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棺1

下课的铃声唤醒了这所校园的活力,学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嚷嚷着讨论中午要吃什么饭。

讲台上还没讲完课的老师遗憾的关闭了PPT,整理着衬衫的袖扣宣布下课。本来无精打采、哈欠连天的同学们顿时三步并作一步,飞奔出教室。

老师拿着门卡,望着学委一骑绝尘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陆与荣看到这副画面,也叹了口气,跨过空荡荡的教室走到老师身边。

陆与荣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他父母在幼年的时候双亡,一直借宿在亲戚家,即便亲戚嘴上不说什么,心底恐怕也早已烦透了他这只米虫。所以,陆与荣不打算继续考研读书。

本来再有一个月就该离校实习开论文了,结果学校突发奇想,延长了他们的在校时间,开展了一门历史课。

不知从哪请来了这么一个年轻温和的历史系老师,来教授他们这一群药学生历史课。

同学们的心早就飞出了学校,大多数都不来上课,偶尔碰上点名的时候才会从宿舍里飞奔而至。剩下一小部分不逃课的学生,也不见得就把老师放在了眼里。

这么一个被同学们孤立的老师,陆与荣由衷的感到一阵可惜。虽然他上课也在打游戏,不过间隙中听了一些课,这个老师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杜老师。”陆与荣收拾好书包,走到讲台旁说:“我帮您把门卡还到教务处吧?已经十二点半了,您赶紧回家吃饭吧。”

杜寒沙温声道:“麻烦你了,陆同学。不过这样会耽误你吃饭的时间,学校食堂只开到一点,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吧。就当是感谢你每次都帮我还门卡。”

说完,杜寒沙的目光才不舍的从陆与荣身上移开,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舍友,补充道:“顺便也叫上你的舍友一起来吧。”

陆与荣回头看着两位舍友,得到了他们疯狂点头的赞同。

“麻烦杜老师了。”陆与荣想要接过他手中的门卡,却见他没有任何给过来的意思,拎起公文包就出了门。陆与荣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乖乖的跟在杜寒沙身后出了教室,在杜寒沙故意放慢的脚步中与他并肩前行。

两人靠的有些近,衣袖摩挲的声音时不时传到陆与荣耳中,听着这个声音,陆与荣的步伐有些僵硬,碍于学校狭窄的走廊没有办法挪开一点。他也不敢要求杜老师往外走一点,只能拼命的抑制住自己甩胳膊的动作,非常拘谨的走在杜寒沙身边。

淡淡的檀香味从杜寒沙衣袖的动作中飘到陆与荣的鼻尖,后者吸吸鼻子,引来杜寒沙关切的目光。

“是感冒了吗?刚步入初秋,虽然天气还很热,但晚上要注意保暖。”

陆与荣尴尬的摸摸鼻尖,仰头说道:“老师,您是佛教信徒吗?”

“嗯?”发问的声音太小,杜寒沙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没有听清楚他问了什么,于是他微微侧身低头道:“有什么疑问吗?”

陆与荣缩缩脖子,说道:“我是问您身上为什么有一股檀香的味道。”

两人的身高差了快一头,陆与荣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温文尔雅的思政老师竟然有一米九多的大个子,好在杜寒沙虽然高,身材却也出挑,换个场合直接就能去T台走秀了。

杜寒沙抬起胳膊闻闻袖口的味道,似是有些困扰的问:“你很讨厌檀香的味道吗?家里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有檀香点燃,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会小心。”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味道跟杜老师您很搭……而且我也不讨厌檀香的香味。”陆与荣有些语滞,杜老师的脑回路有些清奇,太过的关心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暧昧感,让陆与荣险些招架不住。

杜寒沙轻笑一声,说道:“但是我很讨厌檀香。”

“……”陆与荣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单方面终结话题,也好在杜寒沙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完全充当了背景板的两人彼此相望一眼,齐齐的把目光从前方移开。虽然他们看不明白前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他们压根插不进去话题。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来看这个场面,只怕会以为杜老师正在暗中追求陆与荣。

不过梁秋这个基佬显然知道内情,他鉴定过,陆与荣就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直男,根本不存在被掰弯的可能。

教务处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四人顶着金灿灿的阳光走了十几分钟,到教务处门口时都微微出了汗。

都走到这儿了,陆与荣赶忙伸手,说道:“老师,门卡给我吧,我进去还。”

杜寒沙递给他门卡,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他因动作而散开的领口。杜寒沙不小心瞥到一眼其中的风光,迅速的转移目光,等到陆与荣出来时问道:“你的玉石吊坠很独特,是你家人给你求来的吗?”

陆与荣听见玉石,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衣服按上玉佩,确认玉佩还安安稳稳的垂在胸口后松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不过对我来说很重要。”

杜寒沙知趣的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笑着说道:“快一点了,去吃火锅怎么样?不用批假条,我会带你们出去,吃完后再把你们送回来。”

火锅二字触发了梁秋的开关,他挤开陆与荣,笑着说道:“这多不好意思啊,让老师破费了。那我们去哪里吃火锅?”

杜寒沙无奈的笑笑,带着他们走向了停车场。

解锁车子后,梁秋拉着任意远瞬间溜到了后座。陆与荣伸出去开门的手一转,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别扭的坐了进去。

车内也放着熏香,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木质盒子,看上去有点年头。盖子上镂刻了复杂的花纹,香味正源源不断的从中散发出来。

这才是最适合杜老师的香味,如同暖玉生辉,皎月出尘。陆与荣抖了三抖,立马将这个可怕的想法请出脑子,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诘问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出格的想法。

杜寒沙余光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转头查看路况时勾了勾唇角。

三人搓了一顿火锅,纷纷吃圆了肚皮,感到非同一般的满足。

梁秋捧着奶茶,真心实意的问道:“老师,你是怎么发现这间火锅店的?也好吃了吧!”

“火锅店就是我开的,如果觉得好吃,下次来给你们免单。”

“那怎么好意思。”梁秋慌忙摆手,笑嘻嘻的说道:“只给我们打个八折就行了,总不能让老师你亏钱嘛!”

吃饱喝足,杜寒沙又马不停蹄将他们送回学校。

走在去往宿舍楼的路上,任意远捧着杜寒沙赠送的小说,由衷感慨:“真是奇怪,这么好一个老师,怎么我之前就没发现呢?”

“对对对!”梁秋揽着任意远的脖子符合道:“之前一直觉得跟没这个人一样。果然啊,美味的食物才是拉进人际关系的利器。杜老师真是个好人,难怪我们的小陆同学,总是抢着给他归还门卡。”

任意远接腔道:“我们那是还以为他傻,现在看来,傻的居然是我们啊!”

他们两个打趣着陆与荣,一路跑回了宿舍。

“啊,好困。阿远,快来跟我一起睡午觉。”梁秋伸着手,要任意远抱抱他。

陆与荣一翻白眼,迅速脱了衣服钻到自己床上,拉上了床帘不去看小情侣腻歪。独特的余香沾染在陆与荣的袖口,很快包围陆与荣。鬼使神差的,已经躺下的陆与荣忽然坐起来,拿起衣服,在浓郁的火锅味中搜寻那一点幸存的木香。

这缕木香伴随着陆与荣陷入沉眠,侧身时玉佩从衣领中滑出来,落到陆与荣枕边,似是在伴着他入眠。

——

好渴。

陆与荣嗓子里冒了烟,身体机能促使着陆与荣从安稳的睡眠中醒过来。坐起来时玉佩从脸上掉下来,打在他的锁骨上。陆与荣一抬手,果不其然的在侧脸摸到了深深的印痕。

“这是什么?”陆与荣嗓音沙哑,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赶紧端起水杯喝水,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礼物盒,问正在打游戏的两位舍友。

“不知道啊!”梁秋都快钻进电脑里了,恨不得魂穿进去把那个只会放冷枪的小人干碎。

正在放冷枪的小人,任意远回头看了一眼礼物盒,也说不知道。

“不是。”陆与荣凑过去,操控梁秋的人物打死任意远的角色,指着桌子上的礼物盒说道:“你们俩敢说不知道?这宿舍就咱仨,我刚醒,不是你俩放的,难不成还是鬼吗?”

陆与荣话音刚落,室内顿时刮起一阵阴风,激起三人的一阵鸡皮疙瘩。

梁秋哈哈道:“也许是某个人开了我们宿舍的门,给你放了个礼物。你要不打开看看是啥?”

陆与荣瞪了梁秋一眼,看的后者直缩脖子,讪讪的躲在任意远身后不说话。

这下能彻底排除这两人的可能性了。

“谁会擅闯我们的宿舍?”陆与荣手上拆礼物盒的动作不停,说道:“我们可是电子锁,刷个人学生卡才能打开,谁能进来?”

任意远没打游戏,捧起一本名字奇葩,内容狗血的小说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他说道:“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陆与荣耸耸肩,打开盖子,发现里边是一套完备的墓室微缩模型。

梁秋眼前一亮,瞬间凑过来,说道:“哇,这可是在黑木论坛限量抽取的微缩模型哎!小陆同学,你如实招来,这限量模型怎么会出现在你桌子上?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刷论坛吧?”

梁秋家境殷实,父母开明。从小无处安放的叛逆期和熊熊燃烧的中二期集中爆发,使得梁秋平时就爱看一些灵异古怪的论坛。好在梁秋胆子小,从来没试着作死,相反,他还去道观里求了很多平安符,穿成一个手串挂在手上。

“谁去逛你那个盗版小论坛。”陆与荣说道,想要伸手把这个微缩模型拿出来。

梁秋赶忙拉住了他,急到:“不管是不是小破论坛,这都是限量版的模型!你怎么能这么粗手粗脚的!你瞅瞅这精细的做功,连棺材上的木质纹路都能看清……哎我摸一下,好吧,这就是木头的。”

陆与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瞅着梁秋兴奋的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爱不释手的研究着微缩模型。来历不明的东西,陆与荣眯着眼打量模型,心中揣摩不断。

整个模型跟烤肉锅差不多大小,呈现长方形,墓室的排列布局就好似一根完整的鱼骨。首尾是两个祭坛,鱼尾处的祭坛摆放着三副棺材,棺材盖被掀翻在一边,露出其中絮状的东西,陆与荣凑近了看,依稀能辨认出人形。

鱼尾处的祭坛堪比祭天时的豪华规模,正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鹿鼎,两侧的耳被雕刻成了鹿角的样子,而青铜鹿鼎其上密密麻麻的纹路,正宛如一只只的仙鹿彼此错位站立。陆与荣上手敲了敲,竟然还能听到独属于金属的回声。

而夹在在中间的八个墓室,像是分布两侧的鱼骨,规整而对称。每间墓室门前都驻守有一对金童玉女,他们双双捂住嘴巴,只能从微眯的眼角窥得一瞬,他们好像在笑。墓室门打不开,陆与荣推了半天,毫无动静。

中间是一条平坦的墓道,贯穿整个模型,两侧竖立着高高的油灯。这些灯架都像是从墓道下方伸出来的手臂,不情不愿的举托着顶上的花瓣灯盏。那些灯盏的样式,倒像是重瓣莲,稠密的花瓣中间布满了粘稠的油,中间紧促的花蕊汇聚成灯芯。

“哎,我的火柴呢?”梁秋问任意远道;“就我那个限量的火柴,拿过来用一下试试。”

任意远眼睛不离开小说,手却能准确无误的在梁秋杂乱的桌子上摸到火柴盒,然后扔给他。

梁秋划了根火柴,小心翼翼的捏着火柴最底部,凑近点亮了那小小的油灯。

莲花灯骤然爆发出绿色的火焰,而底下的灯托像是被火焰震慑,瑟缩了一点距离。油灯只被点燃了一瞬,随即熄灭。陆与荣手凑过去,在这盏油灯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烛火并没有给这盏油灯,带来温度,反而将它的热度化作一丛绿色的火焰。

冰冷而又诡异。

梁秋与陆与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惧意。梁秋张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手腕一烫,那一串的平安符无火自燃。不等梁秋把手串摘下来,平安符就已经烧成了飞灰,簌簌落到微缩模型上。

一股腐烂的肉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顿时在符纸灰下弥漫开来,陆与荣被逼退两步,捂着口鼻焦急忙慌的去找口罩。

戴上口罩后,空气的流通瞬间减少,陆与荣长出一口气,回头发现梁秋像是被勾了魂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阳台外,手里拿着烧断的平安绳,脚步拖沓的走向了阳台边缘。陆与荣赶紧盖上礼物盒的盖子,一花眼看到梁秋爬上栏杆,不假思索的就要往外跳。

“!!!”

“阿远!快来帮忙!”陆与荣死死抱着梁秋的腰,拼了老命把他往栏杆后边拽,谁知梁秋脚底像生了根,在陆与荣的拖拽中纹丝不动的蹲坐在栏杆上,一只脚已经在阳台外自由的空气中晃悠了。

任意远扔了手里的书,同样拽着梁秋的大腿往后拖。

陆与荣浑身肌肉绷紧,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梁秋还是像个千斤坠一般摇摇晃晃的挂在阳台边缘。旁边宿舍的男生看到了这副画面,大叫一声“我去”,急忙问道:“兄弟,别想不开啊!这三楼摔下去,你英俊的小脸可就破相了啊!”

梁秋深陷魔怔中,听见外界的刺激,加剧了前倾的身形,就像是有什么拽着梁秋往前去,想要让他脱离身后两人的束缚。陆与荣脚底冷不防一滑,被梁秋带着往前趴去。

陆与荣心中一惊,下意识收紧双臂,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梁秋冷汗湿透的后背上。玉佩硌在陆与荣胸口,骤然带来一瞬清明。拉扯梁秋跳楼的巨力猛然消散,三人因为惯性仰倒在阳台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衣服间隙照耀到三人惨白的脸上,陆与荣看一眼头痛欲裂的梁秋,劫后余生的窃喜顿时被后怕给替换。

这个凭空出现的模型,简直太邪乎了……

“你们仨,没事吧?”隔壁的大兄弟急吼吼的问:“要不要给你们打救护车?”

陆与荣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不用了,我们这就请假出去。”

“哦哦,早点去医院看看啊……”

陆与荣帮着任意远把梁秋架到床上,再回头时,礼物盒已经空空如也。

微缩模型不见了……

脚底蔓延的上来的冷意席卷三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任意远才找回声音,颤抖道:“你还记得我们大一那个舍友吗?就是在你生日当晚跳楼的那个……”

“林益凡……”陆与荣摘下玉佩,将它贴到梁秋的心口,梁秋癫狂的神态肉眼可见的平静了下来。

“当初林益凡也是这么突然发疯,不管不顾的从三楼跳了下去。”任意远看着梁秋惨白的脸,后怕道:“那是还是半夜,我们都睡着了,不知道林益凡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是被邪祟上了身,但现在可是中午,梁秋就这么在我们眼前发了疯,我真的怕。”

“而且,你们还记得林益凡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吗?”

梁秋打了个寒颤,牙关都咬不紧,他苦笑一声说:“怎么不记得?他说我们都会像他一样见鬼,让我们等着下地狱的那一天。”

陆与荣摘下玉佩上的红绳,给梁秋戴上,自己把玉佩装进口袋里,坚定道:“那时林益凡匆匆退学,我们不了了之也就算了,但这样的事又一次找上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快点请假,我们马上去找林益凡!”

“要去问清楚,当时林益凡说这话,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他在单纯的诅咒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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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棺墓[无限]
连载中酱油桃 /