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纱衣

练完功,萧颍看了看日头,昨日出了城没有见过覃芯,今日若再不去,他怕是又要伤心了,还剩几日而已,如今是见一面少一面。

萧颍回屋沐浴更衣,用完午膳,趁着饕子也在进食,瞅了个空子,出了王府。

回到宫中,覃琛尚在午歇,萧颍估摸着覃芯应当也在午睡,便没有急着去芝兰阁,而是打算回房,趁着饕子不在,正好也补会儿眠。

萧颍刚一进门,就瞧见甄阿父躬着身子,正在柜子里整理着东西。甄阿父听见响动,回头见到是小主子,原本带着哀伤的愁容,被他勉强挤出个笑来,脸上褶子皱在一处,竟然比哭还更难看。

萧颍瞧见柜子旁边又新增了两个箱笼,盖子翻开着,里面装得半满,甄阿父方才显然是在将柜子里的东西往那箱笼里倒腾。

“少主,您回来啦,可是要歇息了?老奴收拾了些东西,您若是要午歇了,那老奴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萧颍点点头,顺口问道:“收拾什么东西?”

甄阿父脸上的褶子皱得更深,哭丧着脸道:“您不是要去打仗了嘛,唉,边关艰苦,哪有什么趁手的物事,能带就多带些走吧。”

萧颍瞧着那两个巨大的箱笼,眨了眨眼,问道:“这都是要带走的?”

甄阿父点点头。

萧颍半晌无语,“阿父,我是去打仗的,几件换洗衣服足矣,这么大的箱笼可带不去边关。”

“老奴想着或许有车马......”

“阿父,这回是急行军,我也是骑马,没有车马可乘,你就别再忙活了。”说完,她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谈。

甄阿父瞧了瞧她的脸色,识趣地告了退,临走之前,又想起一事,他走到窗边,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封信,将它送到萧颍手里,恭敬道;“少主,方才怡安殿下宫里来了人,说是待您回来时需将这封信及时交给您。”

萧颍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覃芯有什么话当面不能说么,为何还要写信给她?不会又生气了吧?萧颍颇有些忐忑地拆了信,上面写着一行工整文秀的小楷,正是覃芯的亲笔:阿迴,我在帝卿府等你。

萧颍看了,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心中更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不在宫中,又跑去帝卿府做什么?她唯一去的那次,就搞出了退婚的事来,难道覃芯又想翻旧账找她清算不成?

萧颍心中惴惴不安,但覃芯都留了信,她更不敢不去,当下便又硬着头皮出了宫,往帝卿府的方向去了。

帝卿府的门房仍是上回那个,萧颍见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人的态度却是极为恭敬。

“世女,您来啦?快里面请。”

萧颍朝她微微一点头,便跟着她往内院走去。进了院子,徐阿父正等在里面,萧颍见了他,想到上回自己还对他动过手,面上多少还是显出了几分尴尬来。

徐阿父见了她,似乎也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行了礼,低着头恭敬道:“世女请跟我来。”说完,也不敢抬头看她,直到萧颍“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才转身朝里走了。

萧颍跟着他,暗自想着,这帝卿府日后能不来还是尽量不来吧,府里的一众人等,她之前都得罪得狠了,偏偏见了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受。

徐阿父并未将她带去主院,而是经过回廊去了园子里。帝卿府的花园萧颍从未来过,此时正值初夏,回廊两旁被花丛簇拥,高低错落颇具巧思,如今各色花儿正渐次开放,萧颍一路行来,移步换景,目不暇接,丝毫也不觉烦闷,竟连方才的尴尬气氛都减弱了不少。

与帝卿府比起来,王府的花园就显得太过寒碜了,确实应该仔细修整一番。

回廊贯穿了大半个园子,一直延伸至溪水旁,溪上架着一座拱桥,而溪水的另一侧则有几株高约十丈有余的林木,单棵已是亭亭如盖,几株连起来俨然成了一片树林,人只是靠近都觉着周遭凉爽了几分。

迈过石桥,枝叶掩映间一座古朴的木质亭台映入眼帘,它并不似一般的凉亭建在地上,而是以木桩将整个底座拔高,亭子的台面被架起了两尺有余,上面铺满了细软的竹席。凉亭两面有四扇门对开,而四周仅有半人高的墙面,墙面往上则全是雕花的木窗,木窗未装窗纸,也不能开合,仅以纱帘遮挡,显然建造时就只考虑了夏日纳凉的功效,并未考虑过风雨大作时便会既漏风又漏雨,而待到冬日,寒风更会无孔不入,根本住不了人。

也只有富贵闲人才会在林间造这么一座亭子了。

徐阿父走到近前就停住了,示意萧颍自行上去。萧颍一个跨步跳了上去,这才瞧见侧面还有几步木梯,难怪了,这么高,覃芯可跳不上来。

微风掀起纱帘,萧颍顺势将它拨开,缓步走了进去。

亭子里东侧安放着一张矮榻,覃芯斜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而如意守在一旁,见到萧颍进来,便向她躬身告退。

很快,亭子里就只剩了她们二人。萧颍透过纱帘被风掀起的一角,瞧见徐阿父和如意相携着走上那座拱桥,快步往来路去了。

萧颍收回目光,若不是覃芯在此,她当真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设计于她,才将她引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匆匆离去独留她在此处。

她走到覃芯身旁,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他,覃芯的面容美好不可方物,即使这样安静地睡着,也让人挪不开眼。想到几日后便要离去,萧颍此时才切实地生出些离愁别绪来,她的目光蕴藏着不舍,一寸寸地描摹着心上人的眉目,似要将他的模样铭刻在心底。

覃芯闭着眼睛,长睫轻轻颤动,呼吸……萧颍皱了皱眉,仔细观察着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间虽然还算平稳,但却并不绵长,甚至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真正睡着的人,可不是这样的。

萧颍微微勾起了唇角,她握住覃芯露在薄被外的手,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果然,还未待她起身,身下之人已嘤咛出声,似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般,覃芯微颦着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啦?”萧颍眼中带笑,直勾勾地看着他。

萧颍亲他时,他原本就是醒着的,覃芯想到今日的目的,不自觉地红了耳根,他含情脉脉地看向萧颍,装作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模样,撒娇地问:“阿迴,你来了,几时到的?”

“嗯,刚到。”

覃芯有些不满,“哦,可是我等你好久了。”

萧颍眼中笑意更甚,“怎么今日突然来了帝卿府,可是有什么事么?”

覃芯并不急于作答,而是向她伸出了另一只手,意思是要萧颍拉他起来。萧颍将空着的那只手探入他的颈后,扶着他坐起身,覃芯顺势柔若无骨地投入了萧颍怀中。

直到覃芯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薄被滑落,萧颍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有些不妥。他穿着一身月白的素色纱衣,未系腰带,细瞧之下,里面其实还有一层茶白色的中衣,但这两层纱衣都十分薄,双层叠穿在一起,竟然还能隐隐透出肤色来。

覃芯靠在她身上,萧颍的角度一低头便能瞧见那衣服的领口,这纱衣十分宽大,覃芯又任它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领边自然垂下,一直垂向腰腹处……

萧颍皱起了眉头,十分煞风景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覃芯闻言红了脸,并不敢抬头看她,吞吞吐吐地回答:“天气热了嘛,自然穿得薄些,今日我来这里,就是专程来躲凉的。”

“你就穿成这样过来了?”

“我……”覃芯是来了帝卿府之后,才特意换了衣服,但他自然不能这样告诉萧颍,“怎么了,这衣服有什么不妥么?”

那就是默认了。萧颍一想到他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心头就有些不爽,伸手将领口往中间拉拢了一些,一本正经地叮嘱:“以后别再这样穿了,你若是嫌热,在屋里少穿些可以,但是出门可不能这样。”

覃芯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勾着萧颍主动犯下错误,这才鼓起勇气穿上了这身露骨的衣服,但萧颍看了,非但不领情,好像还因此有些不高兴,覃芯当下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红晕瞬间从胸前爬上了脸颊,他从萧颍怀里坐起身,又将她推开,嘟囔着:“要你管,你不爱看算了。”说着,将衣领紧紧拢住,背过身去,趴在窗框上,看向外面。

萧颍知道他这是生了气,但又开不了口说她爱看,只好呐呐道:“在屋里还可以,但你记着别穿到外面去。”

覃芯不搭理她。

萧颍想从背后抱住他,但这纱衣的触感跟没穿也差不了多少,她一时下不去手,只好动之以情:“芯儿,没几日了,我离京后,你若是想出宫去玩,不管去哪里,都记得多带些人。天气热了,你想来这里乘凉也不是不好,但我瞧着这处林子在园中十分偏僻,背后又靠着院墙,墙外也有几棵树,十分容易攀爬,有心之人若是瞅着机会,很容易就能翻墙过来。还有,这溪水是活水,若我没猜错,正是连着外面的金水溪吧?若是如此,善水性的人潜入溪流也能轻易进来。所以说,你这处凉亭凉快归凉快,但此处确实十分不安全。我不能时常陪着你,你日后要来这里,可不能再只带着一两人了,还是多带些护卫吧。”

萧颍打一过来,就觉着此处的地形有些不妥,此时终于逮着机会,便一股脑儿说了个痛快。她自觉自己所说十分要紧,此处的隐患不能不提防着,尤其是在她不在的时候。

此时话已说完,她就停下来静静地等着覃芯回应。

可是,等了许久,覃芯都没有回头,直到她听见了压抑的抽泣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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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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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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