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对母皇的圣名有损。“覃琛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皇上富有天下,胸怀宽广,志在四方,后宫宫人三千,其中一人之疏失,怎么也影响不了皇上的圣名吧,反而能显出皇上励精图治,疏于享乐,正因为常年冷落后宫,所以才会生出这些事端来。”萧颍的表情一本正经,饶是覃琛对她如此熟悉,也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来。
她既然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出这样的瞎话,如此义正词严,兴许还真能说得过那些言官......覃琛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
覃琛起身后,就去找了皇帝密谈,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再回来时,她的神情瞧着轻松了不少,说是皇上已经同意了,就将此事推到后宫的宫人身上,之后便不再允许大臣们深究了。
萧颍心中有了数,又想回府去与母亲交待两句,但天色已晚,她想着明日一早就要去朝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待明早碰上了母亲,到时再与她说也是不迟。
翌日一早,萧颍随同覃琛一起去往太安殿。她们到时,大臣们分列两侧,已经在殿前的石阶下列好了队。
萧颍从远处走来,一开始仅有少数几人瞧见了太女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些大臣多数并未见过她,正在奇怪太女怎么还带了个小跟班来,待她走近再仔细一瞧,这个小跟班身着石青色亲王世女服,衣摆一圈绣着四爪行龙,竟是比在场大部分人的品阶都高了不止一截。
不是临川王世女那个祸害还能是谁?
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很快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目光带刺,有些人就差没有将愤愤不平四字写在了脸上。
但萧颍似乎浑然未觉,气定神闲地一路走了过去,在几位郡王的身后生生挤了一个位置出来,使得几位公爵都不得不往后又退了一步,公爵退了,侯爵便也只能跟着退,再是各位大臣,依此类推,队伍被这个祸害给扰乱了,好些人当下便气得歪鼻子瞪眼,连鼻孔都大了不止一圈。
萧颍可不管这些,瞧了瞧母亲的位置,暂且还空着,再往宫门口看去,母亲正下了马,朝这边走来。
临川王一路走来,只觉着周遭的氛围实在有些诡异,到了近前,她才注意到萧颍,瞧见女儿她先是愣了一瞬,很快又皱紧了眉头,快步走到她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快给我回去!”
萧颍同样也压低了声音,附耳道:“阿姊带我来的,皇上也知晓。母亲,女儿大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你便放宽了心,由我来应对吧。”
“你!”萧平之犹不甘心,但抬眼望去,皇上的仪仗已经徐徐行来,眼看就要进殿,再不能这么逗留下去,她也只来得及瞪了萧颍一眼,便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永昌帝刚坐上龙椅,就瞧见萧颍也混在一众勋贵之间,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头,才对内官示意可以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便有好几位大臣都齐刷刷地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既然今日凶手在此,臣等恳请皇上不要再包庇于她,今日便让她在大殿之上认罪伏法,好将此人交与西戎,换回广平侯才是正途啊!”说话的正是广平侯的堂妹,时任光禄寺丞,固县刘氏的刘卉。
“皇上!臣附议!”
“皇上!正该如此!”
……
一人开了头,即刻便迎来了一片附和之声。萧颍仔细瞧了瞧,附议的,以文臣居多,至于这些文臣是什么出身,她就瞧不出来了,毕竟这是她头一回上朝,全是些生面孔,她哪知道谁是谁啊。
不过,管她是谁,不外乎就是那几大氏族的党羽吧。
皇上看了眼跪倒一片的大臣,觉着胸中气有些不顺,正想发作,萧颍却自己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各位大臣,稍安勿躁,治我的罪之前,可否也让我说两句?自古以来,就是民间断案,也讲求一个有理有据吧,诸位连案情都不知晓,凭什么就认定了我有罪呢?”
“哼!你敢说不是你杀了西戎来使?!”
“西戎来使确实是我杀的,但我杀她事出有因,并不是任性为之。只因她冒犯我朝男子,意欲欺辱无辜男子在先,试问,若是当时诸位也在场,难道便能不闻不问,任由此事发生吗?!”
“无辜男子,哪个无辜男子?既然有这么个证人,那么就让此人来做个人证,你若交不出人证,那便是在信口开河,妄图为自身脱罪罢了!”
“人证自然是有的,我杀哲敏善的详细过程,大理寺中也早有备案,诸位大臣若是有此权限,不如就自行前去大理寺中查阅吧。”
“哼,你少拿权势来唬人,按你的意思,若是官阶不够,便不能要求惩治你这个凶手吗?”
“正是!难道这么多大臣都要去大理寺查阅案卷吗?你若是心中无鬼,为何不敢在大殿上将你的恶行如实招来?”
“就是!”
萧颍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可是我在大理寺中已经说过一遍了,不想再讲第二遍,此案的个中曲直,主审官大理寺丞覃大人也十分清楚,不如就由她来说句公道话吧?”
覃镛正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瞧着双方争辩不休,冷不丁被萧颍叫到名字,正想开口回绝,但她抬头看了眼皇上,见皇上的神情似是默许了,便只好出列,将此案的梗概大致讲了一遍。
语毕,又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覃镛,打定了主意要从她的话中找出些漏洞来。
“覃寺丞,听你的描述,此案疑点甚多,怎么竟然会如此草草结案?”
“哦?孙御使,那你便说说有何疑点?”
“哼,你与那凶徒,俱对那名受到侵害的男子讳莫如深,怎么?这男子是没有姓名吗?还是什么不能随便议论之人?”
“这......”覃镛又抬头看了眼皇帝,见她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怎么?说不出来了?”
“孙御使是吧?覃寺丞碍于为人臣子的本分,不便作答,她不便说的,我便来替她答吧。其实原因很简单,只因那名男子是宫中的宫人。”萧颍见机插话道。
“你!胡说八道!宫人不在宫中,又为何会与西戎使臣凑在一处?”
“那我就不知了,不过,西戎使臣也曾进宫面见过皇上,兴许就是那几次见过的吧?”
“荒谬!就算见过,那宫人又如何能出得宫去?”
“诸位有所不知,那日孟修撰也是在场的,兴许是她想法子带出宫去的?”萧颍皱着眉头,神情看上去,也有几分不解。
“你!人都死了,你还想往人身上泼脏水!孟修撰如何能将宫人带出去?”
“瞧你这话说的,我当时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至于孟修撰是如何做到的,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问谁去?大人你有空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就去问问正在家中闭门思过的延庆公或者孟许氏,兴许还能问出些门道来。”
提到延庆公和孟许氏,众人皆知事涉皇家私隐,叫得最响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
就这么一个空档,偏有那杀红了眼不识相的站了出来,众人皆醉她独醒似地继续追问道:“听你这意思,你是说那宫人与孟修撰私通,被西戎使臣撞见,便也动了歪心思,或者是西戎使臣早就看上了那名宫人,孟修撰与她有些往来,所以才使手段将那宫人带了出来?哼,一个宫人,他既能与人私通,就是被那西戎使臣占了便宜又如何,用得着杀人吗?你杀了西戎使臣,可知给大启招来了多大的祸事?!”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肃静,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萧颍看了眼她的衣着冠冕,不过从五品的一个官儿,这么没眼色,也难怪一把岁数了还没升上去。
萧颍转头又状似无辜地看了看皇帝,作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诚惶诚恐道:“皇上!臣惶恐!臣并不知晓她们的关系!臣只是如实告知所见所闻而已,至于这位大人所言,想必都是她自己的推断,做不得准的!”
那人这才意识到了不对,赶忙伏地叩首,吓得两股战战,再说不出什么义正词严的话来。
皇帝凭空被人给带了顶绿帽子,呕得几欲吐血,她就知道,不该由着萧颍这个小兔崽子胡来。可事已至此,为了儿子,她也只能咽下这口血。
“够了!后宫的事,是由着你们看笑话的吗?!啊?你们到底还想如何?唯恐天下百姓不知此等丑事吗?啊?非要让朕下不来台,你们就舒心了?是不是?!”
皇帝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被金龙的鳞片磕得生疼,众人见皇帝动了真怒,言语之中显是承认了此事,事涉宫闱,一时自然无人敢再追问下去。既是皇帝的人,兴许早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处置了,自然再不可能出来作证。
如此说来,萧颍为了大启的颜面杀了西戎使臣确实也说得过去,她就是要当场杀了孟潜灭口,也是情有可原的。
众人各自打着算盘,殿中一时无人出声,趁着这个空档,皇帝又接着道:“临川王世女杀西戎乌轮王之事,已有定论,不必再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西戎发来的战表,该当如何处置。你们一个二个方才不是义愤填膺、口若悬河吗?怎么?如今就哑巴了?啊?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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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