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荣朦朦胧胧的睡了一个小时,梦里尽是烟熏火燎的光火,觉得自己好像是炼丹炉里的孙猴子,醒来眼睛被烤炙的酸涩,止不住的流眼泪。
杜寒沙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仍旧按着他的左肩,压榨陆与荣所剩不多的劳动力。
约莫到了七点,陆与荣切实体会到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带给他的负面效果,右肩的伤口直接因为左肩的过度劳累,导致腹背的肌肉绷紧而撕裂。
陆与荣浑身酸麻无比,压根体会不到疼痛带来的感觉,半身不遂的趴到床上,叫来了医生给他重新缝合伤口。
医生推开病房门进来,跟杜寒沙这只橘猫大眼瞪小眼,诡异的氛围一时间弥漫开来。
医生看了眼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病人,指着橘猫问:“这是哪来的猫?医院里禁止携带宠物,猫狗身上携带病毒细菌,赶紧把它赶出去!”
陆与荣把杜寒沙搂进了怀里,有气无力的说:“医生,我是孤儿,橘猫不是宠物,这是我唯一的家属。您行行好,就当做没看到。”
闻言医生还真的不再搭理这只猫,查看陆与荣伤口的状况后,喊来护士为他清洗并重新缝合。
皮肉被刺穿揪紧的滋味不好受,陆与荣疼的两行清泪滴到了杜寒沙柔软的皮毛里,被皮毛上的油脂隔断,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等陆与荣腾出手给他擦掉,被橘猫灵魂占据核桃般大小头脑的杜寒沙就一张嘴舔掉了这滴泪水。
“哎呀——缝合伤口这种工作还有加班的时候。”医生好奇的问:“我都给你缝那么严实了,你是怎么把伤口搞裂的?还能裂成这样,简直是惨不忍睹。”
听到惨不忍睹这个形容,陆与荣害怕的抖了抖,讪笑两声送走了医生。
与此同时,谭正肖拿着画好的24张符纸偷溜到了停尸房,按照杜寒沙的吩咐将符纸叠成六芒星的形状,紧贴尸体的上颚塞进咽喉处。这里据说是尸体弥漫死气的通道之一,追踪符贴在这里,会自动追踪尸体散发的死气,不至于跟别的尸体搞混或者丢失目标。
干完手头的活计,谭正肖拢紧了外套,随意的在花坛边缘蹲下,掏出口袋里的火烧夹肉开始吃。
思雅乐一来看到的就是谭正肖宛如艰苦民工的形象,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
谭正肖还以为这是送给陆与荣的病号餐,看着里边色香味俱全的饭,咽了咽口水说:“……我怎么好意思跟大学生抢饭吃?”
思雅乐也半蹲在他旁边,沧桑的说:“吃你的吧,梁秋已经过去送饭了,这是给你的。”
谭正肖没听出思雅乐的话外之意,捧着饭盒猛吃起来。
思雅乐:“……木鱼脑袋敲不响。”
“你要敲木鱼?”谭正肖吃的火热,这顿饭太对他的胃口了,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被海螺姑娘附体做出来的饭,于是一门心思吃饭时,谭正肖只模糊的听到了思雅乐说要敲木鱼的事情。
思雅乐一点就炸:“敲你的狗头!吃个饭还说话,嘴这么闲就去给人念经,整天到晚叭叭叭的问。”
谭正肖一口饭梗在喉咙里,觑了眼思雅乐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去,随后动作放轻,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把饭盒里的饭吃光了。
大概到了九点多,已经蹲守一个多小时的两个人,无聊加困倦催生了不少的倦怠感,困得哈欠连天,泪眼迷蒙。
“不然我们先回去?”
思雅乐上了一天班,真是遭不住晚上在这么熬,正要点头答应时,谭正肖手里的硬币大小的罗盘便亮起了一道刻度线,遥遥指向了停尸房所在的位置。
这个罗盘与追踪符是配套的设施,由黄铜制成,不过硬币大小,圆周处刻满了三百六十道红色的刻痕。当追踪符被触发后,所在的方位变会激活罗盘上的刻痕,精准的指引使用者进行跟踪。
思雅乐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对你很失望。”
怎么不早点说呢?早说一分钟思雅乐这会儿就已经躺床上歇息了,难不成她天生就是劳碌命吗?
此刻,蹲坐在窗台边缘的杜寒沙将他们的行动尽收眼底,思量再三,他还是钻出病房,跟了上去。
瞧见橘色的尾巴消失在病房门口,陆与荣叹了口气,对来看护他的梁秋说:“我没什么大碍,你要不先回便利店吧?今天没能探查便利店,而且阿远一个人在便利店多有不适,你还是回去跟他一块吧。”
梁秋哪敢就这么留下陆与荣一个人回去,他撇撇嘴说:“咱俩住一个宿舍住了四年,现在还跟我客套呢,阿远有手串,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那是只针对致命伤害才有用的吧?”陆与荣无奈的说:“有时候人可比鬼怪阴险多了。”
梁秋的确有些放心不下任意远,但是陆与荣这个病秧子也比阿远好不到那里去:“你自己还是个病秧子,都快半身不遂了,我可不放心你啊。”
陆与荣很是无辜的说:“我都这样了,也搞不出来什么幺蛾子了吧?”
经过一番劝说,梁秋终于一步三看的离开了医院,向着医院外边走去。
等到梁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医院的窗口中,陆与荣褪去了脸上多余的表情,穿好病号服,打开房门慢慢走了出去。
……张贤的秘书给他发了短信,约他今晚十点在医院顶楼天台见面。
现在是九点四十,陆与荣躲过查房的护士,偷来她的门卡,刷开了电梯,坐着电梯快速的到达了24楼。电梯止步于24楼,要想去往天台,还得再攀爬五段阶梯。这里有两层楼的高度,原本应该也是医院楼层的一部分,后来可能因为经费的缘故没有盖起来,索性做成一个巨大的仓库,用来堆放物品。
陆与荣边走边看,周围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会晃动的影子。
天台铁门上的锁被扔在了一旁的角落,锁孔中还插着一根生锈的铁丝。从铁锁上新鲜的手印来看,应该不久前才有人来过。
天台的风很大,把陆与荣一身宽松的病号服吹得像个气球。他迟缓的向天台中央走去,那里有天台上唯一的光源。
这是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信息界面。最新发送的一条消息,便是陆与荣来这里的原因。
陆与荣捡起秘书的手机,四下张望,天台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能够藏匿身形的地方。但……秘书引他来天台,就是为了让陆与荣看他毫无**可言的手机吗?
“砰——”
铁门骤然关闭的动静吓得陆与荣一个哆嗦,他警惕的把手机握在手里回头,隔夜饭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恶心的吐出来。遏制住生理上的失控,陆与荣打开手电筒,看清了张贤和秘书被挖空血肉而死的惨状。
他们像两件晃荡的雨衣,挂在天台的门上,在风中猎猎作响。透过手电筒白亮的光芒,足以看见其皮肤下边遍布抓痕,皮肤表面的创伤应激鼓起道道红痕,好似他们的血肉是被谁撕碎了挖出来的。
陆与荣只能断定此事并非常人所能做出,其余的不等他再去看,两张伤痕累累的人皮就在他面前消失,两把钥匙从中落下,清脆可听。
“难不成他们也是被凶手给干掉的?”陆与荣瞧着与任意远他们如出一辙的钥匙,心中的疑惑更甚,凶手大费周章的约他晚上天台见面,居然是突发善心,想要送给他两把钥匙?
或者说……后边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
陆与荣火速的赶往门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推开铁门,谁知铁门轻松打开,让陆与荣像个刹不住车的鱼雷一样冲了出去,差点一个跟头从25楼滚回病房里。
“居然连一米米的埋伏都没有?”
陆与荣一路心惊胆战的回到了病房里,躺在床上都把被窝暖热了,却还是一丝诡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墓室的小世界里,正常过了头,是不是也意味着不对劲?
陆与荣百思不得其解,找了根塑料绳把钥匙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舒适的翻了个身,一扭头瞧见几十张发白的死人脸挤挤攘攘的沾满了窗户的整个空隙,几十双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陆与荣。
刹那间涌出的冷汗流入伤口中,以痛觉唤回了陆与荣飞走的魂魄。
两方僵持半晌,久到陆与荣已经数清了上边到底有几张面孔,这些贴在窗户上的鬼魂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陆与荣闷了一口凉水给自己壮胆,下床拉上了窗帘。
外边是八张脸,第一次由于视觉上的冲击,陆与荣还以为有几十张脸。现在缓过劲来,他倒是对这八张脸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们都是受害者,其中张贤和他秘书的脸在里边最为水嫩,大约也跟他们才死去没多久有关。而死的最早的一位,已经出现了大批白骨化的地方,大约就是谭正肖任务中要拼凑的那具女尸。
不过,已经杀害了五位身材娇弱女性的凶手,为何又开始对男性下手了?而且还是一次两个,这根本不符合凶手对于受害者的挑选条件……
等等,挑选条件……
陆与荣脑中一阵灵光闪过,他马上打开手机的备忘录进行梳理。如果说那些受害者女性的特征是凶手行凶的挑选条件,那有没有另一种说法,这些条件其实是制约凶手行凶对象的条件。
并非是凶手挑选自己想杀害的人,而是具备那些条件的受害者绑定了凶手的行凶范围。
凶手的行凶范围与条件的改变,大约是与自己被砍了一刀有关。
陆与荣按着右肩,上个小世界他摘下玉佩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他很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血兴许跟杜寒沙的朱砂一样,对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禁忌创造的结界中,凶手尝到了甜头,这或许才是他能够从单一受害者群像中解脱出来,从而能够自由挑选受害者的原因。
那么,今晚的送上门的“钥匙”,如果不是谢礼,那就是警告或威慑。凶手只是为了告诉陆与荣,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