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见过萧颍的女子立即疯狂给她使眼色,来人见众人神色古怪,也愣在那里,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懵懵地问:“你们不去瞧瞧吗?才出了正厅,还没到客堂,现在去应该还能瞧上两眼……”见众人面露尴尬,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咳咳。”一名同窗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陈家妹妹今儿个有些过于兴奋了,宫中的殿下们平日里是不常见到,但今日不同往时,延庆公府那是皇太卿的娘家,今日不光各位帝卿、皇女会来,甚至太女殿下和皇太卿都会前来。今日在座的宾客,除了临川王世女,想必都不常见到宫中贵人,妹妹的心情我们都能明白,大家也都期待得很,只是等会真见着了贵人,可千万别再如此莽撞了。”
这话说完,来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整张脸瞬间涨得似猪肝一样红,但她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临川王世女,也不敢出声询问,矗立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手足无措。
萧颍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也不出声。
旁边一位年长些的,瞧着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不得已站起身将来人拉至一旁,找个空位坐了,又同她说了两句话,渐渐地众人又才开始聊起了天。
“听说怡安帝卿貌美得很,你在宫里见过没有?真有她们说得那么美?”端木及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杯。
“你既然听说过怡安帝卿,难道就不知他已经许了人?”
“我不喜议论男子,只偶尔在旁听过两耳朵,说是美人配了个带兵的,粗人如何能懂得疼惜人?当真可惜得很。但我却不这么认为,美人自然要配强者,不然嫁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之人,除了吟些歪诗艳曲,也不会什么,遇上危难连自家夫郎都护不住,你说这样的人,嫁了有什么意思?”
萧颍点点头,端木及这点还是颇合她心意的。一个女子,成天在背后议论男人做什么,即便别人再美,那也不是你家的,有本事就去抢啊,既没这个胆色又没这个能力,就只会在背后贬损别人,一时又怨家世不如人,一时又怨生不逢时,也不想想自己算是什么东西。
“那你可知,我便是她们口中的粗人。”
“噗。”端木及这次没有把持住,口中的酒全都喷了出来,紫红色的葡萄酒喷洒了一地,颜色变得浅了些,倒好似喷了一口血。萧颍见她就要拿袖子抹嘴,实在不忍直视,只好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帕子递给她。
端木及也不客气,抹了把脸,又掩住嘴咳了两声,重将帕子折好,才还给萧颍:“谢了。”
……
端木及见萧颍不接,又自己收了回去,干笑道:“嘿嘿,洗好了再还给你。”
“我还有,你留着吧。”
端木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说道:“我瞧着你年纪尚小,竟然这么早就定好了亲事,离成亲还得好几年吧?那可有得等了,未婚夫郎又十分貌美,你心中很是着急吧?”
“成亲是迟早的事,不必心急。”
端木及瞧她神色淡然,似乎对成亲之事并无半点向往,又问道:“当真不急?我瞧今日这些贵女,对着你的未婚夫郎如群狼环伺,难道你心中全不在意?”
“若是当真有人对他情有独钟、非卿不娶,便到我面前来说个清楚,我反而会高看她一眼,未必就不能成人之美。可若是只会在背后偷偷摸摸、嘀嘀咕咕,当着我的面连个屁也不敢放,那要么就是心志不够坚定,要么就是人品堪忧,这种人倒也不足为惧,我只会瞧不起她们,又如何会在意?”
端木及瞪大了双眼,好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半晌才到:“你这份胸襟我是敬佩的,但将未婚夫郎拱手让人,那不等同于被人带了绿帽,这你也能忍?即便你能忍得,可闲言碎语说起来总是难听。”
“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的言语就好似春日飞雪,触地即化,并不能掩盖住满园春色,更不能伤我分毫,又有什么要紧?若是忍一时闲言碎语,便能换来一世婚姻顺遂、和和美美,那也是值得的。”
说话间,孟潜又走了进来,朗声对在座宾客说道:“各位贵客,太女殿下即刻便到,请随我去外间观礼。”
前院里,宾客分立在院中两侧,院子中间空出了一条长道,好似划分了楚河汉界,一边全是女子,一边全是男眷。
萧颍放眼看过去,并没有瞧见覃芯的身影,只道是他身份尊贵,未必会过来。但见身旁的女子有意无意地都往厅堂的方向挤过去,萧颍也随大流挪了几步,这才看清,原来皇室宗亲都好端端的坐在堂屋里,不止是覃芯,各位皇女帝卿还有皇太卿一个都不缺,就等着太女来代皇帝封诰命了。
想也知道这些女子是靠过来瞧谁的,萧颍摇摇头,往旁边避开了几步,因着身旁没什么人了,就她与端木及二人突兀地站在一处,反而在院中格外显眼。
覃芯身旁的福安帝卿拿胳膊肘碰了碰他,手向外指了指,又与他耳语两句。覃芯抬眼往院中瞧了一眼,看见萧颍了,忙收回目光,嗔怪地瞪了福安一眼,又将他的手指拉了下来,也与他说了两句,说完,连耳根子都红了。
萧颍收回目光,心想,也难怪这些女子都爱看他,覃芯在这一众帝卿里,确实是美得耀眼夺目,就连她方才一眼看过去,也只瞧见了他,根本看不见旁人。
覃芯今日并不知萧颍会来,身旁兄长瞧见了,指给他看,又在他身旁耳语:“你那未婚妻主瞧着眉清目秀的,身量还没有长开,但这通身气派,当真是比前边那些挤作一团的女子好上不少,我若不是与她年纪差着太多,当年就该让母皇替我指婚了。”
覃芯抬眼看过去,果然就见萧颍如芝兰玉树般立在院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眉目虽然瞧着并不凌厉,但偏偏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连她身旁身量高挑、年纪更长的女子,都被她衬托地像个忠心的护卫。他忙将兄长指向萧颍的手指拉了回来,害羞说道:“兄长快别取笑我了,阿迴自然是比她们好的。”
萧颍见端木及也往厅堂的方向看了两眼,便说道:“你没见过怡安帝卿,想看也过去瞧瞧吧。”
端木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道:“朋友夫不可戏,我不过去。”她见萧颍不吭声,还以为她生气了,又说:“你放心,我刚只是想瞧瞧你俩是否般配,我看过了,当真是般配得很,这门亲事很不错。”
萧颍摇摇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皇太女到!”
覃琛从照壁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近卫和两位黄门,一位手捧圣旨,一位捧着冠服,想来便是敕封诰命的圣旨与御赐的礼服了。
厅内众人也俱都迎了出来,站在廊下,覃琛行至近旁,黄门递上圣旨,覃琛宣旨,特加封孟刘氏为荣惠安国郎君,超一品衔。刘氏欲跪下谢恩,被覃琛搀扶着免了礼,又将他送至厅内上座,在他身旁说了几句话,刘氏也不知听没听见,只不停点头。
覃琛说完话,又与皇太卿行了一礼,与延庆公寒暄了两句,很快,又走了出来。她站在廊下,朗声说道:“今日朝中事忙,孤就不留下饮宴了,各位宾客请务必尽欢。”说完又似来时那般,匆匆而去,走过萧颍身旁时,略作停留,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宴毕就尽早回宫吧。”
萧颍点点头,她巴不得现在就回去。
端木及好奇问道:“太女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早些回去。”
“唉,你们表姊妹感情可真好,不像我,跟三皇女殿下也说不上什么话。”
说话间,二人又随着众人回了客堂,客堂里桌案已经摆好,方才的茶和点心全都撤走了,换上了几盘摆盘精致的开胃小菜,每人桌上也都放着一壶酒。萧颍和端木及仍旧是在原位坐下,之前地面上的葡萄酒渍也都被仔细清理过了。
端木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倒出来的液体晶莹透明,却不是葡萄酒,而是换成了清酿。
“咦,换酒了?“她端起杯子凑近鼻端闻了闻,又浅抿一口,闭上眼头向后微微仰起,似在口中回味,片刻,哼了一声,才道:“是京中琼槐酒家的金波玉露酒,嗯嗯,当真是好酒。”说着又喝了一口,才看向萧颍,问道:“你不尝尝?”
萧颍也给自己斟了半杯,浅尝了一口,她对酒没什么研究,但也能闻到其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春日盛开的槐花,清冽但不浓郁。嗯,喝着确实不错。
“怎么样?不错吧?”
萧颍点点头:“比之刚才的葡萄酒如何?”
端木及摇摇头:“葡萄酒我以前在滇南都没喝过,到了京里也不过喝了两三回,西边传来的东西,我不太能尝得出好坏,但这清酿,我却十分在行,今日这酒,我得多喝几杯。”
“你酒量如何?小心等会酒后失仪。”萧颍心说,刚刚那葡萄酒也没见你少喝啊。
“放心吧,我可是无酒不欢,千杯不醉。”
她既然如此说,萧颍也就不再劝了。
皇女们却迟迟不见过来,等了一会,孟潜又回来了,对众人说道:“皇室宗亲们在正厅的主桌用膳,今日应当是不会过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拘谨,待用过酒席,还可再去游园赏景,园子里备了各式茶点,也可投壶下棋,今日必定让大家尽兴而归。”
萧颍闷闷地吃了一口菜,想着,原来吃完了还不能走,对着这帮不熟的人实在没有话说,也不知覃芯会不会留下来,他若要留,她似乎也不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先走,若是走了,下回见了怕是又要生气了。
孟潜便真似主人一般,招呼着各位宾客饮酒,甚至还挨桌祝酒,一个个地喝了过来。
看来酒量当真不错,萧颍心想,大房的那位摔瘸了脚的看见了这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大概也只能叹一句,人生无常吧。
到了萧颍这一桌,孟潜见她杯中已经见底,显是自己已经喝了一些,便笑问道:“世女看来酒量不错。”
“还行。”萧颍笑了笑,端起酒杯,自有侍人为她满上,她也不废话,随着孟潜,也一饮而尽。
端木及却不肯放过孟潜,不仅干了一杯,还反劝她又多喝了几杯,好在这白瓷的酒杯颇为秀气,一口下去也没多少。但即便如此,孟潜走后,端木及的眼神看着已有几分迷离。
“喂,你别再喝了,再喝我可怕你要倒了。”
“放心,没事,老娘酒量好得很。”
说话间,又有侍人过来上菜,经过萧颍时,好似被地上什么绊了一下,萧颍伸手想扶已是来不及,电光石火间只得一跃而起,侧身避过,这么一来,这一碗鱼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结结实实地泼到了端木及身上。
“下奴该死,下奴该死,地上太滑了,一时没有站稳,贵客没事吧,哎呀,这衣裳都湿了。”
好在是冬日,外袍较厚,汤汁一时还没有浸进去,可端木及却懵懵的,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萧颍将她拉起来,先帮她把外衫除了,她才反应过来:“无碍的,我去换身衣服便是了。”
孟潜见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忙道:“快快快,快带端木妹妹去客房换身衣服。”
说着便又有侍人过来,将端木及引至一旁,端木及刚走了两步,便似站不稳似的,眼看着就要向旁边倒去,好在萧颍一直看着她,见她如此,两步抢上,这次总算在她摔倒前将她扶住了。
“喂,你还走得动路吗?”
“还行,还行。”端木及又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着越走越偏,又要一头栽到。
萧颍无奈,只得再次上前扶住,对前面的侍人说:“你来与我一同扶住吧。”
这自己把自己灌醉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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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