫中与亲贵们共用“年夜饭”,而萧颍作为宫中常驻人员、太女覃琛的跟班,自然也不会被落下。

不过她照常是坐在了最末席,坐得远也不用管皇帝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除夕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平日里说话夹枪带棒的各位皇女们,如今也极有默契地统一休了战。萧颍乐得清静,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当真是欢快得很。

只除了覃芯,萧颍偶尔瞧过去,见他时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筷子很久才动一下,身旁别的帝卿与他说话,他也只简单回两句,完了又盯着桌子,全程都没个笑模样,全然不像是在过年。

这是怎么了?难道之前天鹅的事情还没有恢复过来?可是送了云朵朵他也挺喜欢的呀,上回赴宴不还挺高兴的吗?萧颍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宴席结束,宫中各人纷纷回宫守岁时,逮了个机会,拦住了覃芯。

萧颍将他带到殿后,红红的灯笼将俩人的脸庞和眼睛也映得红了,根本瞧不出来原有的颜色,覃芯终于抬起了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颍的眼睛,似乎想透过眼睛将她看穿。

萧颍觉得,他这样的神色,透着几分脆弱无助,与天鹅没了的那日,他来寻她时,倒有几分相似。

“你这是怎么了?云朵朵没事吧?”不待他开口,萧颍便抢先问道。

“没什么,云朵朵好得很,我也好得很,我只是想着,有时候和人比起来,竟是小猫小狗的,更为忠诚呢。”

“此话何意?”萧颍不解,但她却也知道,覃芯瞧着十分不对劲。

“没什么,世女今日怎么不回临川王府,陪着府中人守岁呢?拉着我来这里做什么?”

连“阿迴”都不叫了,萧颍即便再怎么迟钝,也觉出了这正是对她有所不满,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啊。

“府中如今不过是些下人,我陪她们做什么,待明日空了,去给她们发些赏钱便是了。”

“哦?原来等不及明日就要去了么?那你不如搬出宫去,岂不是更好?”

“那不是你之前不让我出宫住么……我便是派人送赏赐去也行......”

“你去不去我都管不着,你爱去不去,以后便都与我没有关系!”说着竟然扭头甩手走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使萧颍愣在当地,想伸手去拉他回来,却最终也没有动。

罢了,他如此这般,不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吗,虽然一时间有些空落落的,但长远来看却是件好事,就这么不相往来吧。

覃芯:我被我自己脑补的情敌伤透了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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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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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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