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钻心刺骨的疼......

闪着银白寒光的剑刃刺入体内时,冷嫣无意识地吃痛拧紧了秀眉,她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与她穿了同色喜服的顾玄龄,纤白的手指一点点捂上小腹。

“噗”的一声轻响,顾玄龄毫不犹豫地抽离了剑身,那灿若流霞的嫁衣上,登时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冷嫣应声倒地,头上的九凤累丝冠掉在地上,凤口中衔着的南珠四散开来,蹦了一地儿。她只觉得有热流自小腹不断涌出,噬心剐骨的痛,让她不自主地蜷起身子。

顾玄龄自上而下,朝她笼下一片庞大的阴影,他张了张口,似是道了声,“莫怪。”旋即提剑,漠然转身。

浮生殿的正门被缓缓拉上,两侧的窗牖却被人猛然向内推开。

一时间无数火把叫嚣着被扔入殿内,贴地的火舌瞬时席卷了整座大殿,烈火浓烟滚滚而上,弥漫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刺鼻火燎味儿。

殿内的宫女内侍受了惊,挤在殿门处,奋力拍打着紧闭的殿门,绝望地哀嚎求救声、哭喊声、咳嗽声,震天动地。

冷嫣蜷缩在地上,只觉置身于无边的烈火地狱,滚烫的气浪夹杂着火焰袭来,她丝毫喘不上气儿。

门边的吵嚷声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似有一人在殿外急呼她的名字。

凄厉、哀痛......却是从未听过的声音,冷嫣已顾不得许多,只是本能地张口,费力地喘息,单薄的身躯伏在地上,起伏微弱。

*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再不起就要误了吉时了。”

“呼——”冷嫣猛吸了口气,倏地睁开眼。

她紧盯着头顶黛紫的罗帐,里头结着层层道道的红绸。

这场景,似曾相识。

白芍跪侍在塌边,唤了许久,塌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急得她额前冒出了细汗。

可现下冷嫣猛一睁眼,她倒反被吓得一愣,缓了好一阵儿,才又重复道:“公主,您该起身梳洗了,与吴国太子大婚的时辰就要到了,可万不能耽误了。”

“大婚?”

冷嫣几乎惊呼着从塌上坐起,什么大婚,怎么还有大婚?

她方才分明在浮生殿上,准备同顾玄龄完婚,而那人却趁着婚仪之便,带着蛰伏在晋王宫中的吴**队杀入浮生殿,谋害她父王,又将她一剑穿腹,掷于火场,任她身死。

他决然嗜杀的眼神,明明就在眼前,可为何她此刻,会安然无恙躺在长乐殿中。

“是啊,今日是您大婚的日子,您不记得了吗?”白芍不解地看向自家公主,心想她莫不是睡糊涂了。

“今日是三月初六?”

白芍讷讷点头,眼睛滴溜溜地紧盯着,仰头观察她的神色。

康靖七年,三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亦是吴晋两国定下的联姻之日。尽管冷嫣有些不情愿,可这桩婚事,当初也是她亲口应下的,容不得她临阵变卦。

难道......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梦?

“公主,您莫再愣神了,瞧这嫁衣多美啊,还是快些起身,一会儿宫里梳头的老媪便要来了。”

白芍念叨着起身,转向床塌边的木施,伸手掸了掸上头挂着的流霞嫁衣,嫁衣上还配了张绯色的鲛纱喜盖,喜盖下坠着赭色细珠,轻晃间在屋内映出熠熠光泽。

塌边的雕螭龙纹小几上,摆着顶九凤累丝冠,冠上的凤羽雕刻得栩栩如生,九凤口中皆衔着硕大的南珠,珠子平滑多泽,光润凝重。

这凤冠竟是与梦中一模一样,冷嫣不由得蹙眉,“这冠......是吴王送来的?”

“正是,公主神机妙算,好生厉害。”白芍满目钦佩地望向冷嫣。

她继续道:“这凤冠上的南珠,可是吴国南靖少有的贡品,一年只能产上两颗,极其珍贵。不止这凤冠,还有这两只箱笼,里头都是珍奇物件,有许多奴婢都未见过。这些都是吴王今晨才遣人送来的,为贺公主大婚,倒足他们对公主的重视。”

冷嫣并无心思去听其他,骤然下塌,抓起那顶凤冠来细瞧,可越看,她的神色越凝重。

她猛地将凤冠掷在地上,赤足跑出了长乐殿。

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一样的凤冠,一样的箱笼......她分明已经死了,只是现下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大婚前。

冷嫣如同魔怔一般,赤足朝浮生殿跑去,廊道两侧是用红绸灯笼布出的喜景,为了这场婚仪,大晋王宫早在一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

她无暇去看,过路的侍女惊诧的神色,抬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冷嫣跌跌撞撞冲进浮生殿时,晋王正端坐在大殿上,同祠部的众臣商议晚间喜宴之事。

对于立在殿内,赤足散发失了体面的冷嫣,众大臣也只是稍一侧目,就赶忙低下头去,避开眼,不敢再多瞧。

冷嫣跪扑在地上,向晋王泣诉:“父王,今日的婚仪是吴国的诡计,他们想要趁机举兵,攻入王城覆灭大晋。”

“阿嫣,你莫再任性。”晋王压着嗓音,有些不耐,这些日子她没少为这事儿,闹出事端,可军国大事,又岂容儿戏。

“是啊公主,大喜之日,万不可说这些不吉之言呐。”立在下首的祠部尚书王曹,恳劝道。

他转而向晋王垂首进言:“王上放心,今日婚仪诸事臣等早已备妥,且羽林郎将一早便率麾下羽林卫入宫,把守着各处宫门,护卫宫中安全,定不会有闪失。”

“请王上宽心。”其余几位祠部大臣,一应附和。

众口烁烁,任谁见了,也只觉得冷嫣所说,不过是小女郎避嫁耍的心思罢了。

“还不快来人,带公主下去梳洗。”晋王朝下呵道。

白芍跟着追至了殿外,闻言忙不迭地提着鞋,从外头进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直呼:“奴婢该死,未能看好公主,奴婢该死。”

晨起议事本就有些乏了,又经冷嫣这么一闹,晋王更觉疲累,一下靠坐在描金云龙纹的榻椅上,扶额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白芍见他未有责罚之意,忙膝行几步,将冷嫣从地上搀起,为她穿好鞋袜,扶着她回长乐殿。

一路上,冷嫣神色凝重,不发一言。回了寝殿,她只呆呆地坐在在镜前,如破损的瓷偶般,毫无生机。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白芍不由得心疼,眼里涌出泪来,“公主,您莫要难过了,白芍知道您不想远嫁,离开大晋,可吴国太子和吴王终归还是敬重、疼惜您的。”

敬重、疼惜?冷嫣苦笑。

倏然,她眸光一凛,侧身紧握着白芍的手,急切道:“你去宣宝阁找绯云,现在就去,同她一道出宫,替我去洛城王陵。在我母妃墓前,将我出嫁之事告之,替我尽孝。”

“洛城?”白芍满脸疑惑,“可奴婢与绯云若是同去,您跟前岂非无人服侍,且那洛城离王都有千里之遥,来回至少五日,定是赶不上公主婚仪的。”

赶不回来就对了,这正是她所求的。

见白芍犹疑,冷嫣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推开,怒道:“我还未出嫁,你们便都不听我的是吗?即是如此,你我主仆情断,往后也不必跟我去吴国了。”

冷嫣别开脸,强忍下眼中的晶莹。

一听她这话,白芍慌了神儿,哽咽道:“奴婢,奴婢去还不成嘛......奴婢这就去找绯云,一同去洛城。”

她抽抽噎噎地看着冷嫣,冷嫣却未瞧她一眼,白芍只好抹着泪,匆匆跑了出去。

绯云和白芍都是自幼跟着她的,深宫寂寥,又无母妃庇护,没有她俩,冷嫣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今日。

看着白芍消失在了殿门拐角,她强颜一笑:能救下你们,也是好的。

冷嫣重新坐回镜前,神色淡淡,由着剩余的两名老媪和小宫婢们为她梳妆,点唇画眉,簪钗戴冠。

看着妆容已成了七八分,她颇有些不耐,“都下去吧。”

梳头的老媪立在她侧后方,垂眉道:“公主,老奴还有一髻未缠。”

又不是真要嫁人,何必费这些功夫。

“出去。”冷嫣冷着声,一字一顿,殿内众人皆是一愣,旋即谁也未敢再耽搁,躬身依次退到了殿外。

长乐殿的殿门被人从外头缓缓合上,宽绰的殿中就只剩了冷嫣一人,她盯着铜镜里,那个戴着九凤累丝冠的人,呆坐了许久。然后,兀自打开妆奁底层的那格方抽,从里头拿出一柄烧蓝宝石的匕首,拔出刀鞘,里头的刀身泛着隐隐寒光。

冷嫣握紧了匕首,渐渐发力,既是知道了顾玄龄的图谋,她就绝不会束手就擒。

“你不会傻到,想用这个去与他拼命吧。”铜镜里忽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身披玄色流云纹的斗篷,戴着张银黑的蝴蝶面具,整个人笼在一片阴郁的黑暗中,瞧不清模样,也辨不出年岁,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清晰的下颌,是位男子。

冷嫣一惊,猛然转身,抬臂就将手中的匕首抵上他的喉间。

“我来帮你,你就是这般待我的。”男子不疾不徐地开口,嗓音低沉沉的,略有些沙哑,却丝毫未被他喉间的利刃所迫。

“帮我?我为何要信你。”冷嫣未松口,依旧死死抵着他的喉咙。她还没傻到,去轻信一个不知为何,出现在她殿内的陌生郎君。

“你还有别的法子?”那人闻言轻嗤了一声,无情戳破她的窘境。

冷嫣缄口不语,法子......众人都不信她,她能有什么法子,唯一法子便是先发制人,若在浮生殿上,出其不意地挟制顾玄龄,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可她也明白,这样的蠢办法,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胜算寥寥。

见冷嫣不说话,黑衣男子抬手在空中合掌一击,便见另一女郎应声自床帷后头走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与冷嫣相差无几,身上穿着与她一般的流霞嫁衣,甚至连头上的九凤累丝冠,绯色鲛纱盖也都是毫无二致的。

她双瞳一震,这二人究竟是何时藏在此处,冷嫣转向面前的黑衣男子,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还未得到他的答案,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地叩门声。

紧接着,一道浑厚的男音传入耳里。

“阿嫣,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听得冷嫣后脊一凉,是顾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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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的反向攻略法则(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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