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倦热的余韵悠长,炙烤的翠绿的叶片黄了边,干涸的土路洋溢着躁动的热气和尘土,尽数往过往行人的裤脚上缠绕,极尽不舍。生命力耗尽的蝉鸣声坠落在这片树林当中,不久后就会被同样飘零的落叶所覆盖。
简单的坟墓不止于此。
树林深处,突兀的空出一大片地方,盛满了耀眼的阳光,几座残破的孩儿塔就静静的沐浴其中,像是要度化这一腔的怨气。
开局的新手福利还在,陆与荣不费什么劲的背着杜寒沙,溜边走在树荫下。背后的人过分的安静,毛绒绒的头依靠在肩膀上,随着陆与荣走动的动作,时不时的拂过他的脖颈一侧。陆与荣出了汗,杜寒沙的发丝黏附在上边,跟他的头发不分你我的纠缠在一起。
缺少了小腿的裤管空荡荡,丝毫不阻碍陆与荣的行动。身后人异常的放松,那些紧实的肌肉未曾充填力量,柔软而不失弹性的将陆与荣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体会过杜寒沙坚实怀抱的他,被这么柔情另类的拥抱搞得心烦意乱。
他想,不论是杜老师还是杜寒沙,怎么看都不像是跟柔弱挂边的人物。
杜寒沙扭头看着外边,以陆与荣的听力,只能够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有几次被梁秋的声音盖过,陆与荣就忍不住侧头看看他的侧颜,确认他还睁着眼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杜寒沙注意到他的目光,用指尖拨开黏在他脸侧的碎发,随后嫌弃的在他衣领上擦擦手,说:“你又不出力,怎么还出这么多汗?”
陆与荣觉得他是在暗讽自己体虚,没好气的说:“大哥,你是没重量,又不是没热量,换个人严丝合缝贴你背上试试,别顶着三十七度的嘴说这么无情的话。大热天的,出汗是人体的正常生理现象。”
话音刚落,杜寒沙忽的把鼻尖凑过来,离陆与荣的侧脸只有半厘米的距离。这个太有歧义的举动吓得后者心跳都快了两分,托着他大腿的手下意识的用力起来。
还好杜寒沙并没有如陆与荣预料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亲上去,只是淡淡的说:“再出汗你就要馊了。”
陆与荣被自己大失所望的心绪震惊,不免暗骂一声:“c!我又不是隔夜饭,怎么会馊!”
任意远走的口干舌燥,还得听着这两个人若有若无的蜜里调油,长叹一声说:“别贫嘴了,金玉镇还有十多里地呢,再不抓紧赶路,我们今晚要睡树林了。”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把那车捡起来继续用啊?”梁秋热的不行,把袖子掀到了肩膀上,没一会儿两条白胳膊就被晒的通红,他不解道:“反正车也没用啊,我们还能轮流上去歇歇,不是吗?”
剩余三个闷头苦走的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他们从来没想过,还能够利用押运他们的架子车。
陆与荣靠着树把杜寒沙放下去,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净汗滴,点头称是:“好主意,不愧是你。既然如此,就由你回去把车拉回来,我得看着杜寒沙,走不开。”
梁秋满脸的不情愿,只好同样眼巴巴的看着任意远。
后者猛然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认命的跟上。
杜寒沙没反对他们的提议,大约是废弃的架子车并没有危险。
他似是被午后的阳光晒得乏了,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陆与荣坐在他旁边,瞥到他的睫毛虽然不长,却浓密的像是一片鸦羽,在眼睑上投下一条窄窄的阴影。
陆与荣脑子一抽,贱手脱离了脑子的控制,当即伸出手去拽他的睫毛,揪下来一根后收获了杜寒沙复杂的眼神。
“你中邪了?”
陆与荣看着指尖的一根睫毛,像是被灼伤了双眼一般,脸红的透彻,蹭的握紧手背到身后,打着哈哈说:“中暑了,有点热,脑子都烧坏了。”
杜寒沙叹息一声,抬手揉揉眼睛,转过头不再看他。
他们不过才走了几里地,没一会儿梁秋他们就带着架子车回来了。笼子跟架子车是固定在一起的,没办法去掉,而且架子车是在死人皮的黑科技下获得平衡和动力的,也没有可供人拉车的把手。
索性一辆架子车还难不到杜寒沙,他找出几张符贴在周围,架子车就又能够自主的动作了。
梁秋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裤子,其余权做遮阳的作用搭在了笼子外边,四个人不动挤在一个笼子里,倒也没有多热。
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梁秋憋不住开口问:“那其余人怎么办?他们也会来到金玉镇吗?”
杜寒沙点点头:“上街镇的故事线已经结束了。”
有了人开头,剩下的话就好说出口了。任意远接着问:“我还是不明白,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务一会儿让我们帮助三夫人,一会儿又让我们李府大逃生,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帮到三夫人吗?”
陆与荣琢磨着迷惑的剧情说:“大约是我们偏离了小世界设定的故事主线。任务给出我们三夫人的线索,肯定是想让我们从她这里下手。但是某些意外,我们找到了更有利的线索二夫人,完全没有通过三夫人来解谜。”
任意远唉声叹气的说:“三夫人那边牵扯到姝云的死因和小产,如果从那边下手,我们大约能够找出那些小鬼的由来。毕竟这个小世界的主题,是金童玉女吧?那玉女出来了,金童在哪?”
“……”梁秋眨眨眼,说:“我有种这个小世界被我们玩坏的感觉。”
杜寒沙说:“倒也不算。线索齐全,只是找到的顺序略有奇怪。李老爷能够用玉女像压制翠云的极阴命格,想必玉女像内已经封存了一个极阴命格的女婴。三环叠加,导致翠云的孩子死亡那一刻便是鬼王。”
陆与荣顺着他的思路分析:“李老爷一直帮金玉镇处理那些封存了怨气的玉女像,同时按照老道的指示养小鬼。结果翠云孩子的怨气远超他的预料,被反噬的李老爷索性杀光全家。”
任意远问:“那么老道呢?还有那个老郎中,以及那些被怨气侵染的女孩?”
杜寒沙拿了根干净的稻草,在手中三两下编成一个蝴蝶结,随手放到了陆与荣的鬓角,说:“人各有命,我们作为故事线的主角,在他们的应果轮回中也不过是匆匆过客。报应可不讲究无辜和公平,上街镇的好人也终将会被坏人拉下水。”
“……好像是这个理。”
自动拉车的符纸没有死人皮那么先进,速度慢悠悠的,晃得三个人摇摇欲睡,还有一个心大的梁秋是早已抱着稻草睡的不省人事。
陆与荣咂摸着嘴,毫无意义的呢喃:“又饿又渴……”
紧接着任意远也附议:“就是,感觉要被烤成肉干了。”
杜寒沙摸了摸他神奇的袖子,最终拿出几个小包装的巧克力,随手扔给他们两个。
拿到巧克力的任意远跟陆与荣对视一眼,眼中全是一言难尽的复杂感。
这是陆与荣最爱吃的巧克力,平时没少买了分给舍友。正因如此,当初在杜老师的车上,他们也没有多想的吃下了他的巧克力。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巧克力,陆与荣恨不得把自己的爱好从心尖挖出来扔掉。
陆与荣捏着化成泥状的巧克力,说道:“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道士,不会吃这种俗物。”
杜寒沙看了眼他手中被蹂躏的巧克力,没多说什么,只是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闭目养神。
旁晚时分,他们四个人终于是看到了金玉镇的影子。
藏匿好架子车后,四个人的狼狈形容已经不需要再添油加醋,只管往那一站,都是妥妥的叫花子形象。
他们没着急着进镇子,而是躲在外边探查情况。
说起来也奇怪,金玉镇的规模大小比上街镇还略胜一筹。但在嘈杂的傍晚时分,镇子里却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
他们在外蹲守半晌,都没见过一个人影。
陆与荣面露难色的说:“不好办吧?附近的镇子不多,我们也不好装作什么走南闯北的人物。就这么叫花子打扮的进镇子,难免会被怀疑吧?”
“是啊。”梁秋附和道:“金玉镇有矿石产业,对待外来的陌生人,他们肯定空前的团结。”
这个问题难住了三人,他们商讨了一阵,觉得什么伪装办法都是自讨苦吃,终于肯舍得歇一会儿嘴皮子。
杜寒沙作弊付出的代价似乎不止一双小腿这么简单。就算杜寒沙不说,陆与荣也能隐约感觉出来,杜寒沙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当然,陆与荣没有骂他有病的意思。只是感慨,从未见过如此文弱不堪一击的杜寒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其中十六个小时杜寒沙都处于待机状态,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低垂着眼眸涣散的目光盯着某处,也不知道是在怀念什么。其余的八个小时,就被纳入了杜寒沙的睡眠时间。
杜寒沙没有了主导性,陆与荣只觉得依靠他们三个菜鸟,要硬生生的拔高这场游戏的难度。
“哎——”任意远说:“发布新任务了,看来小世界为了故事线能够进行下去,决心给我们四个作弊玩家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梁秋撇嘴道:“修个bug还说的这么高大上,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结果不还是被修正了……”
说到最后,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这不就白费了杜寒沙的一片好意吗?”
三人都有些沉默,单说架子车上那一块死人皮,他们就能猜到进镇子后的下场,不死也得丢了大半条命。如今还能让他们在这儿活蹦乱跳的着急,都得是杜寒沙一个人的功劳。
当然,这么说的前提是,代价也让杜寒沙一个人承受了。
系统给他们发布的任务是吞金洞逃亡半个小时,如果每个人能成功存活三分之二往上,就算是任务完成,获得进入金玉镇的正当身份和机会。如果不幸有谁伤的重了点,他们就被判定出局,直接从头开始,再坐一遍架子车。
其实陆与荣比较好奇的是,既然小世界发现了杜寒沙作弊的行为,为何不及时纠正错误?而是任由错误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再给出解决方案。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杜绝他们逃离架子车的可能?
是杜寒沙做了什么让小世界无法修正错误的事情吗?还是说,就连小世界都在忌惮着杜寒沙?
疑惑的种子总是会叠加它们蓬勃的生命力,陆与荣心中一团乱麻,他眉头紧皱的瞧着杜寒沙。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回以困惑的目光。
这眼神太过无害,看的陆与荣内心愧疚感爆棚,只能狼狈的移开目光,匆匆点击接受任务。
第一个副本大概在二十个章节左右完结,下一个副本就回现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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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孩儿塔(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